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雁门关。
雁门关大战结束三天后,徐荣、张燕决定带着黄巾军主力返回晋阳。
北疆的险恶形势并没有因为雁门关大捷而得到任何改善,但徐荣和张燕都清楚,整个北疆的被动局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发生变化。这个变化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北疆的被动局面何时会得到彻底扭转,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有等待,耐心地等待。
由于雁门郡太守郭蕴受伤,前来支援雁门关的河内郡武猛都尉丁原也受伤了,所以徐荣和张燕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小帅王当带着一万黄巾军精锐,一百台弩车驻守句注要塞。
徐荣接着向黄巾军各部首领提议,雁门关大战后所剩下的五万屯田兵应该全部转为黄巾军主力。张燕和杨凤大喜,他们当然愿意了,但朝廷会不会答应?尤其这次他们战胜了鲜卑人,杀敌数万,其强悍的实力一定会震撼朝野,让朝廷内外惶恐不安。徐荣笑道:“陛下不会不答应。这个时候,陛下除了指望你们黄巾军镇守并州还能指望谁?难道就指望我一个空空如也的镇北将军府吗?”
“但朝廷的现状你们也知道,大司农府给我们的粮饷基本上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现在整个北疆军队的粮饷全靠镇北将军府的一点老底子在撑着,能不能撑到十月谷物成熟很难说。”徐荣接着说道,“所以,我希望飞燕和栖之能理解镇北将军府的难处。除了王当这一万人马以外,其他八万人的军饷暂时只发一半,另外一半用屯田所得的谷物相抵,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杨凤心里立即就有点不高兴,但他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问道:“大人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徐荣解释道:“此次参加大战的十三万屯田兵都是从河东抽调,损失了大约八万人。阵亡了这么多将士,河东的那几十万亩田地仅靠剩下的七万屯田兵耕种是忙不过来的。”
张燕说道:“这么说,徐大人的意思是把黄巾军的主力全部送到河东去屯田了?”
徐荣点点头,为难地说道:“我们马上要给在大战中阵亡的十二万将士下发抚恤。朝廷是没钱,天子也会说先欠着,但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会让将士们寒心的。这笔抚恤镇北将军府无论如何都要在三个月内全部下发完毕。因此……”
杨凤脸上一红,顿时感到很羞愧。他激动地说道:“大人,我们活着的人可以暂时不发军饷。”
徐荣摇摇手,坚决地说道:“这更不行。我们可以不拿,但士卒们不能不拿,这是将军大人的原则,也是我们镇北将军府的原则,没有人可以私自违背。他们不但要拿,而且还要拿更多,因为今天的并州能够完好无损,是靠他们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所以,我的意思是让黄巾主力去屯田,谷物丰收后,除掉上缴的,都是他们个人的,以此来补足士卒们的军饷。这样,士卒们军饷也拿了,粮食也种了,闲暇之余还可以训练,一举多得。”
张燕高兴地说道:“大人说错了,不是补足,而是多拿了许多,将士们一定很感激大人。”
徐荣笑笑,望着杨凤说道:“八万黄巾军主力到了河东,我就要把射缨彤的骠骑营征调回晋阳,河东的驻防就全部交给你。”
“晋阳不要驻防了?”杨凤谨慎地问道,“如今北方四郡尚在鲜卑人手上,北疆局势危急,太原和上党两郡又有一百多万百姓,晋阳怎么能不要大军驻防?”
“雁门关大战之后,拓跋锋虽然还占据了北方四郡,但对我们的威胁已经不大了,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河东。”徐荣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二位大人也不是外人,和将军大人也都是好兄弟,今天有些话我就明说了,免得你们一不小心误了事。”
张燕和杨凤两人互相看看,然后一起郑重地看着徐荣。
“两位和将军大人在冀州就结识了,对将军大人的过去和性格很清楚,你们说,他这样的人虽然屡建功勋,但只用四年时间就从卢龙塞的一个斥候做到了镇北将军,你们认为他靠的是赫赫军功吗?”
