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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八节

    在刘表下榻的驿馆里,刘表和别驾刘先、功曹韩嵩等人就当前局势也反复商讨了很多次。

    联军无限期拖延战争之策只能导致二个后果。一是袁绍和曹操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并将直接影响大战的胜败。在目前北疆军无法突破官渡的情况下,袁绍完全可以倚仗自己的兵力优势,率先把曹操就地解决了。曹操当然不会束手就缚,他极有可能不顾社稷危亡,断然逃出战场,另寻生存之路,甚至更有可能倒戈一击,投入河北的怀抱。这个暴戾血腥的阉人之后,品行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屡屡做出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事,根本不值得信任。袁绍和曹操一旦公开破裂,其后果不言而喻。联军军心涣散,崩溃在即,中原大战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第二个后果是袁绍、曹操都以大局为重,妥善解决了彼此之间的矛盾,继续联手共抗河北。袁绍指挥联军把战事成功拖到了冬天,拖到了北疆军不战而溃的地步。但最后不管北疆军是否安全撤到了黄河北岸,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实力保存完好的袁绍必定会利用大战后的有利形势,想方设法把曹操和刘备解决了,以便全取中原。

    这二种后果,刘表都不能接受,所以他一直凭借自己的兵力优势制约各方,努力保持联军各部之间的团结,谨防联军出现内讧以致发生不可挽回的崩溃局面。同时,他又在暗中秘密联手曹操和刘备,打算把天子从袁绍的挟持中解救出来。当联军击败河北,袁绍全取中原后,刘表等人可以凭借手中的天子来制约和抗衡袁绍,阻止他可能采取的篡汉自立之举。

    然而,许攸的叛逃彻底改变了战场形势。战局因此突然发生逆转,联军很多优势突然丧失,这迫使联军不得不在机密泄露,士气倍受打击,大军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主动寻求北疆军决战。以目前联军的实力进行决战并没有绝对胜算,北疆铁骑象噩梦一般让他们失去了自信,他们决定继续等待,等待更好的攻击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来自于叛逃河北的许攸。

    许攸和袁绍之间的矛盾,刘表早有耳闻。这次两人彻底决裂,和曹操有直接关系。盛怒之下的袁绍失去了理智,把许攸九族尽数诛杀,直接把许攸推到了曹操或者李弘的一边。以许攸的性格,他当然不会投奔叛逆李弘助讨为虐,他最后的选择只能是帮助一直以来都尊奉天子的曹操。许攸既然有了新的落脚之处,他逃到河北实施反间计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显然是想利用这场大战消耗袁绍和李弘的力量,从而让曹操得到东山再起的机会,继而和袁绍相抗衡,阻止袁绍愈来愈膨胀的野心。

    因为有这个希望存在,刘表没有接受袁绍的建议。

    袁绍在书信中说,他打算指挥军队立即从官渡战场的两翼先行展开进攻,以便牵制北疆军的主力,为联军重新调整部署争取时间。袁绍这次动用的兵力,一部分是刘备的军队,他和高干在左路战场上出击河内,一部分是荆州蒯越、文聘的军队,他们奉命攻击浚仪、开封一线,试图从右路战场上取得突破。刘表一看袁绍的安排就不高兴了,把荆州军和徐州军拿去消耗,却把他自己的军队留在官渡和北疆军对峙,有这样的安排吗?北疆军现在是在打河南,是在威胁洛阳,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地保存自己的实力消耗别人的军队。刘表气得也只有连连摇头,无话可说了。

    刘表的犹豫没有持续几天,从荆州传来的消息就让他坐不住了。

    荆州送来了三个消息。一个是关于荆州南部郡县的消息。由于中原大战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还没有具体的结束时间,各州郡都奉旨加重了赋税的征缴力度,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郡的很多宗主不堪忍受,纷纷聚众闹事。而长沙太守张羡不但不出力安抚,反而和零陵、桂阳两郡太守一起,暗中推波助澜,怂恿和纵容百姓拒缴赋税,公开违抗朝廷圣旨。闹事的宗主和百姓们因此有恃无恐,有的甚至开始动用武力,事情随即失去控制,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留守荆州的蔡瑁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劝说张羡等郡县大吏以大局为重,尽可能维持荆州的稳定。同时调遣蒯良、宋忠、甘宁等人率军南下长沙,武力镇压闹事者,强行征收赋税。

