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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十七节

    西城门上的大纛轰然倒下。

    张瓒的心随着大纛砸在城楼上的轰然巨响和敌军士卒冲天的呐喊剧烈地颤抖起来,愤怒和耻辱直冲他的脑门,好似要活生生撕裂他的身躯。

    血糊糊的战刀高高举起,张瓒回首狂呼,就像一头嗜血猛兽发出惨厉长嚎,“兄弟们,杀上去,夺回西城,夺回西城……”

    三百多名悍卒沿着铺满尸体的石阶奋勇杀进,鲜血如同泉水一般顺着长满青苔的石壁点点滴下,生命在血雨腥风中悄然而逝。

    济水河的浮桥上,文丑带着八百士卒竭力狂奔。

    从城内传来的战鼓声雄浑而悲壮,好像一队队壮士正迎着死亡前赴后继。

    “快,快……”文丑第一个冲上吊桥,气喘吁吁地又叫又喊,“杀向西城,杀向西城……”

    将士们冲进了东城门,沿着长长的街道向西城门方向急速行进。整齐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气势如虹。

    长箭如蝗,城楼上密集的弓弩对准北疆援军展开了疯狂射击。

    “举盾……”文丑把圆盾高举过顶,怒目圆睁,“冲过箭阵……杀上去……”

    “杀……”八百名将士齐声呐喊,八百面盾牌同时举起,北疆将士心中的怨气和仇恨霎时被点燃,吼声象奔雷一般掠过城池上空。

    文丑身先士卒,如猛虎一般冲进敌群。战刀上下翻飞,带起片片血花,挡者披靡。

    八百将士紧随其后,酣呼鏖战。

    长街上,人海如潮,杀声如雷,双方将士浴血奋战,誓不言退。一时间鲜血四射,断肢残臂在密集的箭矢中漫天飞舞。西城门在惊涛血浪中张开血盆大口,肆意吞噬着一条条脆弱的生命。

    张瓒和近百名士卒被卷进了北疆军的战阵。随着一道道汹涌的大浪,向城墙发起了一次次顽强的撞击。

    城外的战鼓声骤然高昂,一队队强悍的敌军高举武器,在震耳欲聋的杀声中,疯狂冲上西城墙。

    北疆军的攻击势头很快被遏制。

    从西城墙上冲下来的敌军就象从天而降的巨浪,把牢不可破的北疆军战阵一点点地碾压,撕碎,一排排的北疆士卒在巨浪的重击下惨嗥、倒下、消失。

    文丑连遭重创,浑身浴血,在几个亲卫的拼死护卫下,狼狈退出了战阵。

    “大人,你歇一下,我到前面去。”张瓒忍着全身的痛疼,手驻战刀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文丑摇摇头,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嘶哑着声音问道:“有没有看见郝萌?”

    张瓒脸显悲色,“防守西城的将士已经全部战死。”

    文丑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沫,怒声骂了两句,“传令,焚城,准备撤退。”

    张瓒愣了一下,“焚城?现在?”

    “现在就烧,能点燃的地方给我统统点燃。”文丑指着东城门方向说道,“除了东城门外,全部给我烧了。”

    “大人,城内还有百姓……”

    “我叫你焚城。”文丑剑眉倒竖,血迹斑斑的脸看上去异常狞狰可怕,“立即给我点火。”

    张瓒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抬头看看百步外激烈厮杀的战场,痛苦地摇了摇头。

    南城城楼上,一束烈焰突然腾空而起,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接着,北城也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敌军看出了北疆军的企图,攻击的战鼓声骤然激烈,数千士卒一路高呼着,向西城门方向呼啸杀来。

    城中的房屋也被点燃了。火借风势,整座城池瞬间陷入了火海,黑色的烟雾遮蔽了天空,凄惨而无助的叫喊声响彻了天空。

    金锣鸣响,攻城士卒象潮水一般退出了燃烧的城池。

    城中的百姓哭爹叫娘,狼奔豕突,向着东城门方向逃亡,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守在东城门方向的北疆士卒无法控制局势,转眼就被滚滚人流挤得无影无踪。

