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尚书令李玮、中书监荀攸被连夜召进晋阳宫议事。
长公主面色苍白、神情忧郁,惶恐不安地坐在案几后面沉默不语。
张燕、麴义联袂上书,可见前线事态非常严重。中原大战正值关键时刻,大将军轰然倒下,不亚于宣告大战已经提前结束,征伐中原之战几乎可以说是濒临失败的边缘。
“这都是累的。”蔡邕仰首长叹,“数数这几年他在晋阳待了几天,就知道他有多累了。”蔡邕放下看了几遍的密奏,连连摇头,“大将军已经病倒十几天了,如果不是事态越来越严重,麴义、张燕两位大人难以支撑,估计他们暂时都还不敢上奏。此事一旦在朝廷传开,后果不堪设想。要保密,务必要保密啊。”
“无论如何不能伸张。”荀攸郑重说道,“晋阳有个风吹草动,洛阳马上就会知道。叛逆们只要把大将军病倒的消息在中原战场上广为散播,大军必定军心涣散,到时候想撤都撤不回来了。”
“立即把大将军接回来。”长公主声音微颤,显得内心十分慌乱,“他病得太重,如果不及时诊治,他可能会死的。”
“如果能把大将军送过黄河,张燕大人就不会从邯郸跑到陈留了。”李玮苦笑道,“大将军不能回来。如果消息泄漏,大将军即使躺在马车上巡视大军,也能稳定军心,激励将士们誓死奋战。”
“中原战场上还有两万匈奴人。”刘和也连连摇手,“除了大将军,当朝没人能镇制他们。大将军一旦离开中原,这两万匈奴人心生恐惧,十有**要出事。”
“那就撤军吧。”长公主悲声低叹,无奈说道,“现在撤,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徐荣指指摆在案几上的密奏,“麴义、张燕两位大人在奏章中写得很清楚,双方此时正在紧张对峙,而且在左中右三个战场上,叛军的兵力都已占据上风。这就好比两位生死相搏的斗士,其中一方的长剑已经逼近了对手的咽喉。对手只要稍有放弃之念,必定血溅五步,绝无幸存之机会。现在大军如果撤退,能有一半人返回河北就非常不错了。那可是一场惨败。”
“怎么会撤不下来?我们还有十几万大军,大将军虽然病重,但人还在中原,麴义、张燕、吕布、颜良、赵云等诸多将军完全有能力把军队安全带回河北。”丞相蔡邕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徐荣,“你们是不是不想撤?”
“我们是有十几万大军,但我们是在中原,是在黄河以南,二十多万叛军会睁着眼睛任由我们平平安安地撤回来?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士吗?他们难道愿意伸着脑袋等我们恢复了力气再去攻打中原?”徐荣竭力解释道,“在战场上,尤其是撤退的时候,将士们心中恐惧不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错,我们是有可能安全撤回来,但假如我们没能安全撤回来,惨败而归怎么办?”
“此次中原大战,在我们强大的攻击下,袁绍、曹操、刘表、刘备非常迅速果断地结盟联手,共抗河北。我们的实力已经全部暴露,在没能击败我们之前,他们为了生存,会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们的优势,向河北发起一轮又一轮地猛攻。前年的冀州大战,诸位大人记忆犹新。如果这样的大战再发生两三次,河北还能支撑多久?河北被打得伤痕累累,大漠边塞的胡人还会继续帮我们打仗吗?不会了,他们要么争霸大漠,要么南下攻杀边郡,他们不会对一个岌岌可危的朝廷顶礼膜拜。河北随即陷入重重危机,那时我们连生存都非常困难,何谈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朝廷不能没有大将军,但大将军倒下的时候,朝廷应当尽力弥补和消除因大将军在战场倒下而产生的一系列严重影响,朝廷应该和大军将士们一起,勇敢地去战斗,而不应该畏首畏脚,贪生怕死。”徐荣有些激动了,“征伐中原平定天下,不是大将军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朝廷、是河北所有人的战斗。难道说,大将军倒下了,我们就放弃征伐中原,放弃平定天下,放弃中兴社稷吗?中原大战,是中兴社稷之战,是大汉的生死大战,是我们所有人的战斗,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撤退?我们凭什么拿数万甚至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谁给我们这样的权力?”