    但这样一来,就耽误了另外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也就是荆州送来的第二个消息。

    益州赵韪在我们的支持下,果然背叛了刘璋。刘璋的东州兵倚仗权势,肆无忌惮的伤害本地百姓,巧取豪夺,大量侵吞土地,民愤越来越大。赵韪借机起事,短短时间内便聚焦了数万大军。刘璋猝不及防,连败数战,狼狈逃回成都,据城死守。巴郡太守庞义、广阳郡都尉张任等人闻讯后,出兵相救。

    按照约定,此时蒯良应该率军溯江而上,攻打巴郡,直杀江州,牵制巴郡太守庞义的军队,以帮助赵韪攻占成都。但由于蒯良率军南下去了长沙,无法依约攻打巴郡,造成荆州前期的诸多筹划全部泡汤。此事不但有背信弃义之嫌,更将直接导致赵韪的失败。赵韪败了,刘璋势必要报复荆州。如果赵韪败得太快,或者全军覆没死在了成都城下,刘璋极有可能在今年秋天就率军顺流而下直杀荆州。假如此刻中原大战尚未结束,留守的荆州军恐怕一时挡不住盛怒之下的刘璋。退一步说,就算中原大战结束了,或者刘璋明年才攻击荆州,荆州也是危机重重。因为中原大战后荆州急需时间恢复元气,更重要的是,荆州的东部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从V荆州送来的第三个消息就是关于江东的事。六月袁术死后,孙策和周瑜开始频繁调动军队,两人的水师陆续集结到豫章郡的柴桑和彭泽两地。估计中原大战结束后,不论联军是胜是败,两人都会乘着荆州气喘吁吁之际,毫不犹豫地展开猛烈攻击。黄祖已在江夏陈兵以待,时刻提防。

    蔡瑁在书信的最后写道,今年司马徽、庞德公、邯郸淳等大儒名士们在一年一度的岘山品评中,一致举荐诸葛亮和庞统两位年轻士子。这两人一个是前豫州郡太守诸葛玄的侄子,有卧龙之称。一个是襄阳庞家的子弟,有凤雏之称。按你的嘱咐,我已把他们请到襄阳,从征入府。

    刘表被荆州的危机局势所震惊,急忙书告袁绍,同意他的攻击计策,并同时书告蒯越、文聘,遵从袁绍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打破僵局,尽早在官渡战场上形成有利态势并迅速决战。刘表接着又书告曹操、刘备,目前的局势对联军越来越不利,看样子想拖是拖不下去了,请诸位大人为了大局放下彼此的成见,齐心协力,共同奋战。

    七月底,河内。

    刘备、高干奉命从敖仓方向渡河进入河内。同时间,高柔、朱灵率军由平皋城向怀城攻击前进。

    此刻刘备也不再隐藏大军形迹,指挥两万大军迅速渡河。

    两支军队合兵一处,气势汹汹杀向怀城。袁绍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攻克怀城,然后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直杀获嘉、汲县,前锋军直指朝歌城,完全控制延津渡和清水口,以便联军能从延津渡、清水口方向威胁延津、燕城一线。

    北疆军的粮道现在由水陆两道送往官渡。联军一旦控制了清水河和延津渡,河北为了粮草的安全,只能舍弃水路,转而沿着燕城、延津一线的驰道向官渡战场运送粮草。由两条粮道改为一条粮道,官渡战场上的粮草屯积速度随即便会减慢。另外,由于获嘉和汲县的丢失,北疆军的后路面临被联军切断的危险,为了阻止联军渡河攻击燕城和延津,北疆军必须从官渡战场上抽调军队回援,屯重兵驻防于燕城、延津一线,以确保自己后路的畅通和安全。

    面对联军的攻击,彭烈率五千兵据城死守,同时向邯郸、阳武两地求援。

    七月底,官渡。

    袁绍、曹操集结了大约六万军队,向鸿沟水对岸的北疆军发起了攻击,意图在正面战场上牵制住北疆军的主力,以策应两翼战场上的联军顺利达成攻击目标。

    七月底,中牟城东二十里,曲遇聚。

    蒯越、文聘奉命指挥五万大军向屯兵于涡河两岸的北疆军发动了攻击,打算夺回浚仪、开封一线,把官渡战场的北疆军主力和陈留、雍丘一线的北疆军分割,以便联军对陈留形成前后夹击之势,逼走阎柔和高顺,从而稳固自己的后方。

