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问王金石:“那咱们现在往哪去?”
“去县衙。”王金石带头走在大街上,淡淡的说道。
“去县衙?”赵义和二虎都有些惊奇,他们收到过锦衣卫指挥使的明令,在接到他的命令之前,不得直接与官府接触。说是以免打草惊蛇,王金石总感觉,这个理由有些奇怪,牵强。
他脑海里回忆一个精神老头,说道:“这个火娃他爷说的才是最关键的,现在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咱们得去把他弄出来。我有些事情,请教请教他。
不一会儿,几人便到了虹县衙门口,衙门外左右各有一座八字墙,用于张贴标语、告示。
右边墙头上刻着“所食所用”,左边墙上刻着“民脂民膏”。这些是朱元璋命人刻上去的,每个县衙前面都刻着,用于提醒官吏善待百姓。
再往里就是院墙,进去之后是正门,两边都是可通行的。牢房一般在县衙西南面,所以他们直接往左边走入。
到了二进之后,有一条甬道,右边是捕快房,里面有一些捕快在大声说着话,也没人管他们。
“就这了,进去,就说金陵的王百户,找高县丞。”二虎进入之后,不一会就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捕快。
那捕快问道:“你是王百户?找高县丞?”
“嗯!”
那捕快看了看他,说道:“你跟我来吧!”
说完领着他们进了衙门正堂,到了一间值房前,他进门去通报。然后出来说:“请进去吧!”自己则在外面守着。
王金石一人进门,只见高县丞坐在那里,故作淡定,待门关上之后,站起来笑着道:“小王大人,今天怎么来县衙了?”
王金石也不会客套,“高县丞,我今天来,是想从牢里提个人。”
“小王大人,想提何人?”
“有一个火娃他爷,也没犯什么事,被你们关黑屋了。”
“哦!这人我刚好知道,小事一桩。小王大人直接去领人就行,就和牢头说是我说的。”
“好!那我就不劳烦高县丞了,你忙你的,我们自去便是。”
出来之后,他们继续往里走,然后就到了皂隶房,皂隶房之后就是牢房。
牢房上就刻着监牢二字,上面还有一个狴犴头像。
一个牢子问道:“找谁?”
王金石看屋里,还有一个牢头和三四个牢子。他直接说道:“来领个人出去!”
“嗬?领人出去?领谁?这可是监牢。”
“领火娃他爷。”
“就那个老头?谁让你来领的?”
“高县丞。”
那牢子不敢拿主意,便进门对牢头说道:“他说高县丞说让他来领火娃他爷。”
牢头歪头看看,稍一思考便说:“那让他领出去吧!”那牢子得到明令,自然去里面提人,让他们在外等候。
过不多久,他就领着火娃他爸出来了,他依然着一袭长衫,读书人打扮。见王金石几人,只略微有点出乎意料,便正常作揖呼道:“原来是小友!”
王金石微笑道:“老先生,精神不错啊!”
谁知火娃他爸眯眼吟诗:“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王金石突生敬佩,这一段诗意境雄伟,曲折,流丽,感慨深沉激烈。老先生一口气吟诵下来,气不喘,面不红。
“老先生,请。”王金石请他出县衙,他健步朝外走去,出了大门,仰天长吸一口气。
“小友,你读过刚才那首诗没有?”火娃他爸突然问王金石,王金石没读过这首诗,只好老实回答没有。
“你可以去读一下,看看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好!”他果断答应了。
出了县衙大门,他走到八字墙前,背着手,仔细的看了上面贴的通知,告示。
看完之后,王金石道:“今天难得和先生相聚,我想请教一下先生,关于告示的问题。”
“可以,告示我天天谈,你等会儿可以在一边仔细听,你要看好了,他们都是怎么对待我说的这个事。”
出了县衙大门,他走到八字墙前,背着手,仔细的看了上面贴的通知,告示。
这老头说话,一般人还真不容易明白他的意思。“先生是让我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现在是对面的,我们这边的,他们两边配合,对付我们这些说话的人,我就看谁让我说这个,谁不让我说这个。”
“好,你才出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这牢里没什么伙食,要是来个塞昭君的煎饼,再来一壶桃花酒,就好了!”