“今天,大汉将士们的热血依旧奔腾不息,大汉将士们的铮铮铁骨依旧高昂不屈,大汉的刚烈忠魂依旧仰天长啸,我们应该高举着大汉的战旗,战斗,一直战斗下去,至死不退。”
徐荣激昂慷慨的声音在殿堂上久久回荡,重重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长公主脸上的悲伤渐渐淡去,神情越来越坚毅,越来越兴奋。
“战斗,我们应该战斗。”李玮用力挥动着手臂,“只有战斗,只有鲜血和生命,才能重铸一个强盛的大汉。”
“我们如果停止战斗,大汉的中兴之期将遥不可待。”中书监荀攸的声音坚定有力,“这一仗,我们应该打下去。”
“太尉大人说得好。”御史大夫刘和连连点头,“浴血奋战,至死不退,我们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蔡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要停下来,打吧。”
继续进行中原决战,就要征调胡族诸部铁骑南下参战,但朝廷上的反对声不能置之不理,对此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如何把胡族诸部铁骑可能导致的危害降到最低?如何获得胡族诸部铁骑的顺从和信任,最大程度地发挥他们的威力,从而取得中原决战的胜利?
“我亲自去北疆统率铁骑大军。”
长公主娇嫩的声音如同雷霆一刀,让当朝五位权臣目瞪口呆。
“这样,所有问题全部解决了。”长公主平静地说道,“我亲自统率胡族诸部铁骑,他们必定会顺从我,信任我,遵从我的命令。大臣们看到了朝廷平定天下的决心,根本无法反对朝廷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参战的决定。尤其重要的是,我亲自统率胡骑参加中原决战,将来天下平定后,谁敢说我联手胡人屠杀中原?我统率胡骑,胡骑就是我大汉的铁骑,谁敢指着天子和朝廷说三道四?我到了中原,大军士气高涨,那时即使大将军依旧病危,大将军病重的消息传遍中原,也无法影响我大军一丝一毫的士气。”
长公主望着五位大臣,嫣然一笑,“你们同意吗?”
五位大臣犹在震惊之中,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李玮突然想到什么,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胸口憋闷得异常难受。李玮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嘴巴,偷偷吸了几口空气。空气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幽香,沁人心脾,但此刻这股幽香闻在李玮的口舌中,却如看药一般,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长公主亲自统率胡骑,如同天子御驾亲征。中原大捷后,长公主无论在大漠上,还是在河北,在北疆军中,都将得到大家的尊崇,其至高无上的地位随着其巨大声望将更加巩固,无人可以憾动,无人可以制约。
大将军,你这一倒下,虽然侥幸取得了中原决战胜利的契机,但也引发了你所担心的危机,将来朝堂上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而中兴社稷之路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漫长和坎坷了。
长公主决定的事,当今天下谁能阻挡?
能进入凤凰台议事的都是本朝重臣,十几位大臣虽然异口同声表示反对。由于大将军病重一事只有蔡邕等五位大臣知道,所以大臣们认为长公主执意要征调胡骑率军亲征,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长公主毫不气馁,在她的威逼下,最后谁都没有坚持到最后。老臣崔烈实在气不过,大骂长公主胡闹,当场气得中风了。
长公主随即以天子名义下旨,让丞相蔡邕主持国事,自己在大将军夫人风雪、李玮夫人筱岚的陪侍下,带着田豫、刘放、孙资等十几位年轻大臣北上幽州代郡会合燕无畏、雷子和铁钺诸将,于高柳、马城一带集结胡族诸部铁骑。虎贲中郎将段炫、城门校尉解悟领三千虎贲、羽林卫士随行护驾。
****
六月中,兖州陈留,大将军营。
有了华陀的药方,再加上大营医匠的精心诊治,大将军的病渐有起色。
今天颜良、贾诩奉命从酸枣赶到了大将军营,和大将军、张燕、吕布等人商谈打破僵局的办法。
大将军对于自己的病情,虽然只用寥寥两个字“风寒”带过,但贾诩却知道事情绝没这么简单,否则当日大将军不会以八百里快骑急调张燕到陈留前线。果然,当张燕说到朝廷来密书,说长公主已亲赴塞外征调胡族铁骑,要率军亲征中原时,贾诩立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他知道大将军为了征伐中原,这两年做了很多努力,但朝廷依旧反对大将军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大战能否取胜的关键就是胡骑,胡骑不能南下,北疆军就无法达到重创叛军、夺取中原的目的,所以征调胡骑南下成了大将军的一块心病。