    南面战场上的徐璆、曹洪、关羽、孙辅等军队因此就能北上推进到陈留、浚仪一线,这样联军在正面战场上不但拥有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更能和河内战场相配合,攻击官渡战场的左右两翼。北疆军既要阻击联军攻其两翼,又要在官渡战场上和联军决战,兵力上的劣势更为严重,战场形势将再度逆转。

    驻兵于曲遇聚的吕布、樊篱率一万七千南军奋起阻击,由于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太大,南军将士抵挡不住,急忙向官渡战场上的麴义求援。

    七月底,河南,阳武城。

    快马如同离弦长箭一般,飞速射进城门。

    快马在宽敞的街道上呼啸狂奔,急骤的蹄声如狂风暴雨一般,响彻城池。

    奔腾的战马突然在府门前刹住庞大的身躯,前腿高扬直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嘶鸣。

    马上的信使大吼一声,腾空跃上石阶,在卫士们的惊呼声里像风一般卷进了府衙。

    “急报……叛军反击了,叛军反击了……”

    张燕手拿战报,浑身上下不禁一阵战栗。

    “老天可怜大汉,叛军终于出动了,他们终于来了。”张燕激动万分,把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到地上,双拳象擂鼓一般连续砸在案几上,“他们出来了,出来了……”

    贾诩、司马懿、魏延等人站在四周,望着状似疯癫的张燕,又惊又喜。

    “急告麴义、颜良,立即在官渡展开攻击,铺天盖地的攻击,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击。要不停地打,狠狠地打。”张燕一跃而起,手指司马懿说道,“告诉他们,我们打得越狠,袁绍越能感觉到我们的恐惧。不要心痛士卒们的伤亡,也不要担心军械不足。只管打,一直打过鸿沟水,把联军的反扑给我打回去。”

    “急告彭烈,立即后撤,丢下所有辎重,带着军队一口气狂奔两百多里退到获嘉、汲县。”张燕再指魏延,“告诉彭烈,不要犹豫,坚决撤回来。等到刘备、高干打到获嘉、汲县后,马上放弃延津渡,直接撤到朝歌城去。要快,一定要快,要让刘备的前锋军飞速占据清水口,要让叛军迅速形成对燕城、延津一线的威胁,要让他们迅速切断我们水路运输的粮道。”

    “铁骑何时渡河?”魏延一边坐下书写命令,一边抬头问道。

    “命令胡骑营校尉祭锋、长水营校尉穆斯塔法,立即率铁骑沿酸枣、延津、燕城一线展开,沿着黄河大堤往来飞驰,要让叛军看到我们的铁骑,要做出阻止他们过河的姿态。再告赵云,请他立即按预定计策,和大单于刘豹、右贤王刘冥率二万匈奴铁骑从淇水口渡河,屯兵于黑山、朝歌城一线,阻击叛军向魏郡的攻击。”张燕转头看看魏延,笑着说道,“告诉赵云,暂时不要主动攻击叛军,仅要小股铁骑轮流出击,阻止叛军渡河攻击即可。”

    “大将军临走前,非常担心这两万匈奴人,现在让赵云带到黑山一带,大将军应该放心了吧。”贾诩坐到案几后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是不是让吕布大人立即渡过鸿沟水,给叛军让出攻击浚仪的路?时间长了,南军的伤亡恐怕太大。”

    “我们要先把官渡战场的情况告诉阎柔和高顺两位大人,让他们立即回撤到陈留一线。”张燕说道,“如果过早放弃浚仪和开封,高顺大人可能措手不及。”

    “两天,给他们两天时间。”贾诩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让浚仪和开封的守军多坚持一下。”

    “好,急告吕布、樊篱两位大人,立即渡过鸿沟水,撤到鸿沟水东岸,会合麴义、颜良的大军,从官渡战场的正面攻击袁绍。”张燕挥手说道,“急告浚仪和开封两城守军,弃城的时间尽可能拖后,给阎柔和高顺两位大人的后撤多争取一点时间。浚仪城内的守军直接撤到官渡战场,开封城内的守军撤到陈留会合高顺大人。”

    “书告高顺大人,叛军已全线反击,决战的一刻正在逼近。为了把更多的叛军吸引到官渡战场进行决战,我们决定放弃襄邑、雍丘一线,把步骑大军全部后撤到陈留,做出被叛军分割包围之势,从而诱使南面战场上的叛军全速北上。”

