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和魏攸、孙瑾等部分太傅府的掾属,在北疆军的护送下,连夜离开了晋阳。
长公主不顾大臣们的劝阻,一直追了一百多里,赶到汾水河畔相送。长公主抱着刘虞痛哭流涕,“伯父大人这一去,我怎么办?我怎样才能救回陛下?”
刘虞老泪纵横,无颜以对,“臣愧对先帝,愧对先帝啊。”
“伯父,我和你一起到幽州去,这地方都是坏人,大将军、张大人、卢大人,都是坏人,我害怕,我害怕……”长公主伤心欲绝,泪如雨下。
刘虞黯然神伤,低声劝道:“殿下,相信大将军,相信他,他一定会把陛下救出来,会挽救我大汉社稷。大将军许多做法在殿下看来或许不对,但他对大汉忠贞不渝,对先帝忠心耿耿,这就足够了。”
“先帝当初对大将军信任无比,无论大将军做了什么错事,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先帝都极力袒护,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结果如何?大将军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捍卫了我大汉广袤的边塞,替大汉国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域。如果当初没有先帝对大将军的信任和恩宠,今天殿下就不会站在这里,更不会肩负起振兴社稷的重任。”
刘虞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应该象先帝一样信任大将军,只有这样,大将军才能指挥千军万马,横扫**,拯救我大汉的江山社稷。
长公主哭拜受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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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国初平二年二月。
二月上,晋阳。
刘虞的离开,让朝廷迅速从皇统危机中摆脱出来。
为了维护天子和律法的威严,刘虞和各地州郡的官吏们必须要受到严惩。但这样一来,朝廷必将失去幽州、冀州和其他部分州郡的支持。同时也将激怒骠骑大将军,后果很明显,朝廷变成摆设,自己把自己葬送了。
长公主和朝廷变成了富丽堂皇的门面,太傅大人刘虞死了,各地州郡也和晋阳朝廷决裂,几个月来的努力不但白费了,连拯救社稷的希望也瞬间破灭了,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灾难。所以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一直在争论,刘虞也不敢自杀,各地州郡还在不停地上书要求重建皇统,大家都在等待观望骠骑大将军的反应。
骠骑大将军如果倚仗自己强横的武力救出刘虞,那他就有挟持公主和朝廷的事实,有图谋不孰,祸乱社稷之心。如果他不救刘虞,北疆就面临和幽州、冀州断绝的困境。攻打洛阳,勤王讨董成了奢想,北疆的生存也岌岌可危。两者相比,当然是救出刘虞最有利于社稷和北疆。至于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名,那就要看骠骑大将军愿不愿意背了。如果他答应了韩馥和袁绍等州郡大吏的要求,把权柄让了出去,把长公主和朝廷送到冀州,那这个罪名自然和他扯不上关系了。
这正是各地州郡有恃无恐,公然派出以安平国相张岐为首的官吏们到晋阳上表,要求拥戴刘虞为帝的原因。韩馥和袁绍等人认为,长公主、朝廷、骠骑大将军迫于重重压力,一定会答应他们提出的所有条件。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骠骑大将军救出了刘虞,让出了权柄,现在就等着韩馥、袁绍和各地州郡大吏提出他们的要求了。
最近一段时间,八百里快骑日夜往返于龙山和各地州郡之间,通往龙泉的小道上,骏马飞驰,车驾如云,气氛格外紧张。