“以他在西凉肃贪的所作所为,多大的军功也不行,早被砍了脑袋了。”杨凤笑道,“我听说当今天子非常赏识他,处处袒护,所以将军大人才有今天的成就。”
徐荣苦笑,低声说道:“将军大人陷进了皇统之争。”
张燕和杨凤恍然大悟。当初李弘信誓旦旦地说要招抚黄巾军,张燕是半信半疑,杨凤根本就没有半点信心,但李弘却奇迹般地说服了天子和朝廷成功招抚了。李弘凭什么能说服天子?天子凭什么信任他?原来天子是需要李弘的武力。
现在看起来李弘的招抚非常有远见,否则这次并州十有**就丢了,但当时谁会想到今天的事?谁会想到黄巾军会成为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回头想想,李弘的许多神话背后都有当今天子的影子。没有天子的支持和信任,他的神话早就灰飞烟灭了。
两人虽然明白了许多事的关键,但心里却无半点喜色,反而面显忧色,茫然无语。历朝历代,凡牵扯到皇统之争的朝廷重臣,很少有善终的。李弘如果因为皇统的事倒下了,跟在他后面的从属故吏都要受到牵连,能保住性命的就非常不错了。尤其象张燕和杨凤这种人,想不死都难。
张燕和杨凤望着徐荣从容镇定的神情,突然发现自己把受抚的后果想得太简单了。招抚只是让黄巾军钻进一个绳套,而雁门关大战,却让这个绳套把黄巾军的脖子卡紧了。黄巾军受抚之后,本来还有一点独立性,但经此一仗后,仅存的那点独立性却彻底丧失了。现在黄巾军的命运已经和李弘的命运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黄巾军要想摆脱这种局面,除非再造李弘的反,但现在再造反已经很难了。黄巾军士卒在李弘身上看到了希望,在并州种下了希望,在雁门关打出了希望,再想鼓动他们造反,势比登天还难。
雁门关大战之后,黄巾军威势大起。但在天下人的眼里,看到的不是张燕和杨凤的实力,而是李弘的实力。李弘招抚了黄巾军,李弘坐镇北疆看护黄巾军,李弘的镇北将军府指挥黄巾军击败了鲜卑人,黄巾军的强大实力其实就是李弘的实力。这一点,就是已经被徐荣一语惊醒的张燕和杨凤也不得不承认,而徐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和他们商讨黄巾军的将来。否则,徐荣不会在大战结束之后,立即告诉他们镇北将军府的绝对机密。
雁门关大战之后的黄巾军,从士卒到各部首领,都已经被并州的土地和李弘的镇北将军府牢牢地控制了。
杨凤眉头深锁,显得很不甘心。张燕却很坦然,他凑到杨凤耳边小声说道:“大贤良师组建黄巾军举兵起事的目的是什么?黄巾军不是我们个人的财产,也不是李弘和朝廷的财产。黄巾军是天下百姓的黄巾军。只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屋子住,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无忧无虑,我们就算成功了。谁做不到这一点,谁就指挥不了黄巾军,谁就控制不了黄巾军,他们自己就会造反。”
杨凤一想到大贤良师,心里顿时有了感悟。大贤良师当时振臂一呼,百万百姓云集响应,这不是因为大贤良师神仙一般的超然身份,而是因为大家都想造反。雁门关大战之后,黄巾军将士虽然把希望都种在了并州,但只要这个希望破裂了,不管是谁,就是李弘也控制不了黄巾军,因为在黄巾军的骨子里就是叛逆。
杨凤望着张燕,微微一笑,心中再无芥蒂。
“那将军大人是怎么想的?”张燕问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做好了,可以兴国,做坏了,可以亡国。”
“当今天子有两个皇子,无论立大皇子还是立小皇子,将来都是内有奸阉弄权,外有国戚专政,对大汉国半分好处都没有。”杨凤冷笑道,“依我看,将军大人应该效仿伊尹、霍光之法,别立新君,以保社稷安天下。”
张燕瞅了杨凤一眼,低声说道:“栖之,不要胡说。”
徐荣恍若未闻,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将军大人说,皇统之事关系到社稷安危,就是当今天子也不敢轻易造次,所以至今还未见危机。不过,将军大人认为,如今大汉国内忧外患,战祸连绵,国家稳定朝堂稳定乃是第一要务。”
“大人的意思是说……”
“如今北疆形势危急,要想把鲜卑、匈奴、乌丸和张举张纯的叛乱彻底平定,收复丢失的疆域,需要几年时间的征伐。另外,并州的屯田至少也需要五年时间才能略有成效,而要保证大军征伐顺利,并州屯田凸现成效,就要一个稳定的国家,一个稳定的朝堂,所以……”徐荣看看两人,低声说道,“北疆不平,皇统不立。”
张燕和杨凤倒抽一口冷气,神情十分震骇。
“将军大人要挟……”
张燕急忙打了杨凤一下,制止了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今年,北疆战事频起,朝廷自顾不暇,天子当然不会考虑到皇统上来,但天子不考虑并不代表洛阳就没人关注此事。因此,将军大人在离开并州之前,一再嘱咐我务必要在河东驻兵。目前,我大汉国内有七郡国的水灾,外有北疆战事,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正是洛阳最危险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徐荣说道,“八万黄巾军主力入驻河东,对洛阳可以形成巨大的威胁。”
张燕和杨凤连连点头。
张燕问道:“大人刚才说河东对我们的威胁最大。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敢侵犯河东?大人是不是担心匈奴人和白波的黄巾残军?”
