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米这些天过得可真是惬意极了:早晚和唐老先生一起翻阅各类书籍、运功疗伤,午饭后则和衮戈一同骑马四处游玩,生活上又有朱牧悉心照料;不知不觉回山寨有十多天功夫了,身上的伤也已经痊愈。
这天早上,唐老先生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大氅站在院子里看着山顶厚厚的积雪对七米说道:“我看你现在伤病也已痊愈,咱们明天就启程出发吧,山顶上雪线越来越低了,我担心再等些日子就要大雪封山了。”
“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七米问。
“我和土司大人有约定,看看三年后在武林大会上谁带出来的后辈更加出众。这两三年,我决定带你到江湖上走走;在学习武艺的同时,顺便积累点江湖经验。”唐老先生说。
“全听师父吩咐。不过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在山寨里和死侍们一起练武?我看见他们好刻苦,而且身手也不错。”七米说。
“他们通过努力的确可以成为高手,但是却成不了绝顶高手。老夫要么一生不收门徒,收了就必须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再说了授人技艺得因材施教,你根骨奇佳又有雄厚的内功基础,靠常规的外家训练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苗子?你得内外双修,文武兼备,才能成为高手;绝顶高手文武都不能闭门造车式修炼,否则练武成了武痴,学文成了呆子最后都难成大器,得在充满血腥味的江湖上历练。”唐老先生说。
这时,朱牧收拾完房间走到楼下,听见师徒俩谈话便插话说道:“先生,请您一定带上我和阿爸,这样一路上就有人照顾你们师徒俩了。”
唐老先生笑呵呵地说道:“天下战乱不断,江湖并不太平,七米学艺未成,这一路很辛苦的。我劝姑娘还是好好待在山寨里。”
七米也接着说道:“是呀,师父说得对,你俩何必跟着受苦呢?再说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多不方便。”
朱牧背着手说道:“就是因为又苦又累我才更要跟着先生和你。哥哥你看先生岁数也不小了,你又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你俩结伴走江湖,若是没人在身边照顾不出两三个月都会受不了。这些年,我和阿爸一直在山林间打猎,或许比你俩更能吃苦耐劳。”
“我师父说了,江湖凶险,你就别掺和了好吗?”七米说。
“不行,不行。七米哥哥欺负人,我们父女投奔你到洞波寨屁股还没坐热,你倒好拍拍屁股就准备丢下我们不管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洞波寨。”朱牧努起小嘴故意佯装生气地说。
七米无奈地抠抠脑袋微笑着说道:“朱牧妹妹别生气了,这事就依你吧。快去告诉你阿爸明天一起出发。”
朱牧一听可高兴了,连忙蹦跳着去找隆部了。
七米这一日没有练功,一早便跑去拉着衮戈去跟叶西郎嘉和几个长老一一告别。
晚上,土司设宴为唐老先生和七米饯行,七米邀请朱牧和隆部也一并参加。席间土司让衮戈用清风剑演示苍狼刀法七式,让叶西郎嘉演示洞波枪法二十一招。两人精彩的挥舞引来一阵阵的喝彩。朱牧和隆部都看得兴奋不已。朱牧在一旁听土司说苍狼刀法是七米的生父独创的绝学时不由感慨万千,她不由得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学几招那该多好。
酒至半酣,土司站起身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手让人呈上准备好的礼物。揭开托盘上的黄色绸缎,两件银光闪闪的软甲呈现在众人面前。土司清清喉咙说道:“先生和七米不仅是我们的亲人、也是洞波寨的大恩人,这两件精钢软甲是我巧遇中原头号铁匠熊蛮子从他手里淘来的,每件重三七二十一斤,不仅刀砍剑刺伤不了身,据说还能化解内功高手的内力劲道,请两位一定收下。”
唐老先生起身推辞说:“中原头号铁匠熊蛮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坊间很难买到他亲手打造的物件,这礼物也太贵重了,还是留给两位少爷护身吧。”
土司哈哈一笑说道:“这两个小崽子还不到需要穿着护甲出征的时候,不过老夫已经安排纳染寨头人为他俩铸造上好的护甲了,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老夫可没有收回来的习惯哦。”
唐老先生也不再推辞,躬身接过软甲。
第二天一早七米晕晕乎乎地起床推开窗子一看,天空阴沉沉的飘着一点雪花,隆布戴着顶羔羊皮帽和一个身材瘦削、白皙俊俏的少年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等在楼下。七米觉得这少年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见七米站在窗边隆布用手抖抖身上的积雪躬身向他问好,那少年则微笑着摇摇手掌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七米哥哥,唐老先生让我过来叫你起床。”
七米一听乐了,说道:“你小子竟然是朱牧妹妹!我半天都没认出你来。怎么想到女扮男装?只是一开口说话就露馅了。”
朱牧一下羞红了脸,低着头说道:“不许这样笑我。这都怪你,若不是昨天哥哥一副嫌弃的样子,我还能这样?害得我穿男人的衣物不说,还得粗声粗气的学你们说话。”七米扶着窗框都笑出了眼泪。
朱牧一跺脚说道:“就知道逞能,猫咪一样的酒量还敢跟老虎拼,昨晚喝趴下了还不觉得害臊,就知道欺负我。还不赶紧下楼,大家都在等你。”
七米连忙穿好衣物洗漱下楼和父女俩赶到客厅见土司和唐老先生。见七米走进客厅,衮戈和叶西郎嘉俩兄弟招呼七米到旁边来一起用餐。
叶西郎嘉拍拍七米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兄弟好酒量。”
七米想起刚才朱牧说自己酒量不行的话,脸微微红了,连忙说道:“让哥哥见笑了,昨晚真是醉得不省人事。”
“七米兄弟喝酒真是豪爽,昨晚我也被你灌翻了,醒来一看衣服被吐得惨不忍睹,看来还是七米兄弟酒量好一些。”衮戈说。
朱牧在七米耳边悄悄问道:“你知道衮戈哥哥衣服上是谁吐的吗?”