    “命令卫峻、杨明两位大人,率铁骑固守于睢水、汳水两岸,以确保大军后撤之路的安全。”

    “告诉阎柔、姜舞两位大人,率五千铁骑秘密赶到浪汤渠西岸隐藏,等叛军在南面战场上的大军被全部吸引到陈留后,立即长途奔袭许昌,在叛军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逼迫袁绍立即把他那个小皇帝移驾到洛阳去,迫使刘表率军北上官渡参战。我们要让更多的叛军赶到官渡战场上来决战。”

    “如果我们能抓到许昌的小皇帝就好了。”司马懿乐滋滋地说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许昌四周的戍守军队很多,也很强悍,我们只不过去偷袭一下而已。”贾诩笑道,“我们偷袭许昌的主要目的是想逼迫袁绍把小皇帝移到洛阳去。联军一旦战败,全线溃退,刘表极有可能乘着袁绍自顾不暇之际,把小皇帝劫持到荆州去。这几年我们需要恢复元气,需要竭尽全力拿下关、洛全取中原,根本没有时间南下攻击刘表。而刘表则能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借助小皇帝号令天下,恢复和增强自己的实力,联合其它州郡和我们抗衡。等到将来我们稳定了中原,再想一鼓作气平定天下就很难很难了。”

    “大人肯定袁绍会把小皇帝接到洛阳去?”魏延担忧地问道。

    “我们也不能肯定。”贾诩看了看张燕,摇摇头,一点信心都没有,“虽然沮授现在就在许昌,而刘表暂时也不敢和袁绍决裂,但袁绍这个人很难琢磨,谁知道他在官渡战场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会不会又想着篡汉自立,不愿意把小皇帝移驾洛阳去。”

    “这几年我们要打关、洛,小皇帝如果在洛阳,我们可以顺势一把解决了。”张燕说道,“没有了小皇帝,对刘表、刘备这些人是个很大的打击。将来在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的情况下,他们可能放弃再建皇统,转而受抚归顺朝廷,这样我们平定天下的时间将大大减少,否则……”

    “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你想都不要想。”贾诩冷笑道,“这些人如果愿意尊奉朝廷,当年怎么会发生讨伐董卓祸乱社稷之事?不把这些人杀了,天下绝不会平定。”

    张燕望着一脸愤怒的贾诩,想到当年董卓和他们这些西凉人的困境,暗暗叹了一口气。董卓独霸权柄是事实,袁绍结盟讨董也是事实,到底是董卓独霸权柄祸乱了社稷,还是袁绍结盟讨董祸乱了社稷,谁又能说得清?

    司马懿诧异地看着贾诩。贾诩一向都很温和,就象一个没有脾气的和蔼长辈,象今天这样咬牙切齿杀气腾腾地说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大人,我们何时放弃陈留?”魏延突然问道。

    “待奔袭许昌的铁骑返回睢水河西岸。”张燕说道,“过早撤离,会让奔袭许昌的铁骑陷入险境,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丝毫差错。”

    “另外,告诉昌邑城的田畴大人、任城的陈宫大人,决战之局正在形成,请他们小心防备南面的徐州军,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意外。”

    “好了,决战开始了,大汉中兴的一刻来临了……”张燕猛然张开双臂,纵声吼道,“来吧,战斗吧,举起我们的战刀,杀……”

    八月初,各战场全面打响,战斗异常激烈。

    官渡战场上,双方在鸿沟水两岸往来厮杀,鸿沟水上飘满了浮尸,鲜血染红了河水。

    袁绍、曹操亲临前线督战。现在必须竭尽全力把北疆军主力牵制在鸿沟水,否则东西两翼战场上的攻击可能功亏一篑。

    麴义、颜良、玉石、文丑也站在鸿沟水前线指挥将士们酣呼鏖战。文丑甚至不顾劝阻,亲自和张辽一起,带着三千悍卒强行突破了鸿沟水,直杀敌阵。

    河内战场上,彭烈在怀城坚守两天后,飞速急撤两百里。高干、朱灵一马当先,率军狂追。彭烈的手下都是刚刚征调而来的新卒,又经过了两天血腥的激战,早已疲惫不堪,身心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叛军的疯狂追击下,很多士卒坚持不住掉了队,结果被叛军残忍地诛杀了。

