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武当山中深处某个地方,许多玄衣人正在一片狼藉的空间中不停忙碌,修复法阵,搬运材料。而在一处密室之中,几个玄衣人正盯着眼前的一些法宝仪器进行操纵。其中一件法器竟将真武观中发生的一切,通过图像声音全部反馈过来,如同现场一般清晰。
一名白发鹤颜老者一边操纵法器一边问道:“传送阵修复情况如何?外面有个小子已经等一上午了。”
旁边一名长脸男子道:“应该很快就好了。总殿技术部那边正在测试。这次遭到的破坏太严重,许多地方需要结丹长老才能修复,严重影响进度。”
他顿了一下,悄悄问道,“陈师兄,你说这次袭击门派的那个怪物究竟是从哪来的?这么厉害?”
白发老者陈师兄闻言不耐的道:“管好自己的事情,那怪物是什么级别?可是你能关心的。”长脸男子闻言也是挺不好意思,讪讪的不再言语。
忽然旁边一名玄衣人道:“山下居然又来人了。人数还不少。白虎岭怎么这般热闹?”长脸男子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马上道:“恐怕要通知一下齐师叔。这是武当派和真武帮的人。”
白发老者闻言面露不悦之色道:“真武帮?是山下十堰城的那个流氓帮派?”
长脸男子道:“正是。”
白发老者恨恨地道:“居然敢以真武大帝之名作帮派名称,这些凡人已经是死罪,还闹到我们真武门来……快去问问仙阵部那边,传送阵还要多久才好。老夫定要亲自去教训教训他们!”
长脸男子见白发老者发怒,赔笑道:“好好好。”一边让人速速将信息报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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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真武观外正聚集着一大帮人。领头之人一身青衣道袍,长须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味,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当派掌门人苍松道长。其后跟随数十名道士,仔细看时,为首的大都是苍松的师兄弟,有几名老者,居然是苍松掌门的师叔。稍微年轻一点的,也都是后辈弟子中出类拔萃之辈。再往后便是一群江湖豪杰,全是与武当派关系从密之人。这些人或是武当弟子出身,或是与武当派有着过命交情。眼下这群人代表了武当派在江湖上最强的一股力量,此时都来到白虎岭之上。
观门之外有一片平地,众人便在那里或坐或站,稍作休整。此时正值盛夏,外间气候早已酷热难当,但这处地方有山风吹过,却十分凉爽。众人先前赶路有些炎热,在此处休息最好不过。
众豪杰中有武当山下坝县金汤武馆的馆主刘金汤,与苍松道长的师弟青松道长最为相熟,在此地歇了一会便有些不耐烦,来到青松面前小声埋怨道:“真武帮那些人怎么这么慢?”
其实不单是他,此次前来的江湖豪杰中,许多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习惯被人迎来接去,若平常哪怕等待片刻都要大发脾气。但此次事关重大,众人虽然心有怨言,却也都耐心等待。
刘金汤口中所说的真武帮乃是江湖上近两年兴起的一个帮派,总坛便设在武当山下的十堰城内。此次武当派前来真武观,便是与真武帮邀约而来。
那边青松道长轻捋长须道:“不用着急,还不到约定时间,再等一等。”
刘金汤瞧了瞧那真武观的观门,小声问道:“这么个小道观,又是在这等深山之中,会有什么厉害角色?掌门居然说曾败在这观主手下,此事可当真?”