北疆各郡太守纷纷上书,力保太傅刘虞,大肆抨击韩馥和袁绍等州郡大吏,指责他们废黜天子重建皇统乃是叛逆之行为,朝廷不应该姑息养奸,应该予以严惩。北疆大吏在奏章中表示,如果朝廷迫于冀州压力,屈从于韩馥和袁绍等人的威逼,把国家权柄赋予韩馥,他们将拒绝听从朝廷的一切旨意。北疆大吏一致举荐骠骑大将军代理国事,主持朝政。
让张温、崔烈、马日磾等老臣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河东太守王瀚、太原太守许劭、上党太守杨奇、西河太守崔均、雁门太守郭蕴、并州刺史王邑也坚决反对由冀州牧韩馥主政,让袁绍代替韩馥主掌监御史府成为晋阳朝廷的三公之一。这种不忠不义之人,怎能入朝处理国事?不过他们同时也反对骠骑大将军主政。骠骑大将军主政,事实上和董卓没有区别,长公主和晋阳朝廷将失去冀州和其他州郡的支持。他们举荐老大人赵岐主政。
朝廷大臣们的意见是,目前形势危急,洛阳要打,黄巾军也要打,冀州稳定是保证两个战场能够取得胜利的关键。所以对韩馥、袁绍和各地州郡要尽量安抚,骠骑大将军的建议是正确的。马日磾第一次提出了把长公主和朝廷迁到冀州的建议。冀州处于北疆、幽州、兖州和青州之间,主持朝政的韩馥和袁绍也在冀州,如果把朝廷迁到冀州,不但有利于朝廷统领各地州郡,也有利于朝廷调和韩馥和袁绍之间的矛盾,最大程度地发挥冀州的作用。
另外,这也可以维护骠骑大将军的声誉,平息和缓和北疆和冀州大吏之间的矛盾。皇统危机后,北疆和幽州官吏对冀州和其他州郡官吏非常反感,大家互相弹劾、攻击、谩骂,朝廷会逐渐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和内讧中,这对挽救社稷大业非常不利,所以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冀州牧韩馥急奏。他先为自己要求重建皇统的事辩解了一番,然后表示接受长公主的旨意,由自己督领太傅府暂时代理国事,由袁绍督领监御史府参与国事。但他以公务繁忙无法脱身为由,拒绝到晋阳,他建议朝廷把长公主和朝廷立即迁到冀州。自己和袁绍都在冀州,开春后又要和黄巾军打仗,到晋阳主政显然不现实。
长公主的回答很干脆,不去。韩馥要来就来,不来拉倒。
朝中的大臣们分成了三派,以张温、蔡邕为首的大臣们坚决反对东迁。韩馥、袁绍等人为了争权夺利,连废黜天子的事都敢干,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以马日磾、袁滂为首的大臣们认为应该从挽救社稷的大局出发,该放弃的原则要坚决放弃。比如这次为了解决皇统危急,长公主和朝廷就没有追究任何人的罪责。刘虞没事,他依旧是太傅兼领幽州牧。韩馥、袁绍和各地州郡大吏们也没事。尤其是韩馥和袁绍,还成了朝廷的上卿,主掌国事。虎威中郎将庞德也没事,长公主和朝廷既然不追究太傅大人的罪责,也不追究韩馥、袁绍等州郡大吏的罪责,怎么能追究庞德的罪责?现在诸般罪名都让骠骑大将军一个人背下了。所以,仅从维护长公主和朝廷的威仪以及维护骠骑大将军的声望出发,我们就应该东迁。还有一部分大臣因为资历浅,或者因为自己是从冀州诸府应辟而来,不敢说话,摆出一副谨遵圣命的架势,结果被崔烈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帮废物,死了算了。”
北疆大吏们本来就不同意韩馥主政,现在听说韩馥要东迁长公主和朝廷,更是激烈反对。杨奇甚至亲自跑到长公主府,以死相谏。
骠骑大将军李弘倒是体谅朝廷和韩馥的难处,极力主张和劝谏长公主听从朝中大臣们的意见,立即东迁。洛阳大战即将开始,几万大军的粮饷就指望冀州拨付了。开春后,韩馥如果以平定黄巾军为借口,拖延或者拒绝调拨钱粮,那洛阳大战就要半途而废。
长公主和张温、赵岐等诸多大臣随即回书骠骑大将军,对他横加指责。整天和稀泥,恨不得把冀州抱在怀里当宝贝,你到底是大汉的骠骑大将军还是韩馥、袁绍的故吏?难道没有冀州,你就不能拯救大汉社稷了?崔烈说的更难听,你到底是豹子大将军还是病猫大将军?你的血性和彪悍是不是随着慕容风一起死了?