    彭烈气急败坏,痛骂不止。他不是骂叛军,而是骂张燕。过去在太行山的时候,跟着张燕打了不少败仗,习以为常,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何曾打过这样窝囊的战?官渡战场距离延津渡只有二百多里,河面上到处都是运粮的大船,随便派一支铁骑支援河内现在也到了,不至于让自己这样狼狈,更不至于让很多无辜的士卒白白丢掉性命。

    他刚刚到了获嘉,高干带着数百骑卒就杀到了。自从北疆军开始攻打河南开始,高干就屡屡受挫。濮阳、白马、平阳、燕城,连战连败,一万人打到现在早就寥寥可数了。高干对北疆军恨得咬牙切齿,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岂肯放过?

    彭烈站在城楼上,把高干的祖宗八代痛骂了一遍,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无奈地喊了一句,“撤……”他连援军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不撤怎么办?

    彭烈和他的手下们连续不停地跑了三百多里路,终于撤进了朝歌城。

    刘备进驻汲县后,停下了脚步。他命令高干带着五千人继续追击,兵临朝歌城下。命令高柔、朱灵陈兵延津渡,做出渡河姿态,迫使官渡战场上的北疆军回援。自己带着五千人赶到了清水口。站在渡口上,望着滔滔黄河水,刘备不禁仰天长啸,一扫几个月来的郁闷和痛苦。

    “只要杀到对岸,我们就能截断北疆军的退路,把他们围歼在鸿沟水和济水河一带。”孙乾手指对岸,也是意气风发,“我们只用五天时间就收复了河内。看样子北疆军是打累了,连自己的侧翼都不要了。”

    “急告袁大人,请他书告洛阳,立即调船来延津渡和清水口一线,我们要打过黄河去。”刘备高举马鞭,放声狂呼。

    就在这时,从天边忽然卷来一股烟尘,接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随风跃过黄河,直扑而来。一支铁骑如同神兵天降,霍然出现在刘备的眼前。

    “北疆铁骑……”大堤上的士卒们高声惊呼。

    “他们终于来了。”刘备凌空一鞭抽出,兴奋地叫道,“他们终于离开官渡战场了。”

    淇水口,两万匈奴铁骑正在横渡黄河。

    刘豹脸色阴沉。接到张燕的命令后,他情绪非常恶劣。此时正值大战激烈的时刻,张燕不但没有让他杀进官渡战场,反而命令他率军离开中原,渡河返回河北,这让他十分气愤,他有一种被轻视,被侮辱的感觉。除了大将军,北疆军里的统军大将们对自己都不信任,好象自己留在中原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一般。

    赵云看他心情不好,好言安慰,“让大单于返回河北,是大将军的命令。你不要怨怪张燕大人,他也是奉命行事。”

    “我也很难理解,这时候为什么让我们远离战场。”刘冥笑着说道,“不会是柯比熊杀进了大漠,大将军要我们返回阴山吧?”

    赵云大笑,突然举起手中长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连刺刘冥十几枪。刘冥惊叫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左抵右挡,“子龙,不要开玩笑了,我不行了。”赵云仿若未闻,手中长枪厉啸一声,如闪电一般直刺刘冥的胸膛。刘冥大骇,高声怒吼,高大的身躯猛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同时间,右拳狠狠砸向枪柄,左手战刀雷霆而下,一刀砍中赵云的长枪。

    长枪凌空弹起,刘冥跌落马上,举手狂吼,“子龙……”

    “好刀……”赵云大喝一声,长枪突然静止于他的手中。刘冥刚想喘口气,蓦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咽喉处传来,他稍稍低头,看到了一支冷森森的犀利枪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

    “现在明白了吗?”赵云望着一脸骇色的刘豹,笑着问道,“潜思的刀虽然无坚不摧,但致命的一击却恰恰在他认为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

    刘豹有些明白了。

    “我们现在去哪?”

