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国初平二年十二月。
十二月初,冀州,甘陵国。
北风呼啸,阴雨连绵。
北疆军的前锋营将士踩着泥泞的大道,冒雨疾行。
徐晃站在一处坡地上,望着远处笼罩在雨雾中的小树林,转身问道:“前面是什么河?”
军司马邓金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牛皮地图,又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水珠,失望地摇摇头,“大人,这上面没有标注。”
“距离磐河还有多少路?”徐晃皱皱眉,搓搓冻僵的双手,接着问道。
“应该还有五十里。”军司马邓金回道,“大人你稍等一下,我立即派人到附近问问。”
“算了。”徐晃挥挥手,“黄巾军在甘陵国一带打了很长时间的仗,这里的百姓不是跑光了,就是死了,哪里还找到人?传令各部曲,加快行进速度。”
什长老歪远远看到徐晃带着几十个亲卫一路小跑而来,不禁咧嘴笑道:“兄弟们,校尉大人来了。哎哎哎……你们把胸脯都给我挺起来,不要给我丢脸。不就是下点小雨嘛,缩着脖子干什么?”
“冷啊,大人……”伍长老宋抹了一把鼻涕,不满地叫道,“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发棉衣?”
“你找抽啊。”老歪伸手打了他脑袋一下,“当年在太行山的时候,雪下得非常大。可我们光着身子赤着脚,照样挺过来了。我看这两年你好日子过多了,给我跑,跑多了就不冷了。”说完抬腿踹了老宋一脚,“跑快点……”
老宋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了,“老歪,我们多年的兄弟,你怎么能这样……”接着就是一连串难听的诅咒,但脚下却快了许多。
徐晃气喘吁吁,嘴里、鼻子里呼出的气马上就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老歪,我记得你是甘陵国人,你熟悉这里吗?”
“大人的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我是甘陵国人。”老歪激动地说道,“大人,参加黄巾军之前,我就是这里人。”他指着远处说道,“四年前,黄河决堤,洪水一泻而下,三百里之地顿时成了一片汪洋。我家里人,庄里人,周围几十里方圆的人,都死了。我是抱着一根房粱活下来的。”
“这里的黄河经常决堤吗?”
“只要发大水,我们这里肯定决堤。”老歪伤心地说道,“听老人说,一般十年之内大堤就要破一次。我活了二十多年,已经碰到五次黄河决堤了。大人你看……”老歪指指四处的坡洼之地说道,“我们这里几百里之内,都是山岗、坡地、洼地、河沟,很难看到象冀州其他州郡那样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这种有利于步兵阻击,不利于骑兵冲击的地形,徐晃已经注意到了。当初麴义将军要求各部到磐河一带阻击公孙瓒大军西进的时候,许多将领对麴义将军的部署提出了异议。公孙瓒实力强悍,北疆军兵力不足,大军应该依托甘陵、东武等高大城池予以阻击,而不应该和公孙瓒在大平原上作战。当时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现在看来,自己错了,麴义将军好象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早已胸有成竹了。
“磐河距离这里还有多少路?河面有多宽?河道是什么走向?”徐晃四下看看,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知道吗?”
“我们要到磐河?”老歪诧异地问道。
“是啊。”徐晃拍拍老歪的肩膀,“我们要在磐河阻击公孙瓒的大军攻打甘陵国和魏郡。”
“大人,磐河不是河。”
“你说什么?”徐晃大惊,“磐河不是河?那是什么?”
“对,大人,磐河不是河,是泛道。”老歪解释道,“黄河决堤的时候,洪水从这里流过,从西南方向一直流向东北方向,最后流入清河。这地方一般不住人。四年前我们之所以遭灾,是因为洪水太大,把泛道附近的庄子一起冲掉了。”
“大人,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磐河。”老歪用力踩踩脚下泥泞的土地。
徐晃心里骤然一紧,神情霎时凝重起来,“这就是磐河?”