    逃亡的百姓一路哭号着,向济水河上的浮桥冲去。

    守桥的士卒本想维持一下秩序,让逃亡的百姓能快一点到达对岸,但恐惧至极的百姓们被城中的大火和城外的军队吓倒了,为了求生,他们忘记了一切,争先恐后地冲上了浮桥。

    守桥士卒猝不及防,被疯狂的人群推到了水中。浮桥不堪重负,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长箭霎时厉啸而起。北疆军士卒毫不犹豫,对准冲上浮桥的百姓展开了血腥屠杀。

    这时城中的北疆军也被堵在了城门处,无法出城。大火越烧越近,炙热的火城烤得士卒们汗如雨下。

    “杀……”一个北疆军军候抡起战刀,抬手砍下了一颗脑袋。

    鲜血和大火激起了士卒们心中的兽性,面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举起了武器,肆无忌惮地杀了过去。

    文丑站在尸体狼藉的城门下,最后看了一眼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李城,轻轻挥了挥手,“把这里也烧了。”

    黄昏时分,所有幸存下来的士卒和百姓全部越过浮桥,赶到了济水河北岸。士卒们随即点燃了浮桥。

    落日余晖下,大队人马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平皋城撤去。

    四月上,河南尹,荥阳城。

    颜良坐在案几后面,拿着文丑的求援书信低头沉思。

    周山把烛台拿到案几边上,仔细看着地图。

    “袁军在管城方向的攻击已经停止。”周山说道,“魏续大人来书说,韩珩和马延的军队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由于没有攻克管城的优势兵力,他们试探几次后,已经放弃了攻击,转而屯兵城下。”

    “管城的问题不大。”颜良把文丑的书信放到一边,坐起身躯凑到了地图上,“成皋方向怎么样?”

    “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进展。”周山说道,“袁熙这小子带了一万人攻打成皋,气势很足。但雷声大雨点小,到目前为止,才发动了三次攻击。一决是打虎啸岭,把李封打回了城,还有两次是打成皋,但成皋有徐晃五千大军驻守,袁熙打不动。另外,今天张郃来书说,袁绍的大军依旧没有攻击敖仓的迹象。”

    颜良皱皱眉,“按时间推算,袁绍已经得到大将军渡河南下的消息,此刻他为了阻止我们攻占中原,应该向我们发起猛烈攻击,以便把我们赶出河南,从而调兵支援兖州的曹仁和夏侯渊,把我们挡在定陶、昌邑一线。”颜良看看周山,“他怎么按兵不动?他在想什么?”

    周山疑惑地摇摇头,“我也很难理解。虽然洛阳增兵河内,朱灵的攻击犀利无比,但他要想在短期内攻克平皋,把我们包围在荥阳一带,困难很大。荥阳目前还有徐岩、侯成的五千人马,我们可以随时让他们支援平皋,平皋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颜良稍加沉吟,低声说道:“你说,袁绍会不会以屯兵对峙为诱饵,暗中抽调兵力支援兖州?”

    “这种可能很大。”周山点点头,手指地图说道,“大将军南下后,我们攻打河南的意图已经暴露。此时袁绍如果吃掉我们,可以让我们攻打中原的计策失败,但袁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可能不愿意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强行实施围歼之策。一旦围歼不成,定陶和昌邑又丢了,洛阳就危险了。毕竟袁绍的兵力有限,而他又无法控制曹操和刘备,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相对而言,在保持自己实力的同时,帮助曹仁和夏侯渊挡住大将军攻占定陶和昌邑的脚步,等持曹操、刘备的回援,的确是上上之策。”

    颜良盯着地图看了很长时间,“如果平皋危在旦夕,我们势必撤出河南,袁绍分毫无损。与此同时,曹操、刘备的大军却在定陶、昌邑一线和大将军死战,他们的损失相当惊人。我们撤出河南后,袁绍随即会率军支援曹操。这时假如我们久战无功,或者因为其它原因不得不撤出中原,袁绍就能乘势一鼓而下,占据中原。”颜良用力点点地图上的敖仓,“袁绍只有保持自己的实力,才能在将来的大战中始终占据优势。换作是我,此刻我也会按兵不动,和对方互相耗着,静观中原形势的发展。”

