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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琵琶疏勒盐

    《西征记》

    作者:血色珊瑚虫

    第九章琵琶疏勒盐

    “那个老僧竟说要为大汉取下疏勒?”赵广放下酒杯,疑惑地看着张虎。

    “可不是,那个老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不象是在吹牛。他说,疏勒原非强国,但近年依附西面强国贵霜(贵霜帝国,原为大月氏,占据中亚,后吞并印度北部,成为当时世界四大强国之一)陆续吞并周围小国,国力大增,军队善战更远在龟兹、焉耆之上。大汉若要强攻其城,虽有数万大军,怕也是旷日持久。”张虎一边狼吞虎咽地撕扯着一只羊腿,一边偷偷地把手上的油腻擦在一旁醉倒的鲜于圭的身上,“我看那髡人(指和尚)邪门的很,说不定真有什么办法。”

    赵广沉吟道:“一个出家人,拜拜佛念念经就好了,能非要献什么谋国之策!小虎,具体是什么计策,你知道么?”

    “嘿,老赵你说的糊涂话,我区区一个百人将,芝麻大点官,能知道这些机密么?那个老僧说了,此事隐秘,只能报知三位大将。”张虎嘿然一笑,拿话挤兑着赵广,“我常和老圭说,同期从戎的几家弟兄,就你老赵官运亨通,以后我们要常和你厮混,一来沾染点灵气好早日升官,二来也帮你花掉点薪俸。”

    “说的什么鬼话!你在陷阵营做亲兵队长,侍奉高将军,人头熟,门路广,旁人求都求不来咧,我们这群下面的厮杀汉哪比得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赵广把平日里积攒起来的“大将之威”也丢了个精光,笑着和张虎打闹在一处。

    笑闹了一阵,张虎正色道:“说真的,老赵,我们兄弟几个一直都很佩服你,同年的弟兄里,你的武功最高,家世最好,人又生得俊俏,脸象大姑娘似。。。。。。”张虎见赵广脸皮不好看,忙止了话头,“咳,这才几天的功夫,连大将的威仪都养出来了。。。。。。高将军对你这次龟兹之战前后表现也很赞赏,看来不日又会有大任务要你担当,你要有所准备。”

    大任务?难道是和谋破疏勒的事情有关?赵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险些酸倒了舌头,“哇呀呀,这西域的酒当真是奇怪,无甚酒味,却有这口酸苦劲,是要当醋用么?”

    张虎微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斑斓的颜色,笑道;“让你这不识货的喝这酒,真如牛嚼牡丹,糟蹋好东西!这是西域特产的上等葡萄酒,乃是要慢慢品的。含一口在口里,先感其酸,再觉其苦,回味良久,方有浓香。我听我老爹说,晋阳侯最喜饮这酒呢。”

    赵广不以为然:“多好也罢,喝不惯就是喝不惯了!我说阿虎,今天特地叫我出来,不会就是为这杯中物吧?”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识趣,哥几个这不是贺你高升么。老雄(张雄)和小雷(何雷)在司马将军麾下来不了,‘五虎将’缺其二,特地嘱咐我和老圭好好替你贺贺。”张虎神秘地一笑,“这龟兹虽然是蛮夷之地,其实也挺有风情的,想不想见识见识?”

    醉倒地上的鲜于圭翻身而起,笑着说:“不错,这龟兹音乐歌舞,天下一绝,当年我随蔡大家学习音律时,就曾听其特别提过。”

    张虎撇了撇嘴,拉着赵广的肩膀说:“老圭一个大老粗,学个屁音律,没事老往你家跑,一准是看上你哪个妹妹了,你得留点神!”