今天听到这个好消息,说明大将军不但利用自己的病成功说服朝廷得到了迫切需要的胡骑,而且还几乎取得了中原决战的绝对胜算,这是贾诩想都不敢想的事。怪不得看到大将军的时候,他笑容满面,除了气色稍差外,几乎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长公主亲自出塞征调胡骑,等于帮助大将军摆脱了一个未来潜在的危机,那就是大将军借助胡人的力量屠杀汉人的罪责。现在长公主主政,由长公主出塞征调胡骑,等于是天子亲自出塞征调,和大将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另外,长公主亲征中原,可以激励大军士气,将士们会在大战中竭尽全力。长公主一人就能抵得上十万援军。大战中,不论胡骑杀了多少人,闯了多大的祸,都和大将军没有关系,和各统军大将没有关系,这也会大大减轻统军将领们在大战中的心理负担。
“这个消息要保密,不能过早泄漏。”张燕笑道,“胡骑大军南下到达黄河的时间应该在九月,如果过早泄漏了,可能会让叛军改变策略,集中兵力抢先发动决战。那样战局对我们就非常不利了。”
“中原大战,看样子十拿九稳了。”贾诩拱手对李弘说道,“当日我们在大漠拟定攻击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胡骑不能南下,那样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看来,大将军顺利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
“不是我,是他。”李弘指指坐在远处的司马懿,“是仲达想出来的主意。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殿下竟然要亲征。殿下率军亲赴战场,我们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贾诩赞许地看了司马懿一眼,举手称赞道:“仲达,中原若能全胜,你居首功。”
“他还敢居首功?”麴义马上打断了贾诩的话,瞪着司马懿说道,“不把你脑袋砍下来,算便宜你了。”
司马懿尴尬地笑笑,冲着贾诩略略躬身致谢。
众人七嘴八舌,颇有兴致地猜测了一下晋阳最近发生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很热闹,吵翻了天。听说为劝谏长公主亲征,老臣崔烈都气得中风瘫痪了,估计他要就此告别朝堂回家养老了。朝堂上少了他,要冷清不少。
闲聊说笑了一会儿,颜良问大将军,现在叛军策略很明确,就是拖,死缠烂打,摆明了要和我们比兵力,比粮草,想不战而胜。我们目前在三个战场上都没有优势兵力,很难突破敌人的防线。这个僵局如果不能打破,我们无法逼迫叛军在适当的时间内和我们展开决战,因此,大将军应该尽早给我们一个攻击的办法。
“你可有什么办法?”李弘笑道,“你在燕城听说贾大人要到白马督战,马上便把曹操打过了阴沟水。是不是我也要到酸枣去一趟,逼你一下,你才会发力打到鸿沟水?”
“两回事,两回事……”颜良摇摇手,“大将军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酸枣你就不要去了。这个月底我一定想办法拿下原武和阳武,兵进鸿沟水。”
“这个月底太迟了。”张燕笑道,“我和云天说好了,从他这里临时调两万人给你,五天内打到鸿沟水去。”
“驻守原武和阳武的主要是曹操和刘备的人马。曹操的人马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他绝对不敢和你拼消耗。”麴义冷笑道,“他一撤,荥阳和中牟就在我们的攻击之下。袁绍为了确保洛阳的安全,只能撤守荥阳、中牟一线。我们就在中牟和他决战。”
“中牟?”颜良皱皱眉,“我们打到鸿沟水,你们打到中牟,那么叛军就会在官渡和中牟一带屯积重兵和我们抗衡。”颜良抬头看看麴义,“打到鸿沟水,我们两路军队就会合了,集结十万人攻击叛军,规模很大啊。”
“不把袁绍打痛了,他就一直不会决战。”李弘挥手说道,“大军进逼鸿沟水后,就让左路的高顺、管亥回收到陈留、雍丘一带防守,以保护大军侧翼,让主力大军猛攻官渡,迫使袁绍把兵力集中到鸿沟水西岸。”
魏延随即把具体的兵力部署和攻击时间路线做了说明。
“你们打到鸿沟水后,我就把大营搬到阳武城。”李弘对麴义、颜良两人说道,“我们必须让叛军意识到,我们伸开的五指正在合拢成一只拳头。等这只拳头蓄积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就要遭到致命的打击。”
麴义、颜良等人随即告辞,回到各自的战场准备展开攻击。
贾诩被李弘留下了,继续商讨大战后期的攻击之策。
“朝廷在徐州和关中两个战场可有具体的攻防计策?”
“太尉大人已经做了安排。”张燕把蔡几上的一卷文书递给贾诩,“考虑到叛军打算持久对峙,他们在关中和徐州战场肯定有很大动作,以便牵制我们的兵力,消耗我们的粮草。时间久了,这两个战场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变化。所以决战一定要在九月开始,不能拖。”
贾诩大略看了一下朝廷的文书,然后对李弘说道:“大将军,目前战场上有五万铁骑,按照我们过去设定的计策,这五万人要慢慢撤离战场,散开到各地阻击叛军的反击。如果铁骑一直待在主战场,我们即使诈败后撤,叛军也未必敢倾巢而出,全速追击。”
“等麴义、颜良率军打到鸿沟水,我们就开始调动铁骑。”李弘说道,“铁骑先分一部分到河内和任城。河内的彭烈、任城的吴敦随即可以率步卒大军赶到官渡战场。到青州的铁骑要晚一点,必须等到徐州军攻击臧霸,臧霸的军队撤出开阳退守莒城的时候才调动,免得让叛军看出破绽,怀疑我们是有意而为之。”
贾诩点点头,正想问问粮草的事,司马懿走了进来,“大将军,前线来报,许攸又派人射书,要见大将军。”
“许攸?”贾诩诧异地问道,“他来干什么?议和吗?”