    周山神色凝重,两眼望着地图上的敖仓城,小声说道:“看样子,我们要主动一点。”

    “打他。”颜良冷声说道,“立即书告张郃、王当、张绣,即刻攻击袁绍,和他硬碰硬,死战。”

    “书告文丑、张辽,援军很快就到,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平皋。”

    “不惜一切代价?”周山惊讶地说道,“你不给援军,骗骗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平皋?如果伤亡太大,平皋城就危险了。”

    “守城的损失大,攻城的损失更大。”颜良冷笑道,“等朱灵打不动了,我就要他的小命。”

    四月上,兖州陈留郡,咸城。

    咸城位于濮阳东南方向一百里的瓠子河北岸。

    高干接到袁绍的命令后,留下一部分人马驻守白马和濮阳,自己带着五千大军悄悄离开白马,急速赶往鄄城支援夏侯渊。

    本来赶往鄄城最近的路线是从濮阳方向渡过瓠子河,但由于高览的大军就在濮阳城下,高干只能绕道咸城渡河。然而等他赶到咸城时,却发现这座城池不知什么时候被北疆军占据了。

    高干随即决定沿着瓠子河南岸,再向东南方向急行一百多里,赶到垂亭渡河。

    就在这时,驻守白马城的夏昭送来急报,北疆军的大将雷重突然袭击平阳亭,把屯积在平阳亭的粮草辎重一把火烧掉了。

    高干又惊又怒,一筹莫展。

    当初袁绍率军攻击冀州时,大营设在白马,粮草辎重屯积在距离白马六十里外的平阳亭。北疆军的雷重怎么会知道平阳亭屯积有粮草辎重?

    粮草辎重被烧,白马、濮阳两城的守军随即面临断粮的危险,而高览、雷重随即就会趁着自己远赴鄄城支援夏侯渊的机会攻打这两座城池。白马和濮阳一旦丢失,不但袁绍的大军暴露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就连陈留、定陶这些兖州重镇也将直接受到北疆军的威胁。

    高干考虑再三,断然决定放弃救援夏侯渊,撤军回守鉏城。鉏城位于濮阳和白马之间,可以左右支援。

    高干一面书告袁绍,一面率军急撤。

    四月上,鉏城十里外,小梁亭。

    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披着一身晨雾的北疆军将士就悄无声息地赶到了小梁亭附近的山坡,迅速进入了埋伏位置。

    高览、雷重、萧恩三人站在山坡上,神情颇为紧张。

    从濮阳、鉏城方向陆陆续续跑回来很多斥候。斥候们盯了濮阳和鉏城一夜,没有发现城内有任何异常,而夜间巡檄在城外的几队巡值骑卒也早早回城了,并没有发现北疆军的行踪。斥候们的回报,让三人紧悬的心松弛了下来。

    “此处距离濮阳和鉏城太近了,稍有疏忽,被包围的就是我们。”萧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担忧地说道,“现在就看高干是不是准时赶到小梁亭了。如果他延误了时间,我们十有**要暴露。”

    “斥候们一直盯着他,误不了事。”高览抬头看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到了。”

    “高干太着急了,竟然要连夜赶路返回濮阳。”雷重笑道,“不过,他如果不这么着急,我们还抓不到杀他的机会。”

    “你把他粮草辎重烧了,他能不急吗?”萧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干太大意了。袁绍离开白马后,他就应该把粮草辎重运回白马,这样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兵力少,过河后,我不敢待在白马城下,带着军队四处游荡,打了他几次小伏击。”雷重得意地笑道,“高干对我防备很严,此时对他来说,把粮草辎重放在平阳亭更安全。”

    “如果不是你运气好,也烧不掉高干的粮草。”高览挥挥手,示意两人随他一起向坡后的隐蔽处走去,“这次还要看你的运气。运气好,我们就能击败高干,占据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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