青松道长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真武观。”瞧他神色,也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掌门师兄既然敢将那三个魔头邀到这里来,并赌上门派将来的五层收入,想来不会没有把握。”青松道长安慰刘金汤道。他虽这么说,但一想到那三个魔头的本事,心里也没什么底气。而那刘金汤听到魔头两个字,更是脸色大变。两人一瞬间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刘金汤又道:“若那真武帮获胜,难道我们真要让出五成收入?”一想到五成收入要拱手送人,刘金汤不禁肉疼得脸都抽筋了,那可是一大笔财富!而且最关键的是,其中便有他一份。
青松道长叹道:“那自是不会。此次若输了赌局,我们武当派便只能与真武帮火拼到底。不过真武帮已成大势……输赢不过五五之间啊!”刘金汤闻言面上又抽搐了几下,此前他的金汤武馆曾与真武帮交过几次手,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以前他遇到麻烦事情,总有武当派在后面撑腰,但此次却是连武当派都讨不了好。这两大帮派若真是火拼起来,不管谁输谁赢,他的金汤武馆估计都要成为炮灰。钱财虽然好,但若没命花,再多也是无用。只是此事关系到武当派上下利益,便不是他刘金汤可以说的上话的了。
两人正说话间,山下一阵喧哗。众人打起精神。过不多时,却见一拨人马由山下上来。当头数人打着几面黄布大旗,绣着真武帮三个金字。这些真武帮众一色黄衣短装,整齐划一,个个神色彪悍。众人之中却有三人穿的不是黄衣,格外醒目。当中一名壮汉,一身紫袍,环眼虬髯,身材高大,正是真武帮的帮主何宏。身后紧跟两人,一个中年人穿一身白色秀才服,作书生打扮,另一人却是面带刀疤的精瘦汉子,穿一身大红衣服,飞扬跋扈,目露凶光。中年书生名叫李志,精瘦汉子名为段飞,两人都是帮主何宏的结拜兄弟,身居真武帮副帮主之位,乃是何宏的左膀右臂。这三人便是青松口中的三个魔头。此时在帮众簇拥之下,上得山来。
这何宏三人春风得意。说来三人原本都是江湖上默默无闻之辈,虽然自幼习武,但所学有限,此前混迹江湖也只是给人充当打手之流。不过几年前三人得了一场天大的造化,武功突飞猛进。他三人仗着高超武艺和以前混迹绿林的经验,在武当山下的十堰城内成立了真武帮,招兵买马,势力扩张的很快。帮派成立后不久他们便吞并了周围的十多个小帮派,甚至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龙虎帮发生了冲突,也是完胜,一时之间,声势浩大。随着他们势力的不断扩大,便不可避免的与武当派发生了冲突。
武当派作为武林魁首,势力范围遍布大江南北,但其根基终究在武当山附近。真武帮的迅速扩张自然引起了武当派的警觉。但武当派此前刚好有其他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待真武帮发展壮大之后,居然主动找上武当山来。那一日在武当派的演武场内,双方一场龙争虎斗。真武帮的何宏、李志、段飞展现了超强武艺,震撼天下。特别是帮主何宏,苍松道长与六名师叔联手才与他斗个旗鼓相当。也亏得武当派底蕴深厚,而真武帮虽然人多势众,除了何宏三人,其余高手却很少,双方才战成平手。但那何宏一人,却也打得武当派上下无人敢单独应战。
这一场比斗之后真武帮的名头响彻江湖,许多成名的江湖人士纷纷加入帮派之中,势力愈发的庞大。而此时武当派的苍松道长居然派遣密使来到真武帮总坛,声称愿意与真武帮结成秘密同盟,双方明面上互不干涉,暗中相互支持。
新加盟真武帮的武林人士中不乏多智之辈,其中就有人向何宏建议,乘着机会多敲诈武当派一些好处。谁知那密使是个软骨头,何宏才装腔作势吓唬他一通,他便马上将苍松的底牌全部交出。只要真武帮保证不与武当派发生冲突,苍松道长愿意让出武当派的许多地盘,估略算了一下,相当于武当派每年收入的五成,这可是相当大的诱惑。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却是邀请真武帮的三位帮主前去白虎岭真武观,与真武门的掌门比武。那密使道,苍松道长此前曾比武输给真武门的掌门,耿耿于怀。若真武帮能给他找回面子,则一切便好商量。
对于武当派的要求,何宏等人都认为其中必有阴谋。不过武当派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派,既然愿意如此轻易的让出五成收益,真武帮当然不想就此放过。毕竟与武当派全面开战也有极大的风险。于是何宏便派了三位堂主上白虎岭打探一番,倒真是有个真武观,其内不过一个老观主和三两个道童。那老观主自称为真武门掌门,武功也着实不弱,不过却也强得有限,前去打探的三名堂主在他手上坚持了十几回合方才败下阵来。这三名堂主都不是何宏三人一合之敌,何宏三人却才放心。他三人自负武功高强,对方有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虑。不过出于慎重考虑,此次真武帮还是倾巢而出,但主要不是用来对付真武观,而是怕武当派出尔反尔。
待真武帮众上得山来,武当众人早已严阵而待。苍松道长踏步向前,朝何宏拱手道:“何帮主,山路难行,辛苦了。”苍松道长身为武当派掌门,在江湖上声望地位何等之高,此时放下身段,实属难得。
但那何宏却是神态倨傲,大咧咧的摆手道:“这白虎岭不是传说有白虎出没,刚才怎么没见到一只?若是遇到,少不得杀掉,剥了皮给老子做个虎皮大衣!”