“对,这周围一百多里都叫磐河。”老歪笑道,“这里从西南流到东北方向的大河有几十条,其中最大的是徒骇河和马颊河。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马颊河了,大约还有三十里,下午就能到。”
徐晃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极其恼怒地骂道:“一帮没用的斥候。来人……”
几个传令兵匆忙跑过来。
“快,命令斥候屯,不要找什么磐河了,立即往马颊河方向打探军情,快,快……”
“急报麴义将军,磐河不是河,而是黄河泛道。我立即率军赶到马颊河,请将军大人急速前来会合。”
“急令军候马平,带本曲人马,火速抢占马颊河。”
老宋三十多岁,精壮的身躯,黑瘦的一张脸。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还一边埋怨老歪,“你是……怎么回事……你对校尉大人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得罪校尉大人了?这……不是受罚吗?”
老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吼道:“叫你平时训练不要偷懒,你不听,现在受苦了吧?”
“你长得又高……又大……又能吃,象牛一样,当然……能跑了。”说着老宋把背上的箭壶拿了下来,“哎,给我……背一下。”
斥候打马疾驰而来,“马大人,敌人渡河了,在东南方五里。”
军候马平抹抹头上的汗,镇定自若地问道:“多少人?”
“大约有一部人马,近千人。”斥候焦急地说道,“他们正在渡河。”
“还来得及。”马平挥手道,“立即向校尉大人求援,快。”
“命令弟兄们,急速前进,准备血战。”
幽州军渡河之后,立即占据了河岸附近的三个坡地,两百步之外的一个山岗。
军候窦英十几天前还是黄巾军,惊魂未定之际糊里糊涂地变成了幽州军,但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他也无所谓。讨逆将军公孙瓒对大军将士们不错,不但给士卒们每人发了一百钱的军饷,还承诺他们只要打下魏郡,打下邺城,每人军饷翻倍,额外再赏赐三十亩地。这对黄巾军将士们来说,如同做梦一般,公孙瓒顿时成了他们心目中救苦救难的神仙了。
大家高高兴兴地拿着武器向西行军,谁知道刚刚离开渤海郡的地界,就接到了冀州军飞速而来的消息。
斥候面无人色,窦英也神色慌张,“你看清楚了没有?”
斥候连连点头,结结巴巴地说道:“看清楚了,肯定是官军。”
窦英骂了几句,大叹自己倒霉。这里距离魏郡还有三百多里,而且还是黄泛区,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官军?真是倒霉透顶,看样子自己身上的钱财是保不住了,讨逆将军许诺的几十亩地也泡汤了。但窦英舍不得这些自己拿命换来的东西,他还想攒点钱把自己母亲的遗骸带回老家安葬了。母亲饿死在泰山一个山洼里,死得时候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想回家。窦英想了想,挥手说道,“撤……撤过马颊河……”
先期过河的四百多名士卒莫名其妙。怎么才过河又要回去?这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人都冻僵了,故意拿我们穷开心啊。大家正在骂骂咧咧的时候,对岸的军司马回话了,不许撤,加速过河,援军马上就到。
窦英急了,让我们几百人阻击冀州军?一阵乱箭就没了。还要不要人活了?这不是成心要我们死吗?他对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个亲卫心领神会,突然大声喊道:“兄弟们,官军来了,快跑啊……”
幽州军士卒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远处的山冈上,北疆军高举战旗,正呼啸而来。
“轰……”四百多人顿时炸了营,四散而逃。
窦英没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浑身不禁一阵战栗,“擂鼓……擂鼓……守住堤岸,守住堤岸……”
老歪在狂奔,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滴下,四溅的泥水在眼前飞舞,巨大的喘息声让他几乎听不到厉啸而来的箭声。
堤岸的敌军衣裳褴褛,有的拿着简陋的长矛,有的拿着缺口的战刀,有的甚至拿着一根木棍。拿弓的没有箭,拿箭的在来回飞跑递送箭支,有不少人在几个上官的指挥下,正迎着自己杀来。这群人太熟悉了,他们不是幽州军,他们是黄巾军。
老歪迟疑了,他迅速看了一下自己的左右,士卒们和自己一样,虽然还在竭尽全力奔跑、呐喊,但脸上的神情都显得非常的疑惑。难道我们是来杀黄巾军?