七米侧身看了看朱牧一脸茫然的问:“是谁呀?”
“还能是谁呀?当然是你了。”朱牧悄声说。七米看了一眼衮戈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埋头吃饭。
土司府到山寨门前冒着风雪自发聚集了很多前来送行的人。大家见唐老先生和衮戈一行走出土司府,不断向他们敬献哈达。七米发现有不少人人带着热腾腾的馒头和煮好的牛肉请唐老先生收下;有些竟然全家老少顶风冒雪一起来送行。七米问衮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送行?衮戈在一旁一脸淡然地说道:“唐老先生妙手回春不知道救治过多少人,这些年每次先生离开山寨时大家都会捧着哈达来送。”
铜钦声响彻山寨,寨门前桑烟滚滚,唐老先生和七米等人在寨门前和大家一一作别,衮戈抱着七米久久不肯松手。土司走过来拍拍衮戈和七米俩人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都别难过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就三年短暂的离别吗?”俩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虽然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却都泛着泪花。
唐老先生等几人都骑上马后回身一拱手说道:“大人,后会有期,请多保重。”说完很轻巧地翻身上马带着七米和隆部、朱牧几人在众人的目送下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几人在雪地里策马奔驰,到午时已经来到南下必经之地秃鹫岭下。站在山脚往上仰望,只见皑皑的雪山直插云霄,原本宽阔的驿道到这山脚似乎被秃鹫岭顶常年不化的积雪冻着了,一下变成了一条仅容一匹马通行的狭窄的石径,在雪地里时隐时现蜿蜒向上消失在远处薄薄的云雾中。
七米轻巧的跳下马背,几步上前扶着唐老先生下马后说道:“先生,看来只能徒步上山了。咱们先打尖休息一下吧。”
唐老先生说道:“还好这几天雪下得不大,咱们得争取尽早翻下山梁,边吃干粮边赶路吧。”回头看了看朱牧说道:“丫头,上山没有问题吧?”
“先生可别忘了我可是打猎为生的,这山岭还难不倒我。”朱牧说。此时,太阳从云层里露出脸,照得四周白晃晃的一片。朱牧取下紫色的围巾,用腰刀割下几条柔软的布条递给几人。
七米不解地问:“朱牧妹妹,你这是干嘛?”
朱牧努努嘴唇说道:“哥哥若不想雪盲就学学先生和我阿爸。”
七米转身一看,只见两人已经将布条展开蒙住眼睛。七米学着他们将布条缠在头上,睁开眼一看发现有了纱布遮盖眼睛感觉舒适了许多。他故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伸出双手朝朱牧身旁摸去,嘴上说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呀?”
朱牧灵巧地躲到一旁,一脚将七米踢倒在雪地上,说道:“还不赶紧,先生和我阿爸已经走远了。”说完,牵上马一溜烟跑了过去。七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牵着马随后赶去。
几人越往上积雪越厚,到山腰足有一尺左右。隆部牵着马在前面探路,唐老先生和朱牧紧跟其后。七米穿着长及膝盖的藏靴走在后面,双脚不住地在陡峭的山路上打滑,他感觉自己有劲使不上,忍不住手脚并用爬了一截路。朱牧见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笑着说道:“七米哥哥之前养尊处优没有在雪地里赶过路吧?”七米无奈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山路上喘气。朱牧回过身抛给七米两根细长的麻绳,说道:“公子哥,用麻绳在鞋底缠绕几圈就不会那么滑了。”
两个时辰后几人顺利的翻过了隘口。山岭的另一面山势比较平坦,由于向阳这一面的积雪也不多,几人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打尖休息。取下头上的布条围坐在一起时才发现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几匹马也在一旁喘着粗气。
唐老先生看了看远处不断堆积的云层,说道:“我们今天出发还算比较及时。若再等两天就很难翻过这座山了。”
天黑之前几人就已经来到雪线以下的山脚河谷地带。他们找了一处水草丰茂的林间草地,七手八脚的迅速搭起两顶小帐篷,生起一堆大火。
等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喝茶时,朱牧便在火堆一侧石片上弄锅盔。七米闻着锅盔淡淡的清香感叹道:“幸好带了隆布和朱牧随行,否则先生不知道跟着我得吃多少苦。”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说道:“是呀,幸好隆布他俩跟着来了,否则今天只能是我在这火堆旁弄锅盔了。孔老夫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过雪山、搭帐篷、劈柴烧火、弄饭食、打猎等等这些零零碎碎的技能都是在江湖上行走必须学会的基础。若哪天落单了,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师父教诲谨记在心,江湖无小事,我一定虚心向所有人请教。”七米说。
朱牧在一旁说道:“哥哥也得教教我们哦,可不许藏着掖着。”
“我能教你们什么呀?”七米问。
“继续教我们射箭,还有读书识字。”朱牧说。
“丫头可别得寸进尺,少爷哪有这些闲功夫来教你呀。”隆布说。
“叔叔这么说见外了。但凡我会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七米说。
朱牧微微躬身行礼后说道:“谢谢七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