徐荣笑道:“飞燕理解错了。河东是京畿要地,和长安、洛阳非常近,是出入并州的咽喉要道,河东的盐铁之利更是惊人。现在并州甚至整个北疆军需的维持完全就靠它了,而河东大量的荒芜田地更是解决军屯的根本所在,所以河东对我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现在我接到从洛阳传来的消息,说洛阳有人担心镇北将军势力庞大威胁社稷,已经有大臣上书天子要求让北军入驻河东了。如果天子不明情况随口答应了,那就给并州乃至北疆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杨凤赶忙说道:“既然大人这么担心,那我事不宜迟,立即率军赶回临汾大营。”
徐荣点头道:“明天吧,明天你带大军离开雁门关。另外,我要上书陛下,把典农都尉府立即迁到安邑去。这样河东之地就有栖之主掌的黄巾军主力八万大军,张白骑大人主掌的军屯,谢明大人主掌的盐铁,如此一来河东则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清晨,徐荣和张燕等人站在雁门关上远眺逐渐升起的朝阳,互相小声说笑着。
张燕忽然问道:“子烈兄,你一直坚信自己可以打回雁门关吗?”
“不。”徐荣转身面对众将,摇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放弃句注要塞后,能不能把它夺回来,我没有把握。但我相信一点,我们只要努力了,总会有希望。”
黄庭捋须笑道:“我们都很担心,担心自己会打不过鲜卑人,甚至全军覆没。但大人的自信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今天大人这么说,倒是让我们很后怕。并州丢了,我们就是千古罪人了。”
徐荣苦涩地笑道:“如果人人都不敢于承担责任,都不敢于冲锋陷阵,我大汉国何时才能看到振兴的希望?我大汉国的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看看那些死在关内关外的鲜卑汉奴,他们本来是我大汉的子民,但是谁让他们成为汉奴?是谁让他们死在这个战场上?难道我们杀死他们的时候,心里不痛,手上不抖吗?这是我们的错,不是他们的错,杀死他们,是我大汉军人的耻辱,是我大汉国的耻辱。大汉的军人应该保护他们,大汉国应该庇护他们,但我们保护他们了吗?大汉国庇护他们了吗?他们临死前的诅咒和仇恨,难道不是我们的悲哀吗?我们的良心,我们的责任,大汉国的天威,都在这一场屠杀中丧失一尽了。”
徐荣手指关外,大声说道:“将军大人回军雁门关之时,就是我们杀奔塞外之日。”
众将热血沸腾,轰然应诺。
****
六月下,洛阳。
雁门关大捷的消息轰动了大汉国。当黄巾军回到晋阳时,受到了数万百姓的夹道欢迎,留着热泪的百姓们高声欢呼着,声震云霄。
四月李弘的北征军在蓟城大胜叛军,五月麴义的铁骑在谷罗城大胜匈奴叛军,六月徐荣张燕指挥黄巾军大胜鲜卑人,北疆的捷报一个接一个地送到洛阳,让摇摇欲坠的大汉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朝野上下更是把这些大捷背后的危机抛到了九霄云外。
黄巾军一夜之间由大汉国的叛逆变成了护守边陲的英雄,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大汉国的臣民们难以接受。黄巾军在他们的文书里,在他们的嘴里纷纷用镇北将军的黄巾军或者用豹子的黄巾军来区别至今犹在大汉国各地举兵反叛的蚁贼们。
徐荣和张燕为了逃避天子的责罚,在他们的捷报里故意隐瞒了主动放弃雁门关的事,当然,徐荣独自一人承担了丢失雁门关的全部责任。为了不让雁门郡太守郭蕴和武猛都尉丁原揭露此事,两人专门登门看望了郭蕴和丁原,向他们详细解释了此事。
雁门关之战不但重创了鲜卑人还把句注要塞完整无缺地夺了回来,郭蕴和丁原也因此而荣立了战功,两人自然没有必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上书弹劾。现在镇北将军李弘的威势不要说他们得罪不起,就是陛下也要忌惮三分。在大捷之后,这种违抗圣旨的事即使被揭发了,陛下也会当作没看见。天子难道还能置天下民心于不顾,强行把两个有功之臣给杀了不成?