    三人付了酒帐,相扶出了酒寮,张虎与等候在外的一名龟兹通译耳语几句,通译招招手,便有一名龟兹人在前引路,领众人进到一处幽静屋舍上楼坐下,几名侍者在桌上铺了些果品饮料,退了出去。赵广等人的雅座,在二楼之上,视野甚佳,正对下面,有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高台,上面已有十几名乐师正在准备。不多时,管弦鼓乐之音响起,曲风轻松愉快,充满西域特色,十分悦耳。

    赵广在音律上资质平平,常惹的母亲和大哥摇头叹息,但长年耳濡目及下来,于此道见识却也不凡。闭目听了片刻,便听出其乐器有竖箜篌、五弦、笙、笛、箫、筚篥、腰鼓、铜拔等。乐师技艺都颇为高超,配合娴熟,把一曲赞美神佛的调子奏得花团锦簇一般。正听到妙处,忽然万籁俱静,只听得琵琶之声破空而出,苍劲孤高,震慑全场,转弦数声,又逐渐奏起欢快的曲调。随着琵琶的伴奏,一个红摸额,身着绯祅,白布裤,手舞彩带,脚穿帑乌皮鞋的蒙面舞娘跃入场中,翩翩起舞。此女之舞,与中原庄重内敛的舞蹈大为不同,足踏彩云,手展朝霞,腰如杨柳,眼神婉转多情,舞姿热情奔放。伴随着琵琶声渐急,舞娘单趾点地,越转越快,真如彩凤凌空,蝶舞花丛一般。舞入高潮,舞娘轻启朱唇,唱出一段悠扬欢快的歌词,声音虽不甚大,却清晰地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赵广等三人虽然不解其意,但也被这脱俗的歌舞所深深震撼。一曲舞罢,琵琶声停,鼓乐又再响起,舞娘微微一拜,踏着欢快的舞步下台离去。

    “一舞倾城,一舞倾城啊!”鲜于圭喃喃道,“尝闻孔子听成周之乐,云三月不知肉滋味,今日见得如此歌舞,我等俗人也不会让先贤专美于前了。”

    赵广深以为然;“此舞此乐当真只能天上有,如果家母能听得,必定能记下曲谱,以流传后世,倒也是一件美事。”

    “这有何难?”张虎蛮不在乎地说,“若是伯母喜欢,我们就把这一队乐师和这个舞娘一起带回长安就是,龟兹人又能拦得住我们么?”

    赵广摇摇头道:“强抢毕竟不是正道。”正在此时,旁边一个过来添水的龟兹侍从搭话说:“这位大人的话不对,要抢只怕是抢不到人的。”

    “哦?”三人都饶有兴趣地望向那个侍从,年轻侍从一时口快,此时见几个大汉贵客都看着自己,心中十分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们龟兹的舞娘,除。。。除了用舞蹈维生,愉悦众人之外,更。。。更是为了用美丽的歌舞赞颂我佛,如果。。。如果诸位大人为私欲要把她抢回大汉的话,只怕那个舞娘会。。。会立刻自杀!”

    鲜于圭连连点头,递了一块龟兹银币给那侍从:“难怪我觉得此舞曲欢快之中,带有一丝神圣之意,原来有这等意思,你不用害怕,我这位朋友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且问你,刚才那个舞曲,叫什么名字?”

    侍从高兴地接过银币,说话顿时也流利许多:“谢大人赏,刚才那曲,就是我龟兹集合疏勒,乌孙,贵霜等国的乐曲之长所作而成的名曲——疏勒盐。”

    三日后,大汉征西大将军庞德亲帅大军,进入他干城。庞德、姜舞、高顺三名主将在与龟兹太子白河愁,国师普善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议后,征西大将军府向龟兹全境传达了以下命令:

    一.他干城暂定为大汉西域都护治所,龟兹一国移交大汉全权掌控

    二.龟兹国王白英剃度出家,太子白河愁入质大汉,龟兹其他王室原地听封。若有异动者,视为谋逆。

    三.尉头、温宿、姑墨三国划入龟兹国治下,三国王族废为庶人,逾期不降者,视为谋逆。

    四.龟兹国内军队,皆于三日内入城接受大汉整编,逾期不到者,视为谋逆。

    五.龟兹国师普善大师与其门徒前往疏勒国珈叶寺传法。

    六.前后参与谋逆者,皆斩。

    国王废黜,太子入质,军队收编,国师驱逐,几百颗大好头颅被当街砍下——如此的处断,不可谓不严厉。但在大汉重重军威之下,满城龟兹百姓竟也没什么反抗的心思——毕竟汉军虽传说如阿修罗一般杀人不眨眼,但对百姓并没有做出什么劫掠*的事来。既然如今连王室都甘心投降,那普通百姓当然还是得过日子。于是在最初几天因紧张而产生的萧条过后,他干城的市面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除了城头上都已换上了大汉旗帜,又时常有汉卒往来巡逻以外,与过往也并无不同。