李弘于是再书一封,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和勤王讨董的诸多难处,恳请长公主和朝廷不要人为制造矛盾,拱手把拯救社稷的机会丢了。“早一年稳定社稷,就能早一年造福苍生。”如果长公主和朝廷担心安全,我可以派一支万人的大军保护长公主和朝廷,直到社稷稳定。
另外,他对长公主和朝廷没有惩罚庞德一事表示了异议。庞德擅自兵围龙泉,威逼长公主和朝廷,罪不容赦,怎能姑息养奸?如果北疆大将都这样骄纵枉法,将来怎么办?庞德是秩俸两千石的朝廷大员,李弘无权处置,所以李弘建议长公主免去庞德虎威中郎将一职,迁其为漠北都护府都护,把他发配到大漠戍守边塞去,趁机把安北将军鲜于辅调回朝廷。李弘说,自己常年在外征伐,朝廷需要一位大将坐镇执掌兵事,安北将军鲜于辅最为合适。如果长公主和朝廷东迁冀州,将由鲜于辅统领一万大军负责戍卫,以确保长公主和朝廷的安全。
李弘又给庞德写了一份书信,到了大漠后,要尽力安抚和稳定大漠胡族诸部,抓紧时间重建三万风云铁骑。过几年我们就要攻打关中。董卓如果挟持天子逃到西疆,我们只有动用铁骑才能击败他。铁骑是拱卫北疆之根本,千万不可懈怠。现在阴山以北有你和燕无畏、姜舞、铁钺,阴山以南有赵云、杨明、卫峻、雷子、孙风、甘翔等诸将,只要有你们在,我北疆无忧,大汉社稷无忧。
陈琳冒着严寒,日夜兼程赶到晋阳。
袁绍态度的突然转变,让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袁绍和韩馥矛盾激化,已经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皇统危机刚刚度过,袁绍和刘岱等州郡大吏就把矛头对准了冀州牧韩馥。难道这后面隐藏着一个什么更大的诡计?
大臣们沉默不语,东迁之议随即作罢。马日磾和袁滂等大臣也不敢再说什么东迁冀州的话了。冀州的事越来越复杂,让人心惊肉跳。这种情况下如果把朝廷迁到冀州,十有**要再次陷入一个更大的权力争夺的漩涡。弱不禁风的朝廷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袁绍在奏章中信誓旦旦,说了一大堆忠诚长公主和朝廷的话,但这一年来的事实清楚地告诉大臣们,袁绍的这番话不足信。袁绍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推倒韩馥,独霸冀州的军政大权。然后再拿冀州威胁朝廷和北疆。现在看来,重建皇统只是袁绍夺取冀州军政大权的开始,朝廷、刘虞和韩馥都成了牺牲品,都被袁绍利用了。
皇统之争看上去是朝廷和冀州对权柄的争夺。但实际上,背后却是袁绍和韩馥对冀州的争夺。袁绍显然已经感觉到了朝廷、韩馥对他权势和生存的威胁,所以他假借重建皇统之名,把韩馥推到了长公主和朝廷的对立面,然后再突然倒戈一击,帮助长公主和朝廷对付韩馥,从而攫取冀州军政大权。
张温摇摇头,遗憾地说道:“朝廷如果迁到冀州,很快就会代替讨董联盟,成为袁绍控制天下的工具。我不明白,袁绍既然口口声声说要讨董,要振兴社稷,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天下越来越乱吗?难道当今天下就袁绍能振兴社稷?他如果把这份才智用到挽救社稷上,董卓何愁不死?社稷何愁不兴?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袁绍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不相信大将军对大汉的忠诚,二是勤王成功后担心天子追究罪责。所以他总是想独揽权柄,执意要重建皇统。”卢植叹道,“今日之祸,其实还是来源于当初太傅袁隗大人的失策。”
