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五年
关中平原五月的春雨渐息,若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关中平原的大地上皆是满地绿意,满目的生机勃勃,如今去岁播种的冬小麦长势还不错,特别是沿渭水及郑国渠等灌溉下的广大麦区,一片片都是绿油油的小麦田,因为关中之地的西北属于半干旱地区,所种植的农作物多为一年一熟,而东南地区则因为较为完善的灌溉沟渠,农田大多种植水稻可以做到一年两熟。
进入五月中旬以后,刘彻在确定军事上的改制后在逐步推进后,便将自己的重心放到了内政的治理上,这段时间在长安政局稳定后,他便轻车简从开始在长安周边巡视各处引水大渠及大农庄。
要知道自古以来,关中平原就素有八百里秦川的美名,其中更是沃野千里,良田万顷,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地,历代王朝为了确保关中的粮食产量,从未停止对关中平原的土地开垦,其间也修建了不少灌溉沟渠。
但近些年因为大周朝廷的国库空虚,已经许久没有修缮关中各处的引水渠了,使得许多沟渠已然破败,堵塞,甚至直接被废弃了,而刘彻这次巡视,便是想彻底了解关中灌溉体系的实际情况,这直接关系到未来关中地的粮食产量能否保持稳定,民以食为天,在亲眼见过流民悲惨境遇后,刘彻对粮食的产量是否能稳定高产就极为重视。
五月十六午时
沣水之畔
数十黑衣褐披的骑士散布在沣水岸边的一处小丘四周,或近或远,或高或地,隐隐暗含某种规律,巧妙地将通往他们身后土坡的所有路径都守护得极为妥帖,这些身材高大的汉子,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身形健硕,布满老茧的大手按着腰上精钢铸造,量身订制的四尺二寸环首刀,背部的褐色大披下就暗藏着兵器司最新打造的神臂弩,其威力极大,百步之内可杀人于无声。
就见他们如鹰眼般犀利的双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旷野,捕捉着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丝异动,即便他们刻意压制,依然能让人感受得到他们浑身散发出的淡淡煞气,显然这是一群见惯了鲜血且极为彪悍的护卫,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让关中最顶尖的门阀,豪掷千金聘请为贴身的护卫。
而此时此地,这样的高手竟然多达数十人,他们警惕地守卫在沣水之畔的一座小丘外围,显然那土丘之上定然有了不得的人物。
在小丘之上,一灰衣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正与一名青衣书生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商议着什么。
“王监司,你刚刚所言这沣水在华西雨季之时水流湍急,水量充沛,却无法调用,是何缘由?”灰衣儒生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平缓的河水问道。
“回大都督,沣水上游便为秦岭北麓的太平河,因秦岭沟壑险峻,地势落差大,每当雨季之时,雨水就会变为洪水转瞬即至,冲破堤坝毁坏农田,洪水最终汇入渭水。但当过了雨季,沣水水量就会明显减少,这种河流水势暂无可以很好调用的方法。”被称为王司监的青衣小吏,是刘彻从工部尚书严大人处调来陪同查看长安附近水利设施的一名水政司监,名为王昌浩,字文博,祖籍灵州安平人,祖辈便善于山川水政之策,故而被严大人派来陪同刘彻巡查各处水政。
刘彻此次巡查沣水这片区域,是长安南部地势平坦,且水系丰富的地区,他想着将这一片当前只能算中下的土地,合理地利用起来,若是将其转换成稳产高产的上等水田,那方圆百里可就是一大片可以丰产水稻的良田。
虽然历朝以来,朝廷也曾想在此开渠引水,将沣水之害转变为利,造福百姓,但数代以来,要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水政方略,要么是没有足够钱粮来执行开渠的方略,最终都不了了之。
现在关中之地尽在刘彻统辖,他自然不可能放着这块潜力极大的土地不管,所以便带着这位工部的水政司监前来巡查,想找出一个可行的方略来解决问题。
刘彻拧着眉毛环视沣水,及两侧广袤的旷野,不由地喟叹道:“若能将这百里之地建成良田,不知道能救多少百姓,免于饥荒之祸啊!王司监,你可有方略治一治这沣水之害?”
被询问的王昌浩,本是一名有想法的年轻水政司监,自从他进入工部的水政司后,就每日研读各类卷宗,实地探访关中的各处山川河流,在他的心中不停地勾勒出一幅巨大引水渠的蓝图,想着将八百里秦川处处都变成万顷良田,而他也曾无数次憧憬着,自己也能如哪位打造郑国渠的郑国先辈一般,用自己的名字在关中大地上命名一条大渠。
虽然他心中已有鸿鹄之志,也数次向朝廷打造关中灌溉渠的宏图,但身在式微的大周朝廷,根本没有他发挥能力的余地,最终他提出的所有方略都石沉大海,时间长了,他自然也就颓废了不少。
但刘彻刚刚的话再次深深触动了他,让他内心深处一处火点被点燃了起来。
显然,他眼前这位年轻的大都督,比工部尚书严大人等朝廷大员看得更远。
随后,王昌浩思量一番,才谨慎地回道:“回大都督,沣水之害看似凶险,但并非没有治理之法,所谓急水缓治,开渠分引远比筑坝封堵要有效得多。下官以为可在现有沣水水系的构架上,开挖新渠,沟通其他分渠,便可分流疏导,化害为利。只是~~”
闻言,刘彻侧首看向王昌浩,大声道:“只是什么?王司监但说无妨。”
“回大都督,只是这水系之间有几处关键之处皆为皇庄,在其中开挖分水渠怕是千年万难,这是其一。”王昌浩面露无奈之色,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另外,修建此处的水政沟渠的工程浩大,需大量役夫,所费甚巨,朝廷现在处处都要花银子,怕是顾及不到此水政司了。”
听王昌浩这么说,刘彻拧着眉头,沉声道:“所以现在的郑国渠才会变得如此破败不堪?!”
“正是~大都督所言不差,据下官所知,郑国渠自昭宗平和四年以来,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做任何修缮疏浚的工程了。”王昌浩并不是那种极为圆滑的胥吏,相反他内心依然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所以实言相告,期望这位年轻的大都督能够有不一样的远见。
听到王昌浩所言,刘彻神色凝重,显然关中形式比自己预估的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