    几天之后,西征大军其余两路捷报,也陆续传来:

    向西南进攻的司马懿军一路,自高昌起兵前便开始了谋略:司马懿事先得知,鄯善与于阗有世仇,近百年来互相攻伐不止,便先用军威慑服鄯善国王,向他许以厚封,使其甘愿臣服大汉。待汉军起行后,鄯善国王有了大汉撑腰,胆气大壮,便率鄯善军大举侵入于阗,与于阗军会战于且末(今新疆且末县)。于阗国力与鄯善相类,彼此又知根知底,于是初时战局十分胶着。两军战了半日,都有些精疲力竭时,汉军突然从战场侧面出现,彻底改变了局面——于阗军势在两军夹击下迅速溃败,汉军的骑兵如同洪水一般卷过军阵,于阗国王被阵斩,士卒斩首、被俘虏万。此战过后,于阗国内再无可战之兵,竟然一战而亡。司马懿进入于阗国度西城后,迅速血腥镇压了城内贵族反乱,并陆续出兵扫灭了周围的莎车,满犁,渠勒等一众小国。至此彻底平定西域南路,时间正与北路庞德进入他干城相差仿佛。

    向西北进攻的庞会李信一部,带着车师王特利耳,顺利与其残余部众秘密会合。合兵一处后,汉军乘车师其余各部兀自争夺王位之际,发起进攻,各个击破,迅速扫平各部,并在伊吾召开各部会盟,使其全数降伏。另一方面,乌孙小昆弥乐光靡从车师逃回国后,见麻烦的海雅公主已经消失,便正式称王,重新统一乌孙,野心勃勃。他乘着西征军三路并发,高昌城后方空虚之际,悍然率兵两万来夺。不料乌孙大军刚一集结,便被广布国境的大汉斥候探知。庞会将计就计,于行军途中设下埋伏,在天山脚下大破乌孙,并一路追杀进入乌孙国境。此役,乌孙兵马死伤无数,乐光靡在护卫拼死救护下,仅以身免,仓皇逃回国都赤谷后,再也无力威胁西征军后方。西域东路平定后,庞会与李信率军回到高昌休整,准备随时增援西征大军。

    见其余两路形势也是一片大好,庞德便放下心来。他一边写信问高昌城要人,一边把城市治理、勘察反逆、接收国库等诸多事宜丢给手下文武官员,自己则一心扑在收编降卒的事情上。龟兹,焉耆诸国降卒总数约为四万,剔除老弱,独子,兵痞,贵族后,共有一万五千可用之兵。庞德把原有组织全部打散,将诸国兵卒混编成三营,从自己麾下抽调了一千老兵担任军官,天天亲自到校场督促训练,以求尽快形成战力。在百忙之中,庞德也给赵广下了新的命令:令赵广队“暗中保护”普善法师到达疏勒。

    赵广帐中,罗安抓着头皮,满脸的迷惑,“暗中保护,这叫个什么事情?大将军既然已经下令把那个髡人驱逐了,为何还要我们去保护他?还要暗中?”

    赵能冷笑道:“哼哼,这只怕就是那个和尚的计谋了,我听说疏勒国长期依附贵霜,民众信奉佛教甚多,若我队以普善法师侍卫的身份进入疏勒,只怕会受到疏勒人热情招待,而疏虞防备。到时候我队乘夜杀起,从城内夺了城门,放大军进入,夺城不就容易好多?”

    “赵大人说的不错,这个出家人好狠毒的心!”何冲附和道,“利用信仰之心,谋取他人之国,用计真是龌鹾。不过对我大汉而言,不用力攻坚城,而从内部谋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广听了众人的话,点了点头,转头向拓拔封道:“既然我队要做大师的护卫入城,那便不能汉人暴露身份,拓拔牙门深谙斥候之道,此行所需衣装物事,就由拓拔牙门向大将军府报备筹措,还要多挑一些可靠龟兹通译夹杂军中,以防疏勒人怀疑。”

    拓拔封领命而去,赵广对众人笑道:“眼下也没什么事,就让我们去会会那位需要保护的大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