当初太傅袁隗大人筹谋讨董时,我们都有份参与,大家应该还记得,当时袁大人并没有提到弘农王,没有提到承制诏书,更没有提到重建皇统。虽然凭借那份三公檄文举兵讨董有点勉强,但我们认为有长公主和先帝的遗诏,骠骑大将军应该毫不犹豫地南下勤王。然而,后来的事情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先是出现了承制诏书,然后弘农王被杀,这些事并不在我们最初的筹划之中,显然,袁大人改变了讨董之策。
他为什么要改变讨董之策,我们不得而知,但这份承制诏书的出现和弘农王的死去,却直接导致了皇统之争。是拥护当今天子还是重建皇统?对袁绍和讨董联盟来说,只有重建皇统,否则,他们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不但贻笑天下,将来也会被当今天子杀得干干净净。正是因为出现了皇统之争,骠骑大将军无所适从,只好放弃了南下,讨董大计随即彻底失败。
如果袁大人没有改变既定的讨董策略,袁绍没有得到那份承制诏书,大汉没有出现皇统之争,董卓也许早就败回西疆了。退一万步说,即使是现在,如果没有皇统之争,袁绍和部分州郡大吏也不会执意和尊奉当今天子的朝廷过不去,大家完全可以互相让一步,勤王兴国。
谁能想到,太傅袁隗大人一个小小的失策,却埋下了倾覆大汉的祸患。
卢植举起袁绍的奏章,痛苦地说道:“袁绍的这份奏章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只要当今天子活着,韩馥、袁绍和部分州郡大吏就是我们的敌人,战火就不会停息,社稷就要饱受摧残。我们要抛弃前段时间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韩馥、袁绍和部分州郡大吏会放弃皇统之争,尊奉当今天子。不会,他们绝不会放弃,我们想错了。”卢植心中极度悲恸,泪水突然浸湿了眼眶,“我们错了,我们只要把他们杀了,全部杀干净,否则,勤王不会成功,社稷也不可能振兴。我们真的错了。”
长公主睁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卢植,十分恐惧。张温等大臣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个个神情错愣,目瞪口呆。
“全部杀了?”赵岐白眉高耸,震骇不已,“子干,这要杀到什么时候?我们要讨董勤王,要平定黄巾军的叛乱,又要诛杀州郡叛逆,这要打到什么时候?这样打下去,社稷就是一片废墟了。”赵岐无力地哀叹道,“子干,你是不是估计错了?”
卢植摇摇头。“冀州刺史王芬迎立合肥王阴谋叛乱的事你们还记得吗?几年前就有人想造反,想篡汉自立,更不要说现在的乱世了。只要他们强大了,有了足够抗衡朝廷的实力,他们就可以重建皇统,打着拯救社稷的旗号,为所欲为。今天他们可以拥戴刘虞,可以诛杀大臣,可以说天子不是先帝所出,可以说董卓是叛逆是奸侫,明天他们就可以拥戴藩王,可以屠杀百官,可以说长公主也非先帝所出,可以说我们是叛逆,是祸乱大汉的奸侫.不要再幻想了,趁着他们实力不济的时候,立即把他们杀了,一个不留。”
大帐内一片死寂,卢植的话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
袁绍诛杀四位朝中大臣,已经是罪恶滔天了,但今天卢植却说要把韩馥、袁绍等讨董联盟的州郡大吏全部杀了,这让他们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不是振兴社稷,这是摧毁社稷啊。
“子干,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诛杀首恶……”蔡邕小声问道。