郭蕴和丁原两人满口应承,还真心诚意地说了许多敬佩之类的恭维话。郭蕴说,我和鲜卑人打了几十年的仗,就这一仗打得最是痛快,最是激动人心。说句实话,两位大人冒着巨大的风险打赢了这一仗,其气魄和才智令人心悦诚服,天下能和两位大人相比者,屈指可数。这件事两位大人就是不来解释,我们也绝不会上书弹劾的。两位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本官和丁大人了。
天子不管这些细枝末节,他只要徐荣和张燕打赢了鲜卑人,赶跑了鲜卑人,句注要塞不用打仗了,不用再花钱了,那就行,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司徒许相和司空丁宫,还有尚书台的几位大人仔细商议了一下,对天子说,还是封官吧。现在连军饷都无钱发放,哪里还有钱重重赏赐十几万将士?升官加爵,可以先把各部将官慰劳一下,稳住军心。至于士卒的赏赐,可以让各部将官用战利品去临时代替一下,将来朝廷有钱了再补给他们。各部军官们虽然升官加爵了,但其实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原本两千石俸禄的还是两千石俸禄,原本有爵无食邑的还是有爵无食邑,而且现在朝廷内外百官俸禄都是减半,他们即使有战功,也是一样的同等对待。
皇甫嵩最后拿着封赏的名册,连连摇头。李弘和他的部下们在北疆奋战了一年多时间,结果将军还是将军,中郎将还是中郎将,校尉还是校尉。只有阎柔和杨凤算是真正升了官,由校尉迁升为中郎将,十几个都尉也算升了一级,迁升为校尉,而迁升最多的就是都尉。天子同意各部主将所请,把一批军司马、别部司马统统升职为都尉。皇甫嵩对卢植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镇北将军按照这个军官名单,可以组建六军兵马了。他现在手下有六个中郎将,各级校尉都尉几十个,将来如何领军?领多少军?卢植说,镇北将军的军队现在以胡人和黄巾军为步骑两军的主力,你说怎么分兵?除了李弘,这些人会听谁的?分兵就是自找祸事。镇北将军的仗打得越多,实力越强,将来尾大不掉,迟早都是大汉国的祸患。
韩馥不以为然地说,卢大人也太看得起李弘了。兵多将广有什么用?还不要靠朝廷给粮饷。将来他要是成了大汉国的隐患,我们断了他的粮饷,看他怎么祸害国家。
卢植惊讶地看看他,反问道,李弘要是带着十万大军一泄而下,你拿什么挡住他?拿粮饷?
皇甫嵩大笑。他指着卢植说,李弘忠烈勇猛,一心为国,这种人骨头硬,心里软,不会祸害大汉的。卢植说,他是不会,但陛下呢?陛下要是拿刀逼着他呢?还有他的部下,他的部下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连俘虏的鲜卑小帅都是他的部下,他顶得住吗?他的军队太多了,加上黄巾军,现在已经有十几万大军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汉国其他各部军队的总和。这么多军队控制在他手上,一旦出个什么事,谁能阻止他?陛下当初要他坐镇北疆的时候,我们就不该同意。皇甫嵩苦笑道,不同意?不同意行吗?你难道忘记了当时是什么情况?大将军执意不进并州剿杀黄巾军,我们除了用他还能用谁?难道让张燕占据并州,威胁京畿?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想到黄巾军的战斗力会提高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招抚黄巾军的时候你想到有今天的后果吗?
卢植摇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道,我就不懂,我们和黄巾军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黄巾军还有这么强的军队?二十万步卒打八万铁骑,竟然差一点把鲜卑人全歼了。要不是考虑到北疆大局,拓跋锋和落置鞬落罗这次就死定了。一年时间,黄巾军的实力竟然增长得如此惊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是不是因为和鲜卑人打,士气旺盛?
