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的官道上,一行十余骑正在官道上疾驰,昨夜的一场雨,如那渭城朝雨浥轻尘一般,十余骑的疾行并没有激起漫天的尘土,只是践踏出不少泥星,马肚的鬃毛上也沾上不少泥点,在快速的运动中再次被抖落。
刘彻等人行了一大半个时辰的官道,便向东而行,转入一条崎岖的小道进入上林围场外层的密林中,等众人来到围场外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刘彻身边有铁牛、池力等十来名狼卫,后面派去联络吕誉的亲卫会带来八百龙骁军,刘彻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很快便沿着斥候留下的印记进入围场。
这上林围场属于皇家领地,不但不许外人入内捕猎,也不许外人砍伐树木,这些年林户们巡查时,若是遇到打猎的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砍伐树木可就万万不许的,所以围场的密林中植被茂盛,草木繁盛,许多森林与菏泽密布,荆棘野花簇拥。
近些年因为世道乱了许多,围场中巡猎的小道也少有人打理,无数的荆棘灌木密闭,遮蔽原来的道路,将人类的痕迹轻轻抹去,好在还有一条林户巡查的道路有迹可循,才不至于迷失在这密林之中。
一入山林更显得昏暗难行,这几年少有人打理此地,所以各种野猪、野兔、野鸡等野兽也是繁衍极多,周遭的草丛中不时有小兽被众人惊起,四散而逃,就在刘彻等人在林中穿行了半个时辰后,天色更显昏暗,好在斥候眼力过人,根据追踪亲卫留下的记号,不时修正方向向着围场中央行去。
至于刘彻为什么执意要追踪这些神秘人,也并非他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这些神秘人来的方向与刘彻通路,都是长安西北方向而来且行事诡秘,而时间上又刚刚好与刘彻南下关中相同,这就不得不让刘彻多一个心眼,怀疑这些人会不会冒充豫州军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再嫁祸给自己,所以他不得不尔心。
其二,退一步说,就算这些神秘人所行之事不是针对自己的,但刘彻推测也极有可能是针对皇族的
远在十余里外的围场中央,便是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大湖,因俯瞰其形宛如新月,湖水清澈透亮,十分美丽,故而被称为银月湖,这座湖乃是引渭水灌注而成,以前大周皇帝在围场围猎后,都在银月湖边立起营帐,用捕获的野味作为晚餐,燃起篝火,与众皇子权贵们对月共饮,热闹非凡。
此时,银月湖边的草甸上竟有几顶白色的帐篷,且湖边的滩涂地上也燃起了数座篝火,影影绰绰中,似乎又数十人影正在篝火边,甚至不时有丝竹之音传来,在平静的湖面上传出极远的距离。
距离篝火不远处的湖边,有一青色巨石半入湖水之中,隐隐可见一女子一袭白裙端坐其上,细看其眉如翠玉,肌似羊脂,眉心一点红印,万缕青丝在晚风中随风摇椅,身影孤绝,静坐听水,在薄雾升腾的湖水边宛如仙女一般,出尘脱俗。
正所谓:秋波微现妖娆态,春笋才露娇媚姿,二八年华未经世,九天仙子入凡尘。
此时那娇美的少女正托腮凝视湖水,拧着的眉头更有三分受委屈的姿态,甚是惹人怜惜,而她身后不远处则乃是一青衣少年,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身形孔武有力,正在滩涂边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巨石上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少年看不到的营地西侧一片密林中,百余劲装大汉正听从首领的命令,穿上黑衣戴上面罩,拔出雪亮的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湖边的众人,分配各队的任务后,这些黑衣人便顺着湖边的阴影,慢慢向着湖边营地围了过去。
明月初升,星空初开。
在上林围场东侧十余里的官道上,三十骑护着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渭水以北的一处小丘下,随即骑士们便四散开来,谨慎地护卫在马车周围,当帘子被那苍老的马车夫缓缓掀开,一名皮肤白皙身着紫色蜀锦秀袍的年轻人缓步探出身来,用那双勾人的丹凤眼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走下马车向着丘上的望江亭行去。
身后的骑士没有跟随,只有哪位执鞭驭马的老奴缀在年轻人身后丈余,老者满头银发、脸上更是沟壑纵横,但那半耷拉的眼皮底下的双目中,却偶尔神光流转,这老者显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
望江亭中此事早已布置好了一面精致的檀木屏风及一张软塌,以及一些香茗糕点等,数名手持九色宫灯的少女正在等候自家公子,当见紫衣公子步入亭中,少女们皆躬身请了个万福,柔声道:
“恭迎公子。”
被称为公子的年轻人微微嗯了声,便一甩长袖在摆好的软榻上侧躺下来,随即便有一少女为其舒筋活血,一阵晚风吹来,长亭四周的帷幕随风飘荡,颇有几分神宫琼台的味道,只是那名斜靠在亭台下,双手抱鞭的灰衣老奴着实有些煞风景。
“事都准备好了?”软榻上紫衣公子面对屏风轻声问道,那种语气中透出一种万物尽在掌控的自信感,这并不是自傲或者说没有底气的狂妄,而的的确确是久在高位养成的气势。
“属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此时一个低沉的身影从屏风另一侧传来,视线绕过屏风就见一黑衣人单膝跪地,一手撑地恭敬回道。“自他们昨日出了宫门以来,属下就一直安排人手秘密跟踪,现在他们就在上林围场的银月湖边,属下早已从林水关抽调了两标人马,此时也已经进入围场,一切都按照公子的方略执行。”
“很好!”紫衣公子难得赞了一声,转而郑重吩咐道:“你亲自去,记住~千万别伤着她,哪怕损了她一根青丝,我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至于安家那小子,只要不死就行了。”
“诺~”黑衣人赶忙恭敬领命,缓步退出望江亭外。
等他来到丘下便一声呼啸,便领着另外数十名黑衣人,策马向着上林围场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那些军中粗人行事恐会唐突了佳人,那就不好了,还请有劳楚老也去盯着点。”紫衣公子仰面躺在软榻上,话语中少了那份霸道,多了份像是对长辈撒娇的意味。
“诺~”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从风中传来,却又清晰可闻。
晚风再起~台下赶车的老奴却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那杆驭马的黑鞭。
扫一眼那台下那根黝黑发亮的长鞭,紫衣公子喃喃道:“就这么不放心我,贴身的家伙事也不带,这里可不是那庆阳城,这里是关中,是长安,是我韦家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