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筑的凉亭之中,突然传出一阵爽朗又略带尴尬的笑声。
“啊!~~哈哈~~是吗!”邢禅子哈哈一笑,却也不做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第二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是为何意?”
“此言出自诸葛武侯的《戒子篇》,乃是武侯劝诫其子的话语。
韦相此言之看似有劝诫我等进取之意,但我细想一下,发现这句话似乎更像是韦相的自勉之语,表明了韦相当于的心迹,他似乎有退隐之意,。”
“韦相有意退位让贤?!”邢禅子闻言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楼一缓缓起身来到亭边,扶着东侧的凭栏望着薄雾弥漫的竹林,轻声道:“不知道!我可没说这位权相要让贤,只是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回看当下关中及九州的复杂格局,联想到韦相这许多年来的所行所为,我发现似乎从一开始,他就不承想让陇右门阀重新执掌朝政,或者说他一直刻意地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至于其中缘由!这天底下恐怕只有这位权相自己才知道了哦!”
淡黄色的檀木茶几边,邢禅子盯着眼前的茶杯浓眉紧锁,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楼一的背影,问道:“那最后一句: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有待何意?”
“此言似乎暗喻韦相已经自知其寿,也有借你的口骂我的意思。”楼一轻轻摇头笑了笑,虽然很浅,但给人有一种淡淡的释然之感,望着远处的景色在薄雾中变幻莫名,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种难掩的悲伤,或许天底下最能懂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对手。
在楼一看来,自从韦相在渭水边见过刘彻后,似乎做出了什么决断,不然也不会突然见邢禅子,只是楼也不知道韦相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似乎在冥冥之中,楼一也感觉到九州气运似乎比数月前,运转得更加激荡,大有一冲九霄之感。
“源庭,昨日我观天象,寰宇群星,暗淡不明,东南还有一陨星坠落。”邢禅子斟酌一番后说道:“似乎哪里将要发生了事关九州的大事。”
“大周气运已定,你我都无力回天!”楼一轻轻点了点头道:“明日,你便去见一见那豫州将军吧,择机告知这竹林小筑中的三绝居士。”
“你决定出山了?!”邢禅子豁然而立,双目炙热地看着那一声灰衣的年轻人。
“其实并不是我自己下的决心,而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周的相国大人。”楼一淡淡道,感觉自己被哪位权相摆了一道,只为让自己提早入这九州争霸之局,他知道韦相既然出面见了这傻和尚,后面自己即便不动也不行,面对那双看不见的命运之手,自己的万般算计似乎更显得苍白且无力,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轰轰烈烈的迎面而上,哪怕最终的结局是粉身碎骨也罢。
一阵清风吹来,竹林的薄雾散去大半,显出竹林中景色,野花的委婉与荆棘的狰狞同存,远远看去却又无比的和谐,世间万物莫过如此,善恶只在一念之间,生死亦如此。
入夜,长安城。
繁星点点,宫灯高悬!
皇宫大内早已宵禁,执戈的御林军与金吾卫一队队在夹道与回廊间四处巡视,铠甲在灯光的照映下发着淡淡的光芒,卫士们警惕着四处探查,守卫着大周皇室的安全。
哒哒哒~~宫门外,一辆马车在外墙夹道上疾驰,来往的军士正待呵斥,却一眼就看见了那马车上挂着的八宝金盏琉璃灯,顿时抬手命军士让开道路,显然这辆马车的来历不凡,毕竟能在外宫夹道驾车疾驰的,整个长安城都屈指可数。
很快这辆马车在夹道中段的一处宫门外停下,一名身着锦衣的老者在家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来到着宫门处的厥亭,向值夜的金吾卫校尉递了一枚刻有皇族密令的金色腰牌。
那名金吾卫小校一见那腰牌,面色巨变,忙出了厥亭客客气气地引老者来进入内宫的一处偏室。
躬身道:“老人家,您再次稍候!末将这就去宫内通传!”
“好!”老者缓缓蹦出一个字。
随着小校离开后,老者等了不多时,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随着门帘被旋开,一名身着百花飞鱼锦袍的大监走进偏室,来者正是魏芳。
老者一见魏芳一人入内,也忙起身道:“见过大监!”
“何事,深夜入宫?”魏芳侧立一盘,在宫灯的灯光的照耀下也依然面若寒霜。
“回大监!卑职得到可靠的消息,韦相对已经动手了。”老者拱手回道。
闻言,魏芳一甩锦缎大氅,转身一把抓住老者那干枯的老手,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这消息,核实了?”
“核实了,今天下午神武军就已经出了雍城,往北边的林水关开拔,据悉他们的目标正是庆阳城。”老者忙回道。
“豫州军?!”魏芳盯着老者看了一会,才缓缓放开他的手,喃喃道:“难道~~韦相想要先下手为强,剪除皇后娘娘刚刚拉拢的豫州将军。”
沉吟片刻,魏芳对老者说道:“继续派人盯着相府,”转身正要出门,似乎想到什么,又叮嘱道:“还有左右殿前军的大营,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说完,魏芳转身离开偏室,急匆匆向着懿安皇后的寝宫行去。
这么大的事,魏芳定然要汇报给懿安皇后来定夺的,谁也没想到韦相会这么快动手,现在魏芳最担心的便是左右殿前军投了相府,若这四万大军被韦相掌控,那大周皇族就危已,看来玄武门那边也要早做打算,无论如何,绝对要保证皇族核心成员的人身安全。
而那老者也听令离开皇宫,他也要调集各路人手盯住相府以及其他各个军队大营,还有许多重要朝廷官员的府邸,这些人都曾是司马家族的附庸,毕竟司马微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虽然现在被罢官了,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么多年在宰相之位上的经营,多多少少有一些底子,与这老者相同,还有许多人都是当年他散在长安城的众多耳目,而这老者因在这些人中的地位极高,才能作为与皇宫的联络人,进而拥有通行宫城的密令与宫灯。
而这一夜也注定不会平静,不单单是长安城,甚至整个关中都将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