皇甫嵩不置可否。不要想许多,目前北疆的形势的确需要这么多兵力才能解决问题,少了不行。等李弘把北疆的仗全部打完了,他的军队就没有这么多了。还是先尽量满足他的需要,让他以最短的时间稳定北疆局势,这才是大汉国目前最迫切的问题。
卢植笑道,也是,我可能多虑了。北疆形势这样恶劣,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要出塞作战。只要李弘率军出塞,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甚至包括皇统的事都能一起解决了。
韩馥和许靖面显惊色。后者迟疑地问道,今天的大汉国还能支撑李弘出塞作战?恐怕李弘的大军还没有打到阴山,大汉国自己就先垮掉了。皇甫嵩长叹道,五年,五年后总差不多吧。五年后,并州的屯田初见效果,大军的粮草可以就近解决,几十万民夫也可以就近解决。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大汉国这几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无灾无乱才行,否则,北上出塞收复失地还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年。
封赏的圣旨刚刚送走,徐荣的急书又到了。徐荣说黑山黄巾非常猖獗,最近一段时间趁着大军在句注要塞奋战之际,频频下山骚扰,他需要把驻防河东的骑兵抽调到上党剿匪,因此河东无兵驻防。徐荣说,并州现在只剩下四万黄巾主力,北疆兵力严重不足,所以他恳请天子把雁门关大战后所剩下的五万屯田兵全部转为北疆边军,让他们一边屯田一边在河东驻防,为大军将来出塞作战囤积实力。
天子听说让黄巾军驻防河东,心里有点惶恐不安,于是征询尚书台几位大臣的意见。皇甫嵩看到徐荣的文书立即就明白了徐荣的心思,他笑着对卢植说,镇北将军府有这样的人坐镇,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说过的话不会错。卢植笑而不语。皇甫嵩对天子说,陛下,这些黄巾军都是参加雁门关大战的勇士,是大汉军队的精锐,有他们在河东驻防,京城的西园军即使不堪一击又有何虑?
天子说,多五万边军,就要多五万边军的军饷军需的开支,现在虽然没钱给,但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搪塞,将来国库有钱了,就搪塞不掉了。如果徐荣一定要把他们征募为边军也行,那五万大军的军资就叫徐荣自理。皇甫嵩气道,陛下,这是大汉国的军队,不是徐荣的军队,他凭什么要自理军资?他哪来的钱?陛下这不是逼他贪赃枉法吗?天子说,镇北将军府一定有钱,朕本月上就下旨叫他不要打大仗了,安心守关吧,还断了他的粮饷。但他不但打了大仗,还集结了二十万人打了六天,他哪来的钱?皇甫嵩还要辩驳,被卢植拦住了。天子看没人说话,随即说,就这么办吧,下旨给徐荣,转身走了。
皇甫嵩瞪着卢植说,你拦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说话?卢植说,陛下说得是对的,镇北将军府的钱现在不是一点点的多,而是非常多。皇甫嵩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卢植说,我听河东卫阀说的。卫阀以镇北将军府的名义在安邑建造军械制造作坊,上次他来京城办事,顺便到我府上拜访,闲聊当中他对我透漏了一点。皇甫嵩疑惑地问道,李弘哪来的许多钱?卢植说,并州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人多好办事。听说这半年来,太原和河东两地的铁矿盐池工匠猛增,产量翻了好几翻。产量多了价格就便宜,价格便宜了商贾赚得就多,所以两地现在商贾云集,财源滚滚。
韩馥插嘴问道,镇北将军府囤积许多钱财和军械干什么?难道李弘真的想立即出塞作战?卢植叹道,那个白痴,什么事不敢干?只要他想干的,没人拦得住。
韩馥笑道,既然镇北将军府这么有钱,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受灾难民的办法。几个人大喜,急忙催他快说。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解决冀兖青三州难民问题,大臣们绞尽脑汁,脑瓜子都想破了。
韩馥说,立即就近把冀州的六十多万难民迁到并州去屯田。现在太原和上党两郡很安全,镇北将军府又有钱,可以暂时解决难民的吃喝问题。等到了十月两郡的谷物丰收之后,粮食问题就能得到彻底的解决。卢植想了一下,迟疑道,“太原和上党两郡能容纳两百万人口?这六十万人到了两郡,一旦镇北将军府解决不掉,可能适得其反,反而会把过去屯田的成效破坏了。这个主意太冒险,一旦处理不好,会把北疆彻底葬送掉。”
许靖连声称好,他说并州最好的时候曾经有过两百二十万人口,绝对不会有问题。卢植反驳道,二百二十万人口?那包括塞外的北方四郡。现在太原和上党两地的人口已经达到了极限,再迁人进去,会把两郡拖垮的。许靖说,镇北将军府可以再把人往河东迁移嘛。不过那时迁移人口的钱是镇北将军府出,和冀州府,和朝廷就没关系了。
皇甫嵩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可以试试啊。迁移六十万人口进并州,可以大大缓解冀州府和朝廷的救灾压力。最关键的是,少了这六十万灾民,因为饥饿而暴乱的可能就降低了很多,而并州人口多了,对戍边和屯田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尚书台的几位大臣们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往并州迁移人口。天子当然同意了,他随即下旨给冀州府,让他们尽一切力量把六十万灾民送到并州。下旨给镇北将军府的徐荣、平南中郎将府的张燕、护田校尉府的赵岐,同时任命武猛都尉丁原为并州刺史,命令并州四府共同负责安置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