“没有,现在的形势摆在这里。我们除了北疆和幽州,没有可以信任的大臣和军队。但北疆和幽州的现状也摆在这里,我们虽然有忠诚的大臣,有勇猛的将士,但我们一穷二白,穷得连打仗都打不起。”卢植长叹道,“目前看来,无论是勤王,还是振兴社稷,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以北疆的实力,如果向西讨董,则需要钱粮支援,严重受制于东面的冀州等州郡。如果向东讨伐叛逆,不但受制于钱粮,还受到百万黄巾军和背后董卓的严重威胁。如果干脆放弃北疆,倾尽全力南下,又受到北疆上下的反对,将来如果南下不利,后方又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先壮大北疆。北疆强大了,才能横扫**,一统江山。
北疆要想强大,必须要找到一个钱粮丰富的根基。北疆的东面是冀州,南面是京畿,西面是关中,据三者任何一地,都可中兴大汉。但现在关中为董卓所占,他有十几万大军,又占据关隘之险,短期内根本打不下来。即使打下来了,将来还深受西疆叛乱之苦,所以关中放弃。河北冀州之地乃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之根基,钱粮十分丰富,但这里现在被韩馥和袁绍所控制,北面有屡剿不平的黑山黄巾军,南面有蠢蠢欲动的青州黄巾军,未来几年内将战火纷飞。如果北疆强行攻占,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大军混战于河北大地,社稷可能彻底完了。这个险我们不能冒,所以冀州放弃。
最后只剩下京畿了。打下洛阳,占据弘农和河南尹两郡,我们可以把北疆和荆、豫两地联为一体。只要有了这两地的钱粮,尤其是紧邻京畿的南阳和颖川两郡的钱粮,我们就可以迅速壮大。一两年后,我们向东,可以联合幽州刘虞夹击韩馥和袁绍;向西,可以攻打关中,勤王讨董;向南,可以攻打袁术、孔伷。如此征伐数年后,社稷定能振兴。
卢植的话,遭到了马日磾、袁滂、陈纪的反驳。这样打下去,社稷早完了。如果韩馥、袁绍、袁术等人能真心尊奉当今天子,天子为什么不能赦免他们?毕竟,韩馥、袁绍等大臣也是为了讨董,为了大汉社稷嘛。
卢植说,现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北疆不强大,朝廷不强大,说什么都没用。如果北疆倒了,袁绍雄踞天下,他要废黜当今天子,重建皇统,你们怎么办?到先帝陵墓前自杀谢罪吗?只有北疆强大了,朝廷威临天下了,天子回京主政了,你这话才有作用。天子说不杀,他们才不会死,我们说有什么用?你对袁绍说,天子不会杀你的,他相信吗?
大臣们争论了一会,卢植的意见逐渐占据了上风。
赵岐说:“这样吧,请大将军立即回朝。此事必须要和大将军商议,我们说没用。”接着他指着神情兴奋的李玮说道,“仲渊,你给大将军写一份信,把我们的意思大致说一下,请他务必即刻回朝。”
李玮高兴地答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袁绍的一份奏章,竟然彻底改变了朝廷中兴社稷之策。
“这个大帐内除了殿下,就我们十三个人……”赵岐指着张温、崔烈、马日磾、丁宫、陈纪、卢植、蔡邕、袁滂、李玮、余鹏、陈好、张范说道,“今日之议乃我大汉中兴之策,关系到社稷存亡,国祚兴衰,绝对不能泄漏。所以今后诸位大人的任何来往信件,都要先经监御史蔡邕大人和陈好大人验审。诸位大人可有意见?”
众臣一致表示赞同。
张温突然指着李玮、余鹏、陈好问道:“你们三个都是朱俊大人的弟子,和我们有很深的渊源,我想问你们一句话,因为下面要议的事,和你们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你们持否定意见,前面所议之事一概作废。”
李玮三人互相看看,心里已经约摸猜到张温的意思。
“长公主为什么到北疆,朝廷为什么要建在北疆,原因相信你们的大将军都很清楚,我不说了。你们是忠诚于天子还是忠诚于大将军,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问了。我只想问一句,大将军执掌权柄后,北疆强大,社稷稳定后,你们如何保证他不会成为大汉国的第二个王莽,第二个梁翼?如何保证他成为大汉国的第二个霍光?如何保证他不会重蹈董卓的覆辙?”