“散开……散开……杀过去……”军候马平歇斯底里的叫着,喊着,“占据河堤……”
敌人的箭阵虽然非常稀疏,但还是陆续有士卒中箭倒下了。一个飞奔的士卒被一箭穿透,高声惨叫着倒飞而起,然后重重地栽倒在泥水里。老歪躲闪不及,一脚踩在了这个士卒的脑袋上,惨叫声嘎然而止。老歪心里一抖,跟上去的一脚突然散去力气,高大的身躯顿时摔了出去,一头冲进了泥浆里。
“老歪……老歪……”十几步外的老宋疯狂地吼起来,“你死了吗……”
老歪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走,走,走……”
“啊……”随着一声凄厉惨嚎,率先迎上敌军的几个士卒被一群强悍的敌人即刻砍倒,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三支长矛高高挑起,呼啸着砸进了逼近的北疆士卒。
老歪大吼一声,高举盾牌挡住了那具迎面飞来的尸体,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把他砸得连退数步,仰身翻倒在地,然后顺着泥泞的堤坝直滚了下去。几个飞奔而来的士卒躲让不及,有的踩着他的身躯冲了上去,有的被老歪撞倒一起栽了下去。老歪气急了,怒吼连连,“杀,杀上去……”
血糊糊的盾牌从天而降。腾空而起的老歪一盾砸开了敌人的脑袋,手中战刀顺势插进了另外一个敌人的胸膛,热气腾腾的鲜血象箭一般射了他一头一脸。
老歪一身泥巴一身鲜血,惊怖骇人,“杀,是人都杀,给我杀光,杀光……”
老宋带着人一路诛杀七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河水里。围住一艘还没有来得及靠岸的牛皮筏子猛砍,小筏子的五个幽州军士卒稍加抵推抗,就被剁下了头颅,射穿了胸腹,殷红的鲜血霎时染红了马颊河水。
窦英在几个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跳上了一条皮筏,还没有等他坐稳,老歪就带着人杀了过来。手弩厉啸,三支犀利的弩箭霎时射穿了皮筏。窦英的一个亲卫呼号而来,老歪来不及躲让,狂吼一声,举盾撞了上去。那个亲卫受到重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老歪咬牙切齿,一脚把他踢翻,举起弩弓对准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去死吧……”,手弩碎裂,脑浆和着鲜血四射而出。
窦英摇摇晃晃地向河水中间逃去,老歪奋力追上,抓住他的一只脚把他拖到了岸边。一个士卒拿起长矛,在窦英凄厉的嚎叫声里,把他活活洞穿。窦英双手竭力握住穿透胸腹的长矛,用劲最后一丝力气狂叫起来,“娘……娘……回家了……”
那个士卒骇然心惊,双手猛然松开矛柄,转身就跑。老歪坐在河水里,目瞪口呆地望着窦英,这一刻,他的心和河水一样冰冷彻骨。
在河堤、河边的一百多步范围内,双方将士纠缠在一起,杀得血肉模糊。北疆军将士强悍的实力,默契的配合,精良的武器根本就不是这些刚刚投降幽州军的黄巾士卒能够抵挡的。时间不长,堤岸上就躺满了他们的尸体。
对岸的幽州军士卒不敢再强行渡河,他们在上官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在一起密集射箭,不分敌我,一起射杀。
军候马平一手举盾,一手举着血淋淋的战刀,嘶哑着声音高声叫道:“撤下去,撤下去……”
老歪伸手拽下插在窦英身上的那柄长矛,最后看了一眼早已气绝的窦英,“兄弟,不要怪我,我们都是可怜人。”
徐晃接到马平的求援后,立即命令各部曲将士丢弃一切重物,只带长矛、战刀,急速驰援。等他们赶到马颊河时,血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徐晃命令各部曲占领山冈、坡地,设置据马、鹿角,准备阻击幽州军渡河。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千幽州军在校尉严纲的带领下,也赶到了马颊河,但渡河时机已经错过了。
军候马平率领一曲士卒以损失一百一十人的代价抢占了马颊河。徐晃重赏了他们,并亲自带人掩埋了阵亡将士的遗骸。他看到老歪闷闷不乐,于是上前安慰了两句。老歪武功好,过去曾是徐晃的亲卫,因为屡次违反军律,徐晃只好把他罚到下面做士卒了。
“这次你立了功。”徐晃问道,“你是打算回来,还是继续待在下面?”
