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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九十五章 光明正大的小人

    陈放站起身,从倒在地上的段惟昊和方庆手里,将桃核拿了回来。随后又摆在了地上,耀眼的金色桃核已变成了两个,粉、橙、黄、蓝四色的桃核安静的躺在两个金色的桃核旁边。已有两个人取得了名额,而现在陈放的手里有两个金色,再加上周兴昌手里的金色,这就是五个名额。还剩下五个。陈放手里就有另外的四个桃核。他什么都不用做,一定会有人来找他。周兴昌有些担忧道,“你……不杀了他们?”陈放转过头看向他,“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周兴昌叹息道,“如果我没有上紫云山,或许一辈子都说不出来这句话,可现在我觉得,只要有人倒在我面前,那这个人就该死。”陈放道,“为什么该死?”周兴昌道,“因为他们再站起来时,定会找你报仇,双拳难敌四手,怎么对付他们?”陈放道,“难道他们不该感激我没有杀了他们?”周兴昌道,“你不该如此单纯。”陈放笑道,“你说得对,或许我确实应该杀了他们,可是我不想。”周兴昌道,“你不想?”陈放点头,“对,这世上有很多难事,于我而言,最难的事情就是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想杀他们,我就不杀他们。”周兴昌道,“可是他们要杀你,为什么你不杀他们?”陈放摇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们要杀我,我却不杀他们?”周兴昌点头,“我担心你会后悔,你抢走了他们的桃核,他们一定会杀你,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们都会去杀了你。”陈放道,“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有时间去杀你了,不是么?”周兴昌道,“那又如何?”陈放笑道,“我说过,我们是朋友。而我的性格,就是帮人帮到底,救了你的妹妹,她若还是要下山,那我们就不算是朋友。”说着,陈放将一颗金色的核桃丢给了周兴昌,“带着你的妹妹走吧,这样你们就算通过了会试。”周兴昌道,“那你呢?”陈放缓缓道,“我和你分开,但是桃核在我身上,他们自然不会去找你,这样你才能安然的回到庭院,否则你我谁都回不去。”周兴昌已站起了身,抱起周梦柔,凝视了陈放许久,“有你做我的朋友,是我的荣幸。”陈放笑道,“若是朋友都可以算是荣幸,那这朋友就了然无味了。”周兴昌也笑了起来,“好,我在山上等你。”正转身之时,却有一口剑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把剑通体漆黑,宛如刚从炼狱之中拿出的一般。持剑的是一个少年,头发散乱,身上也已破烂不堪,整个身躯散发着恶臭,可他的目光却十分的坚定。陈放目光瞥了过去,“方才你就在一旁躲着,既然没有和段惟昊结盟,我猜你是孙天武。”孙天武的面容十分阴冷,“我不喜欢说话,我只要桃核。”陈放道,“桃核就在我这里,你完全可以来拿。”孙天武取出了一颗粉色的桃核,“可我觉得他们更好对付。”陈放道,“粉色的桃核,对么?”孙天武冷冷道,“你莫要想用欺骗他们的办法来骗我!你的桃核上有毒。”陈放道,“可是周兴昌的桃核也是我给的,难道你不怕那上面也有毒?”孙天武冷笑道,“你真当我是傻子?”陈放叹气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霜叶爱说谎了,因为真话从来没有人会信。”孙天武凝视着陈放,持剑的手却已没有方才那般坚挺,而眼神也出现了慌乱,片刻后才缓缓道,“你有什么条件?”陈放道,“放他们走,我就给你桃核。”孙天武的面色变了变,“这么简单?”陈放坦然道,“就这么简单。”孙天武的剑收了起来。周兴昌立刻疾步,从一旁遁走。孙天武站在远处,“我信你。”陈放笑了笑,“看来紫云山的三场会试并没有教会你提防别人,现在你想追他,或许已经追不上了。”孙天武气急败坏,大步走到陈放面前,剑锋指来,“你骗我!”陈放哈哈大笑,“是啊,我骗了你。我不仅骗了你,我还把你当成傻子了。事实证明,你就是个傻子。”他的手轻轻点在了那粉色的桃核上,双眼瞧着孙天武,“你想要,我偏偏不给你,怎么?你想杀我?”孙天武深吸了两口气,瘦弱的脸深凹进去的目光,散发出了愤怒,他凝视了陈放良久,却忽然抽起长剑,刺向了地上的段惟昊。剑锋停在了段惟昊的胸口。孙天武的眼泪流了下来。脚底一软,手一松,整个人瘫软地倒在了地上。陈放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树干上已经过了奇痒难忍,现在到了痛不欲生阶段的郭照扬,问道,“你说他奇怪么?”郭照扬双拳攥紧,嘴唇已干裂,整个人都似疼的疯癫,可面对救命恩人的话,又不能不答,于是道,“我……我……奇怪……很……很奇怪!”陈放道,“他为什么奇怪?”郭照扬道,“他……我……恩公……我……我无法思考……我……我好痛!浑身都痛!”陈放道,“是啊,我给你吃的是离纯蛊虫,那蛊虫会吃光你体内的所有毒素,你自然会无比疼痛。”郭照扬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若非陈放将他绑在树上,可能现在他早已疼的满地乱爬。陈放回过头看向孙天武,“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骗了你,你却要杀他?”