    “去黑山。”赵云缓缓收回长枪,冲着怒不可遏的刘冥微微一笑,“天太热了,我请大单于到黑山避暑纳凉。”

    曲遇聚战场上,蒯越和文聘指挥大军连续攻击,荆州军人数太多,北疆军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向鸿沟水撤退。

    蒯越可不想让北疆军舒舒服服地渡河而走,他督军从四方展开围攻,并命令文聘、黄忠亲自率领精锐,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北疆军的战阵,撕开北疆军的防线,把北疆军分割包围全歼于鸿沟水西岸。

    在激战中樊篱受伤,吕布大怒,让其居中指挥。自己带着一队亲卫骑,象出笼的猛虎一般,一路呼啸着,所向披靡,直杀荆州军的中军。

    就在这时,雷重、秦谊在南军将士的掩护下,渡过了鸿沟水,从战场两翼突然杀出。

    吕布勇不可当,在战马死去的情况下,依旧带着手下酣呼鏖战,斩将夺旗,浴血奋战,誓死不退,把荆州军的中军冲得阵脚大乱。荆州军的指挥一度陷入混乱,而此刻雷重、秦谊两支精兵的杀进,更是雪上加霜,给了荆州军重重一击。

    蒯越眼看战局逆转,急忙下令鸣金后撤,眼睁睁地看着北疆军撤过鸿沟水而去。

    “吕布太厉害了。”蒯越在北疆军撤退之后,心有余悸地对诸将说道,“在北疆军中军,象吕布这样的悍将很多。这些人到了战场上,无一不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有这样的统军大将冲锋在前,士卒们怎能不拼命?今天我们用五万人打他,还是让他从容撤去,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决战的时候,需要多少军队才能围歼北疆军?”

    “不能围歼,至少可以重创。”文聘愤怒地一挥手,“大家都拼命,谁怕谁。”

    荆州军稍加整顿军队后,便在蒯越的指挥下,沿着驰道东进,直杀浚仪城。蒯越没有分兵攻击开封,而是集结了所有兵力准备先拿下浚仪。

    浚仪城守军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两天。吕布在曲遇聚阻击了一天多时间,等蒯越率军赶到浚仪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城内守军随即弃城而去,荆州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浚仪城。本来蒯越以为在浚仪城有一场惨烈的血战,谁知眼前的事实让他大吃一惊。他接到北疆军弃城而走的消息后,竟然在马背上呆住了。不对,这种情况太反常了,完全不合情理。

    北疆军放弃曲遇聚可以理解,此次联军发起的攻击非常突然,吕布的兵力也不足,措手不及之下退回鸿沟水是最稳妥的办法。但吕布拼死在曲遇聚阻击了一天多时间,北疆军完全可以征调援军死守浚仪。浚仪失守,联军可以直接攻击官渡战场上北疆军的侧翼,可以切断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可以把南面战场上的北疆军困在陈留和雍丘一带。现在北疆军竟然置官渡战场的侧翼安全于不顾,置陈留战场上的数万将士性命于不顾,如此轻易地放弃浚仪,实在不可思议。

    刘磐、邓义、庞季、文聘、黄忠、刘虎等人驻马立于蒯越的身后,望着远处城门大开的城池,也是心惊肉跳,惊疑不定。

    “北疆军到底想干什么?”蒯越回过头来,望着众将苦笑问道,“短短几天内,他们就把中原战场上的优势全部葬送了,难道他们想撤退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庞季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精致的马鞭,若有所思地说道,“北疆军粮草出现了危机,急于和我们决战,于是他们故意弃城示弱,故意把手中的优势拱手相送。”

    “有这种可能。”黄忠擦了擦脸上的汗,马上接口说道:“北疆军最强悍的武力是他们的铁骑,而官渡战场的地形非常不合适他们发挥铁骑的威力,所以他们打算示弱诱敌,然后诈败,然后把我们吸引到平原地带予以重创。”他看了看蒯越,皱眉说道,“我认为示弱诈败的可能更大一点,因为北疆军既然敢打中原,一定屯积了足够的粮草让他们支撑到十月之后。十月秋收后,河北粮食入库,北疆军的粮草短缺情况随即能得到缓解,也就说,北疆军粮草出现危机的时间应该在九月。现在才八月初,北疆军的粮草应该不会出现粮草危机。”

    蒯越点了点头,“汉升的猜测有道理。这样吧……”他手指前方的浚仪城,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我们先拿下浚仪,然后兵逼小黄城,集结主力南下打开封,打陈留。我们先把陈留战场上的北疆军围住,看看北疆军如何应对。”

    众将轰然应诺。

    刘磐率军进驻浚仪。黄忠率军逼近浚仪城东六十里外的小黄城,彻底切断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