老歪摇摇头,“大人,他们是黄巾军。”
“不是。”徐晃说道,“他们是幽州军,是公孙瓒的军队……”
老歪又摇摇头,疑惑不解地问道:“大人,大将军和公孙瓒过去都是幽州的悍将,他们一个是黑豹,一个是白马,是好兄弟。后来我们到幽州打仗的时候,公孙瓒也曾跟随大将军征战,现在他们怎么会反目成仇?怎么会打起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翻脸了,自相残杀的却是我们黄巾军?”
“老歪……”徐晃严厉地说道,“你要是不想惹事,就不要把黄巾军挂在嘴上。黄巾军,黄巾军,你现在还是黄巾军吗?你是大汉边军,你是骠骑大将军的士卒。”
老歪畏惧地看了一眼徐晃,低头说道:“大人,我真的不明白。”
“今天我杀了一个人,那个人临死的时候拼命喊娘,我很后悔。我不该杀他的,我应该让他游过河去。打了许多年仗了,为什么现在仗越打越多?为什么过去的兄弟,现在要誓死搏杀?大人……”
徐晃仰天长叹:“老歪,我也不懂啊。”
第二天,麴义率领大军进驻磐河。
在马颊河西北方向,尚有三条支流,分别是笃马河、宋家河和老赵牛河。麴义为了拖延公孙瓒攻击魏郡的时间,于是依托这四条河流,在三十里的范围内,设置了一个“品”字形防御阵势。
麴义命令武烈中郎将文丑陈兵于马颊河,骁骑中郎将王当驻兵于笃马河。强弩中郎将孙亲、渤海郡校尉韩琼屯兵于老赵牛河,自己亲自率军驻扎于宋家河。两万七千大军于第三日完成了整个防御部署。兵曹营在杨凤的指挥下,组织了十五万马夫,从邯郸和邺城两地日夜不停地往磐河运送粮草辎重。六百多里的大道上,人流如梭,车马如云。
同一天,讨逆将军公孙瓒率十万大军进驻马颊河东岸。双方剑拔弩张,大战即将拉开。
宋家河,镇军将军大营。
麴义召集北疆军十六位都尉以上级大吏齐聚大营,商讨迎敌之策。
杨凤详细安排了各部的攻守之策,最后说道:“公孙瓒于东光击败青州三十万黄巾军的事,最近在将士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好象一夜之间,他成了天下第一悍将了。你们回去后告诉将士们,公孙瓒杀的不是黄巾军,而是流民,是无辜百姓。公孙瓒野心勃勃,想占据冀州,想图谋天下,他是大汉叛逆,罪不容恕。”
王当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此事是从四处逃难的流民嘴中传出来的,将士们知道的不多,相信的也少,此事不足为虑,忧虑的是……”
“是什么?”麴义立即问道。
“公孙瓒到底是不是大汉叛逆?”王当皱眉问道,“我们说他图谋占据冀州,为祸天下。但到目前为止,他好象除了南下击败黄巾军以外,没做什么其他事?真要说占据冀州,为祸天下的,反倒应该是袁绍,而不是公孙瓒。”
麴义脸色一僵,没有说话。杨凤两眼一瞪,“黑子,你什么意思?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你手下那些幽州籍的军官说的?”
王当呵呵一笑,“我也很疑惑,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在常山、中山等地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南下帮助袁绍打仗?公孙瓒和大将军,还有鲜于将军,阎柔将军都是兄弟,我们为什么突然要打他?大将军为什么命令我们打他?是为了三十万青州黄巾军报仇吗?”
孙亲这时也插嘴道:“打董卓,我们很理解,因为董卓挟持天子和朝廷,做了许多祸乱国家的事,他的确是大汉奸侫.但打公孙瓒有什么理由?他怎么突然变成大汉奸侫了?”