“对,他前前后后数次下书,都被我们拒绝了。”司马懿笑道,“第一次我去见他的时候,劝他投降,他理都不理我,对袁绍忠诚得很。”
“回书给他,说大将军要见他。”贾诩笑道,“袁绍手下派系林立,尤其以沮授为首的冀州势力和以许攸为首的颖川势力最为庞大,彼此斗得很激烈。大战之前,许攸、逢纪、辛评几人曾联手把沮授赶出了洛阳,然后又唆使袁绍把田丰关进了大牢。如果不是中原大战爆发,沮授、田丰和他们的冀州势力几乎要在洛阳消失了。”
司马懿顿时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你想利用许攸和沮授、田丰等人之间的矛盾,挑起他们的内斗?”
“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举手之劳嘛。”贾诩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和我们正面对抗的是袁熙,给袁熙出谋画策的是田丰。先把田丰搞倒,最好能让袁绍把他杀了。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一旦让他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决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司马懿顿时来了精神,“好,好,我马上去接他。”
李弘和张燕互相看看,摇摇头,不以为然。
“文和,你也太小看袁绍了。”张燕笑道,“这个关键时候,袁绍怎敢自乱阵脚?虽然田丰是冀州人,过去和大将军还有一段交情,但他们毕竟在一起共事了十年。十年的友情,非同一般。从这次袁绍重新起用田丰就能看出来,他还是很相信田丰,他不会上当。”
贾诩微微一笑,“袁绍一定乐意上当。”
“是吗?”李弘惊讶地问道,“袁绍还愿意上当?”
“当然,因为袁绍志向很大啊。袁绍夺取洛阳不久,‘以袁代汉’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就广为传播。这些东西是谁造出来的?为什么造出来的?我们都很清楚。”贾诩笑道,“在袁绍的周围,执意劝谏袁绍尊奉天子的人很多,但其中对袁绍篡立构成威胁的只有五个人,沮授、许攸、审配、田丰和郭图。”
李弘、张燕、吕布、司马懿、魏延等人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这么说,袁绍此次重新起用沮授和田丰,是别有用意了?”司马懿若有所悟,“这次大战,他重用袁熙,估计就是有意培植自己的力量,以便把冀州、颖川等势力彻底赶出洛阳。”
“袁绍现在的声望如日中天,如果此战他打赢了,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我们都知道,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也知道。在当前战局对他越来越有利的情况下,如果他能找到机会把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不留痕迹地解决了,他会非常高兴。”贾诩望着众人,轻轻问道,“你们不会以为袁绍派许攸来,当真是为了和我们胡扯吧?”
“难道袁绍……”吕布有点难以相信,“袁绍不会是这种人吧?”
“袁绍早就不是过去的袁绍了。”贾诩脸露嘲讽之色,“他既然想杀人,我们就帮他一下。这次先让田丰死。田丰一死,沮授、审配这些冀州势力马上就会报复,许攸也就完蛋了。许攸完蛋了,辛评、逢纪这些颖川势力随即就会调过头来报复沮授、审配。”
“哼……”贾诩冷笑一声,“袁绍自掘坟墓,我们成全他。”
大将军李弘亲自出帐迎接许攸。
“自冀州一别,已经十四年了。”李弘一边陪着许攸走进大帐,一边笑道,“那时,我差点让你杀了。如果不是田丰、宋文给我报信,我就被公路杀死在信都了。”
许攸神情自如,冷冷地说道:“当年公路如果把你杀了,大汉哪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公路该死啊,他早就该死了。”
李弘听出他说话的语气不对,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公路病得很重,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死了。”
李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惊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攸,又问了一遍,“他不行了?”
“死了,彻底死了。”许攸用力一挥手,“一了百了。现在就算天下人说他是大汉最大最无耻的叛逆,他也无所谓了,他已变成一堆白骨了。”
李弘心里一痛,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黯然魂伤。这个当初要杀自己的人,后来和自己成了朋友。临终前,他把家人托付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遥远的淮水河畔。
“什么时候的事?”李弘问道。
“五天前。”许攸说道,“听说吐血不止,很快就死了。死得时候,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很惨。”
李弘叹了一口气,伸手请许攸坐下。
“田丰大人还好吗?”李弘问道,“听说他出事了,被关在洛阳的北寺狱。”
“他出来了。”许仗说道,“中原大战开始后,他就出来了,现在在中牟城里。你想见他吗?如果你想见他,下次就让他来,我不来了。”
李弘摇摇头,“你回去告诉他,他家人生活得很好,很挂念他。如果他在洛阳待不下去,可以回冀州,我欢迎他,我至少可以让他做个一郡太守。”
“他会回去的。”许攸眯起眼晴,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只要把你打败了,他就能回到家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