    蒯越、邓义、文聘、刘虎等人率大军一泄而下,沿着浪汤渠东西两岸急速前进,直扑百里外的陈留、开封两城。

    开封城的守军看到荆州军浩浩荡荡杀到,立即弃城渡过浪汤渠,撤进了陈留。

    中原南面战场上,徐璆、关羽、张飞、纪灵、孙辅、鲁肃率五万大军,从梁国的宁陵出发,沿着睢水河北上,攻击襄邑城。与此同时,曹洪、李典、于禁、杨平率一万三千多人从陈国的阳夏出发,沿着浪汤渠北上,直杀高阳亭、雍丘,逼近陈留城。

    徐璆和曹洪一左一右,齐头并进,互为支援,一路上极为小心,唯恐遭到北疆铁骑的攻击。但让他们吃惊的是,一路上打过去,连个北疆铁骑的影子都没看到。

    阎柔、姜舞、卫峻、杨明不战而退,率领铁骑连续弃守己吾、襄邑,圉城,速度极快。

    徐璆和曹洪担心中计,迟疑不前。

    许昌连续催促,请他们加快推进速度,牵制陈留战场上的北疆军兵力,免得让阎柔、高顺等人支援到官渡战场,造成反攻失败。

    徐璆和曹洪随即会合于承匡城,两支大军合二为一,先克高阳,后取雍丘,非常顺利。

    八月上,兖州陈留郡,陈留城。

    蒯越、徐璆、曹洪、关羽、孙辅、鲁肃等六路大军齐聚于陈留城下,将近九万大军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把陈留团团围住。

    此刻高顺、吴雄、管亥、昌豨率大约两万步卒据城坚守,卫峻、杨明率一万铁骑驻扎于睢水河东岸,以确保城内大军的退路。

    陈留城上空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八月上,河南,中牟城。

    袁绍、曹操、蒯越、荀彧、程昱、逢纪、辛评等人齐聚一堂,商讨战局。

    从七月底到现在,十天内,联军凭借兵力上的明显优势,在数个战场上经过连番苦战,彻底逆转了先前的不利局面,把因许攸叛逃而产生的一切不利因素全部消除了,重新掌控了中原战场的主动。但军议上的气氛非常压抑,各人神色凝重,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

    逢纪站在巨幅地图前,给众人讲解最新的战况和各战场上的兵力部署。

    “我们在官渡正面战场上的连续攻击,牢牢牵制住了北疆军主力,从而帮助刘备和蒯越、徐璆等大人,顺利在侧翼的河内战场和陈留战场完成了预定的攻击目标,但是……”逢纪停了一下,忧心忡忡地说道,“北疆军除了在官渡战场上和我们展开了猛烈的对攻外,在河内和陈留战场上一反常态,采取了大踏步的后退之策。不和我们交战,也不据城坚守,甚至主动放弃了浚仪这个要害城池,任由我们切断了官渡战场和陈留战场的联系,拱手把中原南面战场彻底让了出来。”

    “十天来的激战,北疆军除了在官渡战场上外,并没有任何损失。”荀彧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官渡说道,“诸位大人注意到没有,现在除了陈留的阎柔、高顺外,其余北疆军全部聚集到官渡战场上。”他把手在地图上的陈留城四周划了一个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阎柔和高顺也将在近期内撤出陈留,他们可能北上渡过济水河,从封丘方向进入官渡战场。”

    “北疆军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和我们决战了。”逢纪把手沿着地图上的陈留、官渡等城一直划到了河内,“在这一条线上,我们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北疆军的兵力大约在十三万到十四万之间,除掉他们的铁骑,北疆军至少有八万到九万步卒大军。如果我们上了北疆军的当,主动渡过鸿沟水和其决战,损失将非常大。”他抬头看看众人,神态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决战,要继续等到更佳的时机。”

    辛评也同意逢纪的看法,“北疆军目前还有庞大的步卒大军,还有数万铁骑,虽然现在有部分铁骑已经渡河返回了冀州,一部分去了燕城和延津一线驻防,还有一部分在陈留战场上,但一旦我们杀过鸿沟水,他们的步卒大军随即可以诈败,可以把我们引到燕城一带,让他们的铁骑攻击我们。”想到平阳亭战场上,一万大军转眼便被北疆铁骑吞噬,辛评心里一阵发寒。

    “我觉得可以决战了。”曹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地图前,“北疆军从三月中开始发动攻击,至今已经有五个月了,不管此次北疆军是示弱诱敌也好,还是粮草确实不足无力再战也好,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河北财赋越来越困难了,北疆军要急于和我们决战了。”

    “北疆军急于决战,他们的实力又足够强悍,这会让他们产生过度的自信和急躁心理,会让他们在很多事上犯错误,我觉得他们这次主动放弃河内和陈留两个战场就是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曹操举起双拳,“我的左手是河内战场,右手是陈留战场,我的脑袋是官渡战场。我双拳砸向北疆军,脑袋再给它一下,它还能支撑多久?”