麴义和杨凤对视一眼,都觉得问题很严重。
“还有谁认为公孙瓒不应该打?”麴义问道。
何风、李尧等人哈哈一笑,“想许多干什么?大将军叫我们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张萧也说道:“朝廷不是有圣旨吗?朝廷说公孙瓒是大汉奸侫,那就绝对不会错。我们位卑权轻,朝中的许多事我们不可能知道。如果事事我们都一清二楚,那我们不也就是朝廷重臣了。”
“哈哈……”杨震、彭烈等人大笑起来,“伯畴想入朝为卿了,哈哈……”
“还有我。”徐晃在众人的笑声中,缓缓站了起来,“如今社稷危难,生灵涂炭,朝廷应该想尽办法平息内乱,讨董勤王,重振我大汉天威,而不应该主动挑起战事,让我大汉陷进倾覆的深渊,让我汉祚有灭绝之险。”
大帐中霎时鸦雀无声。
徐晃这话听上去是对朝廷不满,但言下之意却是指责骠骑大将军。
麴义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案几,站起来就吼:“徐大人,你这是公开抗旨。”
杨凤一把拉住激动的麴义,小声说道:“云天兄,不要忘记了大将军的嘱咐。”
麴义气得咬咬牙,两眼瞪着徐晃,硬是把后面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公明,你也坐下。”杨凤冲他招招手,“这里面的事很复杂。”杨凤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迟疑不决。朝中的事能不能说?不说,这仗打下去就很危险了。
“云天兄,你看……”杨凤走到麴义身边,小声问道,“要不要解释一下?”
麴义气得直摇头。许多事牵扯到朝廷的重大决策,说出来,一旦泄密,冀州和洛阳无论那一边出了问题,损失都非常惊人,对北疆和社稷的危害都显而易见。
“事情太复杂,无法解释。怎么解释,最后都要牵扯到国政上来,我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麴义扫视众人一眼,严肃地说道,“诸位大人跟着大将军征战天下,大将军是什么人,你们心里应该非常清楚。公孙瓒算什么?他能和大将军相提并论?你们是相信大将军,还是相信公孙瓒?”
麴义指着徐晃,大声问道:“我问你,你相信谁?你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圣旨,可以,我理解,但你不能不相信大将军。”
徐晃猛地站起来:“公孙瓒的确不算什么?他那十万大军也不算什么?将军要我现在杀过马颊河,我绝不皱眉,但大将军和大汉比起来,孰重孰轻?大将军如果要祸乱社稷,我们也跟着他倾覆大汉吗?”
“你……”麴义七窍生烟,不知说什么好了。
“公明说得好。”王当举手说道,“对面是十万大军,这是一场死战。我们可以死,可以为大将军而死,可以为大汉而死,但我们要死得明白,不要死了,还背上一个逆贼的罪名。”
“黑子,你今天怎么了?”杨凤一把按住作势欲起的麴义,背对诸将冲着他连连摇手。
“对面是十万黄巾军,你叫我怎么下手?”王当黑脸涨得通红,“白绕已经死了,袁绍正在黑山一带打于毒、打眭固,我们不但见死不救,反而在这里攻杀青州黄巾军,你叫我怎么下的了手?”
杨凤考虑良久,毅然说道:“简单说说吧,我们必须要解释一下。明天冀州府的沮授大人和逢纪大人要来,如果出了什么事……”
“说兵事,不要说政事。”麴义无奈点头道。
大帐四周的巡哨增加了数倍,一层又一层。
大帐内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杨凤站在地图上,详细解说了未来数月内,北疆军两线作战的具体计策。
以洛阳为中心的战场是个诱饵,目的是牵制董卓、袁绍、袁术和各地州郡的力量,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大军筹措足够的粮草。
北疆大军需要这么多的粮草就是为了打冀州。这次大将军在两个战场动用了十二万大军,而冀州战场就有九万大军。虽然冀州和荆、豫两地都答应给我们提供粮草,但数量不大。因为他们不知道大将军已经从塞外征调七万步骑大军南下了。另外,我们和袁绍、袁术,还有各地州郡的关系随时会破裂,如果他们突然切断了大军的粮草供应,我们攻占冀州的企图可能会失败,会前功尽弃。所以,北疆需要足够的粮草储备,需要足够供应十二万大军半年用的粮草。
杨凤虽然极力说兵事,但通过复杂的兵事筹划,朝廷的目的是什么,也呼之欲出了。朝廷把振兴社稷的根基放到了河北。
朝廷现在有北疆,如果再打下冀州,那黄河以北还剩下一个幽州。幽州牧是刘虞,刘虞因为上次皇统风波一事被迫离开了朝廷。但因为刘虞“真命天子”的身份,再加上公孙瓒的三万大军,刘虞和公孙瓒对当今天子和社稷安危就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刘虞一日不死,这个威胁就一天存在,所以……
杨凤看看围在四周的众将,然后重重一脚踩在了磐河上,“此人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