“这个好办,我们现在就去。”
几人直奔塞昭君的桃花酒铺,小鱼说酒没了,要吃正宗的饼也没有,只有请塞昭君回来。要问她现在何处?强秀才的私塾里面呢。
几人又奔私塾而去,到了地方,一群人在聊天,一个夫人正在说话。
一个小老头见几人到来,一把抱住火娃他爷。
“这个人就是年似水。”二虎在一边提示道。
原来就是他,他抱完火娃他爷,开心的说道:“火娃他爷,你终于出来了,几天不见,我们都想你了。你不知道,我们几个为了捞你出来,都不知道找了多少人。”
火娃他爷听了这话,面色不变,只说他想说的:“现在是有人不让我说这个告示问题,我说到他们的痛处了,这次就是有人在背后告我的黑状。”
年似水道:“现在火娃他爷现在厉害了!他们给排了个五大高手,东南西北中。”
“我不是什么高手,可不要排我!别给我戴高帽子。”
“又不是我排的,他们给排的,还排了个七傻,赵半吕排第一。另外还有一个什么举牌榜,有时候,人太多插不上话,有人就写个字举着。小润子排第一,第二是那个周周。”
火娃他爷说:“刚好哪吒他爷,托塔天王李靖在这里,咱们接着你刚才的话,说说这个告示的变化。”
叫李靖的不是个汉子,而是一名妇人,她说道:“对,我刚才说到了,这个借纸的事情。”
火娃他爷说道:“姐姐,你听我说,今天我要说说这个,他告示上的用词。你看,孩子父亲给了八百文钱,那是让孩子自己一个人住单间的。
但是,这第一份告示上写了,那间屋里,之前就有一个十七岁的在住了。那为什么不是给孩子单独安排的房间呢?”
李靖说道:“不,不,不,人家是二月初一开始上学的,这个孩子是二月十五上学的。”
“我知道,你是说他们并不是同时上学的,但是人家父亲出了这个八百钱,很明显就是要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安静的住一间。不可能我出这个钱是为了让孩子和比他大四五岁的人住一间房吧?县学为什么不给他安排呢?”
稍一停顿,他就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它上面写又进来一个姓许的,与孩子商量给三百文,让他住进来。至于这三百文到底给没给,它上面就没写了。
到第二份告示时,这些是没有了,变成借纸了。还写了姓许的与这个小王学子是发小,就是他们关系要好,但是他写的却是经舍长同意,住进此屋,他不应该是经小王学子同意吗?
又欠发小钱,又关系良好,那他借你纸,你不应该同意吗?但是你看告示上写的是遭到拒绝。这个遭到拒绝就很厉害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个词。”
听到这里,大家都只专心听他分析,因为他确实对告示上的每个字都分析的很透彻。
“后面又写了遂,翻,见状,踢。写小王学子的时候都是这种字,我就觉得太奇怪了,人家是不是好友?他现在也说不了话了,但是告示上写了。”
“然后小王叫了一二三,三个年龄大的朋友来房间,后来又四五。相继,来到,随后,再打一架。”
这时强秀才在一边说道:“说我对敌人太仁,对自己人却要求太多?我没有,你看,我们对待别人,先是用仁,去感化他们。不受感化了,我们再用法,去治他们,这是一个先后的问题。”
原来,下面有个人对强秀才说,他试图改变对方,改变别人太仁慈了。
火娃他爷乘机说道:“那些我就管不了了啊!我毕竟也是个普通人,也要吃饭。姐姐刚才说的很好,我就是听到了,忍不住上来叨叨两句。”
听他一分析,差点把喝酒的事忘了,王金石连忙对塞昭君道:“老板娘!快给火娃他爷弄点,他几天没吃上一顿好的了。”
“啊!我就不说了,这肚子饿了,我要去吃酒了。桃花,快。”
塞昭君十分开心:“呵呵呵!好嘞!”
几人又到桃花酒铺,火娃他爷也显得很兴奋,“今日王小友请客吃酒,谢谢好酒上来啊!”
塞昭君笑道:“我还留了几坛子桃花酒,刚好都给你们了。”
火娃他爷突然又开始神之吟诗:“唧唧复唧唧,婚嫁不稀奇。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莲叶何戚戚。男儿重义气,何用抬重器。”
念完这一段,又换成唱戏的腔调:“听说你怀有二心,我特来与你决裂。我此生不换情念,誓死只爱这桃花!哎!人呐?”
他准备说桃花的,一看没人,引得众人忍俊不禁,嘿嘿笑了。
“桃花去做菜了。”王金石说道。
“跟桃花一别之后,两地相权,自哀自怨,一片心意知四月,谁知相望五六年。七月七,无心谈,桃花伤人心,九重九,百无聊赖登高看,八月十五月圆人不圆。”
王金石感叹道:“五大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小鱼上来两坛桃花酒,火娃他爷立刻闭嘴,只顾倒酒吃酒,不再说话。人们见他一碗接着一晚,只喝不停。
塞昭君出来问道:“刚才那么吵,怎么突然没声了?我还以为没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