李玮、余鹏和陈好惊愣无语。张温要问的事和他们心里想的大相径庭。
“太傅大人已经走了,因为皇统的事,他不可能再执掌权柄。将来天子主政,太傅大人能保住性命就非常不错了。除了太傅大人,现在还有主政资格的,只有骠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乃大汉上卿,开府,仪同三公,行大将军事,晋阳侯,秩俸万石,位高权重,身份极为尊贵。虽然冀州牧韩馥和赵岐老大人也可以暂理国事,但两位大人都是秩俸两千石的大吏,和骠骑大将军比起来,官爵上有一定的差距。他们即使主政,也是暂时代理国事,暂掌权柄,这和骠骑大将军主政有本质上的区别。”
张温指指赵岐说道:“比如老大人看到大将军,要行下官之礼。让一个下官去号令上官,于礼于法都不合适。本来我们指望太傅大人和骠骑大将军互相制约,但现在不可能了,只能让骠骑大将军独掌权柄了。骠骑大将军独掌权柄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知道,也无法去制约。所以,现在我们要议的是,如何制约骠骑大将军的权势,如何保证骠骑大将军能为稳定和振兴大汉建立功勋。”
张温看看众臣,神情严肃地说道:“太傅袁隗大人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和武人对抗的结果大家已经看到了,社稷倾覆在即。现在我们要拯救社稷,需要武人的力量,但我们怎样才能激发和制约武人的力量,使他们为拯救社稷而战,而不是为毁灭社稷而战呢?”
“你们三个有办法吗?”张温问道,“如果没有办法,这个朝廷立即解散,我们到晋阳学堂授学去,免得助纣为虐。”
当天深夜,冀州牧韩馥的急奏送到长公主府。
韩馥在奏章中说,正月中,王匡、张扬和刘勋的大军在河阳遭到董卓的袭击,两万大军全军覆没。我冀州赵浮、程涣的一万大军匆忙撤出温县赶到沁水河,于野王城一带阻击董卓大军。此时袁绍惊惶失措,不但不支援我冀州军队,反而带着大军退出怀城,屯兵于朝歌清水口,见死不救。袁绍这种卑劣行径,实在令人愤怒。此等重大军情,袁绍竟然一直隐瞒不报,可见其居心叵测,存心要让北疆军遭到重创。韩馥同时再次奏请长公主,请长公主和朝廷速速迁到冀州,以镇制袁绍,图谋兴国大业。
卢植看完奏章,大为气愤,“如此祸国,岂能不杀?”
丁宫苦笑,“也许,韩馥也是刚刚得知……”
“怎么可能?”卢植气道,“赵浮和程涣的大军就在沁水河一带,王匡、张扬、刘勋的大军全军覆没,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怎么会不急报韩馥?”
“袁绍身边肯定有韩馥的人。韩馥知道袁绍不但欺骗了他,还倒打一耙,密奏长公主,大概气疯了,于是才有了这道急奏。”卢植连连摇头,“太令人失望了,他们眼里除了权势和性命,哪里还有半丝报国之心?”
“快,以八百里快骑急书大将军,立即停止攻击洛阳。”
二月中,骠骑大将军李弘回到晋阳。
李玮的信让他惊喜万分。如果长公主、朝廷和自己的兴国之策是一样的,那大汉振兴真的是指日可待了。不过,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朝廷的想法远比自己的想法更加血腥,朝廷竟然要铲除所有叛逆。这个难度太大了,而且似乎有把大汉推进万丈深渊的可能。
打下洛阳后,袁术和孔伷如果不向朝廷上缴赋税,那他们就是叛逆,要剿杀。不能抚即杀,这是朝廷的一贯作风。不过,自己刚刚打下洛阳就和袁术、孔伷翻脸,是不是太过无情?但不打南阳和颖川,自已又如何保证北疆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