旁边真武帮老三段飞道:“就是就是,若能多遇上几只,虎皮大衣要做三套,我们哥仨一人一套。虎皮椅子也要做上三把!”
老二李志道:“怕是那白虎知道大哥要来,早早躲了!”
三人在那里一唱一和,真武帮众闻言俱是哈哈大笑。竟全没将苍松道长放在眼里。
武当派众人见状都是面有怒色,唯独苍松道长不以为否,面色平静的道:“这里就是真武观,何帮主,众位,请了。”武当众人让开道路,露出真武观的观门。
段飞忍不住冷笑道:“听说苍松道长败在这真武观观主手下,我很期待领教领教他的本事。”言语间暗暗讽刺了一下苍松道长武功不行。那边苍松道长依旧不做搭理。
说话间,真武帮众人穿门而入。待真武帮众人进入之后,武当派众人却也鱼贯而入。双方各自占据半边院子,泾渭分明。苍松望向何宏,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何宏自是不惧,昂首踏步,率先进入大殿。真武帮和武当派中的重要人物都跟随而入,其余人等却在外面等候。
来到大殿之内,迎面便是真武大帝的塑金神像,苍松等人自是第一时间便依次上前参拜,真武帮众人虽然鱼龙混杂,而且其中多是心性残忍之辈,不信神佛,但在这真武大帝的神像面前却也不由自主得生出敬畏之心,纷纷上前拜倒在地。连何宏、李志、段飞,也都上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正轮流跪拜,却听那段飞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段飞窜到神像侧面案台旁,一把扯出一个人来。一张憨厚的圆脸,嘴角残留着许多饼屑。正是在此间休息的濮晨玄。
段飞冷笑道:“你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偷吃真武大帝的供品!”他见濮晨玄这身衣着打扮,估摸着就算不是真武门之人也脱不了关系,这真武门人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让段飞老大不满意。眼下抓了个偷窃现行,可以灭一下对方威风,自然十分得意。
濮晨玄先前在大殿中吃过干粮,便开始打坐冥思,却不知外面一大帮人已经奔上山来。他入定之后想到自己修行中一个关键问题,便沉思下去,对于外界一切听而不闻,刚刚被段飞发现,一把抓出方才醒转过来。他虽修仙多年,但年少未经世面,睁开眼睛见到这许多人,又被段飞责问,登时心里着慌,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我自……自家的烧……烧饼。我没……没偷吃。”
段飞一听他说话这般结巴,更是认定他做贼心虚,冷笑道:“被当场抓住居然还敢抵赖。”也不问青红皂白,一巴掌便掀向濮晨玄前脸。他当流氓的时候就最喜欢打人脸面,毁人自尊,武功大成之后这个恶习犹自不改。许多成名高手与他交手,没有防备之下往往中招,视为奇耻大辱。
那青松道长当日便被他在脸上打了一巴掌,至今记恨。现在见他又是这般,青松忍不住叫道:“住手。”
段飞一巴掌打下,旁边一把拂尘扫来。段飞以为是青松,伸手便抓。谁知方一碰到拂尘,便觉其上一股强劲绵力,竟无法抓住,手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段飞慌忙撒手,一跃退开,看清来人居然是苍松道长,低头看时,手上已是殷红一片。原来青松终究离得太远,来不及救援。倒是苍松道长就在左近,不忍濮晨玄受辱,出手相救。他武功较段飞略高一筹,又是从旁袭击,所以一击得手。
那边真武帮徒见苍松与段飞动手,全都拔刀相向,纷纷喝道:“想干什么?”“出手偷袭,算什么好汉。”真武帮的副帮主李志更是沉声道:“苍松道长,莫非你武当派要与真武门联手一起对付我真武帮?”