孙天武面如死灰,凝视着段惟昊,怅然道,“我已是个废人,谁也杀不掉。”陈放道,“那我便让他醒来吧。”说着,单手一点,一道气直奔段惟昊肩头而去,他猛然从地上惊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放,“我……这……咳咳咳咳……”随着剧烈的咳嗽,他完全苏醒了过来,同时,也看到了一旁的孙天武。孙天武的眼神里尽是怨恨和痛苦,但身体却已垂丧了下来,像是一个被打断了的钢板,再也直不起腰杆。段惟昊吸了几口气,笑道,“怎么是你这个废物。”孙天武默不作声,低着头。段惟昊看着陈放,“你……你还不跑么?”陈放道,“我现在该跑么?”段惟昊道,“当然,你若是现在不跑,等会儿我气力恢复了,你可就跑不掉了。”陈放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桃核,“我这个人活这么大就是一个本事,听人劝。”大笑一声,纵身掠出。“你!”段惟昊看着陈放远去,心中愤恨,一拳砸在地上,“真是个滑头小子!待我进入紫云山,定要杀了你!”他怒目了许久,却又松开了手,歪着头看向孙天武,“你还来此做什么?我若是你,早就已经回家了。”孙天武摇了摇头,“我……以无家可归,我全家老下都被你家满门杀尽了。”段惟昊目光瞪圆,“什么?”孙天武将一张血书递给了段惟昊。上方正是九江孙家,孙天武的父亲递来的血书。段惟昊愣了愣,看着孙天武,“这……这是何时的事?”孙天武要了摇头,“我进入紫云山的前一日收到的,从此……九江就只有一个段家了,天下再无我孙家的容身之处了。”段惟昊拿着血书,看了许久,对着孙天武说道,“你的……你的桃核呢?”“已被那陈放骗走了。”孙天武道。段惟昊道,“你的剑呢!”孙天武拿起了剑,可剑锋却对向的是自己,他将剑柄递给了段惟昊。段惟昊怔了怔,“你……你在做什么?”孙天武道,“杀了我吧。”段惟昊不解的看着孙天武,“你不报仇了?”孙天武道,“找谁?孙家三子,你大哥二哥都已在紫云山上,现如今你一步就可进入紫云山中,我和你认识了十七年,打了十七年,我没有一次能打得过你……方才,我唯一的机会也被我浪费了,我……我打不过你……更不可能打得过你兄长,我……已是个废人了。”他苦笑道,“我若是杀了你,你的兄长也会杀了我。”段惟昊看着他,“你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们从小虽然争强斗狠,可却是唯一的朋友。”孙天武道,“想不到你心里还有朋友这两个字,哈哈哈,死之前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已知足。”段惟昊愤怒道,“是!我段惟昊是个小人,可我从来不藏着掖着,老子是小人这件事,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我欺骗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可是我有目的!”孙天武看着段惟昊,“目的?”段惟昊点点头,“我骗这方庆来取桃核,并非我自己打不过陈放,而是要用方庆的气息来消耗陈放,到时候两败俱伤也好,取得桃核也罢,我没有任何的损耗,之前和周兴昌也是如此。我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就是进入紫云山!”孙天武道,“你的手段太多了……”段惟昊道,“你小子生来的就善良,和你爹你娘一样善,我从小欺负你,打你,折腾你,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九江城内,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欺负过你?”孙天武看着段惟昊,“我……”段惟昊抓住了孙天武的肩膀,“段家和孙家的事情,是你的世仇,我也是你的敌人,你居然把你的剑递给你的敌人?你父亲会怎么看你?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九泉之下,又怎能安得下心!”孙天武顿时泪眼婆娑。段惟昊接着道,“想必那一日,孙家家主也是力战到死吧?想必孙家上下,也没有一个孬种吧?你现在让我杀了你算怎么回事儿?有本事就站起来堂堂正正的打一架!我段惟昊虽然是个小人,但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小人,若有一日我有如此深仇,即便是吃屎睡尿,即便是打不过,也要藏在他家茅坑之中,给他屁股来上一剑!”孙天武泪已划过脸颊,“你……为何要如此?”段惟昊道,“我可以对付一万个孬种,但你不配做孬种,你可是我段惟昊的朋友,是我九江子弟,九江子弟可以贪生怕死,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临阵脱逃。但是不可以没有目的!”孙天武的脸没有动,“你在劝我……杀了你?”段惟昊拾起了孙天武的剑,挥剑断了自己的长袍,飞絮飘摇。“你我从此割袍断义,下一次再见,便不是朋友了,那时若你还是这副德行,别怪我亲手了解了你!一码归一码,朋友没得做愧对的是我段惟昊而已,但是仇若是不报,愧对的是你的列祖列宗!”段惟昊道,“若是愧对,你父亲又为何给你写这一封血书呢?”暴雨前的狂风,吹得漫山遍野的草木簌簌作响,这春日的黄昏下,紫云山的山野林木之间,却有晚秋般的萧瑟。一声霹雳打下来,倾盆大雨立刻滂沱而落。豆大的雨点击在木林上,击在孙天武的脸上,冰冷无比。暴雨虽才落下片刻,可他却已衣履尽湿。痛苦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