    “我的建议是立即对陈留发动攻击,不管阎柔、高顺是撤到定陶和昌邑一线,还是赶到官渡战场,我们都不管了,我们只要把陈留战场上的大军在最短时间内全部拉到鸿沟水一线就行了。”

    曹操把站在身边的逢纪推了一下,“站到边上去,不要挡着我说话。”逢纪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袁绍的身后。

    曹操一拳砸到地图上的河内郡,“陈留战场上的大军全部进入攻击位置后,先由河内的刘备大人出兵朝歌,吸引驻防冀州方向的北疆铁骑,同时从延津渡、清水口两地强行渡河,牵制燕城、延津一线的北疆铁骑。”接着曹操又一拳砸到了地图上的封丘和三陵亭一线,“与此同时,异度兄率军从浚仪方向开始攻击北疆军的侧翼,迫使北疆军从主战场上抽调兵力予以阻击。”

    “其余大军全部渡过鸿沟水。”曹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高声叫道,“用我们的脑袋,用我们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打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打过去。只要北疆军阵脚一松,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无论北疆军有什么后招毒计,我们都不要理睬它。我们的战场就在鸿沟水、济水和阴沟水这狭窄的锥形地带,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决战。我们冲进去,拖住他们,拉住他们,我们誓死奋战,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蒯越匆匆忙忙从开封赶回来,非常疲劳,正手拄脑袋,半倚半靠在案几上昏昏欲睡,突然曹操声嘶力竭的吼声象打雷一般把他惊醒了,蒯越十分不痛快,脱口骂道,“孟德,你疯了?打什么打?北疆军正等着你这个疯子自投罗网呢?你想死你自己去,我不想死,我不去。”

    “异度兄,此刻大军士气高涨,战场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为什么不打?北疆军只有十几万人,我们就算一个拼一个,也能把北疆军打得半死。”曹操瞪着小眼晴,一张小黑脸涨得通红,有点恼羞成怒了,“我看你是老很了,怕死了,回家抱孙子去算了。”

    蒯越晕头晕脑的,闻言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曹孟德,你以为你不怕死啊?有本事你就在定陶和李弘一个拼一个,把北疆军挡在定陶?你抱头鼠窜逃到河南干什么?你现在就是一个扛着大刀的乞丐,你不要命,你不怕死,那是你的事,少跟我在这里摆谱。中原战场上少了你这几万人,我们一样打得赢北疆军。没事一边待着去,不要在这里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蒯异度,你敢骂人?”曹操睚眦欲裂,纵声吼道。

    “我骂你怎么样?你这个丞相算什么?要兵没兵,要钱没钱,除了杀人放火你还会干什么?好不容易抢到一块地盘还给李弘夺去了。你活着干啥?拿刀抹脖子算了。我告诉你,这里是袁本初说了算,轮不到你说话,给我一边站着去。”

    蒯越在这大帐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他这脾气一发,还真没有人敢再乱说话。

    曹操丢了面子,暴跳如雷,指着蒯越破口大骂,程昱、夏侯渊等人急忙把他架了出去。

    仗打赢了,众人反而更加惶恐不安了,脾气也一个比一个大。

    袁绍安慰了众人几句。他认为目前决战时机不成熟,要再等等,嘱咐诸将不要着急,不要中了北疆军的诱敌之计。

    现在关中战场上,袁谭已经开始攻击河东。徐州战场上,简雍、陈登、曹纯等人也正在努力。如果这两个侧翼战场能够取得突破,将有助于中原战场的决战。袁绍泰然自若地说道:“目前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已经取得了更多的优势,但并没有取得致胜的绝对优势。不要急,再等等,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好消息,我们也一定能击败北疆军。”

    就在这时,袁忠飞一般冲进了大帐,神色极度惊慌,“大人,许昌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