武当派众人自是针锋相对,场面眼看就要失控。苍松道长却好整以暇,安抚住武当众人,不慌不忙的对段飞道:“段副帮主,你说人家偷吃供品,也要有真凭实据才行。你看这大殿之内可有摆放供品的位置?”众人望向那真武神像,果然四周都只是焚烧香火,并没有贡品摆放,与一般道观倒不相同。
苍松道长又道:“贫道此前曾来过几次真武门,倒是知道这里从来只焚烧香火,不摆供品。段副帮主还是莫冤枉好人。”
真武帮上下此时却也无话可说,段飞自知理亏,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苍松那一下算是白挨了。那苍松道长将拂尘一收,合掌对何宏道:“何帮主。此次比试乃是你们两个门派之间的事情,我武当派决不插手。只做见证。这个何帮主大可放心。”
何宏闻言沉声道:“那不知这真武掌门现在何处?”他虽不惧真武掌门,但此时心下已是大为不悦,言语间已有些怒气。
苍松道长却胸有成竹,转过头对濮晨玄道:“这位小哥可是真武门下?”
濮晨玄此时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懵懵懂懂,听到问话忙下意识的点头道:“是。”
旁边段飞忍不住厉声喝道:“还不快叫你们掌门出来。”
濮晨玄闻言却是一脸惊讶之色:“你要见我们掌门?”真武门现任掌门乃是一名元婴祖师,每日云来雾去,等闲弟子通常要每隔五十年才能在盛会上远远见上一次。至于这些凡夫俗子,自有练气弟子和筑基师叔打发,哪里能劳动他老人家大驾。
但他那副惊讶表情却让真武帮众十分气愤,特别是帮主何宏。自与武当比武之后,他恶名远扬,哪个帮派的掌门听说他要到来不是亲自迎接,偏偏这真武门如此小瞧自己。
还不等他们发作,濮晨玄怀中门派令牌已传来消息。濮晨玄用神识扫过,居然是门派指令,委任他为现任真武观掌门,全权处理此间事物。濮晨玄方才明白,他们所说掌门其实就是这处入口真武观的掌门之人,并不是指真武门的掌门元婴修士。虽然都是掌门二字,但意义可大不相同。
原来武当山中的白发老者和长脸汉子早已通过法器看清此中情况。见真武帮这群人居然是冲着真武门而来,当然大怒。特别是那老者陈师兄,年纪虽然不小,火气却大,早恨不得自己出来教训何宏等人,苦于门派大变,传送阵又没有修好,外面只有濮晨玄一人,便给濮晨玄发出信息,让他出手。
濮晨玄在门中一直都是地位低下,哪曾担任过这等大事,心下十分惶恐。但师门命令不敢违背,只能鼓足勇气,对眼前众人道:“我……我……我就是……掌门。”此言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寂静。一阵山风扫过殿堂,卷起几片残叶。真武帮与武当派众人齐齐望向濮晨玄,场面超级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