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兰山及阴山以北,分布着广袤的草原、湖泊及大片的戈壁荒原。
那里生活着无数草原人,他们组成了庞大的北戎游牧部落,龙兴二年,北戎部落中最强大的一支回纥部开始东进,经木兰围场以北的草原,侵入云州的辽东地区,这次入侵不同于以往的劫掠,他们攻克了辽东诸郡的所有城池,并在高大的城池中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温暖惬意的冬季。
回纥部主力虽然离开了漠北草原,但他们在最丰美的漠北核心领地中,依然留下了二十余万的部众守卫,而且原先远在阿尔泰山西部的鞑靼人,在得知回纥部东去后,也开始翻过阿尔泰山脉,逐步向东南部的草原迁徙,填补了因为回纥部东进留下的大片草场。
虽然落后的冶金技艺让他们的武器极为落后,但广阔的草原,还是将他们训练成了最优秀的轻骑兵,北戎部落自上古时代就与中原汉人比邻而居,数千年来,两方时常为了草场及其他资源争战不休,其间无数次的大战中,北戎部落凭借强大的骑兵,让中原汉人损失惨重。
直至前秦始皇帝横扫六合,以百战虎狼之师逐步将北戎部落向北方驱赶,并在北方边境修建长墙及无数烽燧营垒,屯驻强军,时刻监视这些骄傲不逊的草原人。
后来前汉武帝领军北伐十余次,经过几次大的战役才彻底击垮了草原上的北戎部落,此后的几百年间草原人再也无力与强大的中原王朝争锋,但随着王朝的更迭,每逢乱世北戎部落就会越过长墙侵入中原,烧杀劫掠,屠戮汉人。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随着大周王朝的衰弱,北戎部落再次越过长墙入侵中原,并开始逐步蚕食王朝的边疆领地,辽东诸郡也正是因此而丢失,中原王朝必须给予草原人狠狠地教训才能抑制他们的贪婪,如果中原王朝熟视无睹,那么下一步草原人就会越过山海关,杀入中原腹地。
龙兴四年立夏
云州平原城外
扬州军渡过灵水三日后,到达了平原城,大军在城西安营扎寨,月余的行军使得全军上下都极为疲倦,六月的阳光也开始发挥威力,周围的空气都躁动起来,战旗无力地垂在旗杆下,没有一丝风,南方的军士虽然爱不怕热,但北方的干燥让这些南方军士极不适应,流鼻血在军中并不少见,这都在消磨这支大军的士气。军士们都躺在营帐的阴凉处,不时拿起水袋润一润干裂的嘴唇。
平原城距离云州治所平城还有八百多里,好在后面一路地势都较为平坦,大军能在六月底前能抵达平城,到时休整好后才会兵出山海关,估摸着要到七月中旬前后才能进军辽东。
此时在平原城内东大街,一处警备森严的宅邸中,扬州军主帅、诚王世子李坤正平躺在一座湖心凉亭中的藤椅上,高高翘起放在软凳上的双脚,自然有美姬那白玉般的小手来活血化瘀,这消去世子殿下的舟车劳顿,让他浑身舒坦不已。
诚王世子李坤一边享受着美姬的安慰,一边惬意地吃着冰镇的西瓜,在藤椅一侧就放着一块三尺见方的大冰块,上面已经放着各类水果,虽然当下灵水以北的西瓜还未成熟,但世子李坤说想吃,那自然就必须弄来,这些西瓜就是特地从岭南运来的,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平原城,甚至调用海城水军的一艘战舰,走海路运到了平原城,没人会在意为了这些运送西瓜,花费了数万两白银,因为只要世子开心,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世子殿下,大军已在平原歇息数日了,”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人语气平淡地提醒道,“应尽快赶往平城汇合大军。”
藤椅上的李坤眼中闪现一丝不快,旋即掩去转而笑道:“不急,大军一路从扬州行军千里赶到此地,已然疲惫不堪,多歇息几日方能恢复元气嘛。”
“世子殿下只有尽快平定辽东,方能返回杭州。”中年人目不斜视依然平淡道:“杭州传来消息,说陛下的通风最近似乎又重了些。”
闻言,李坤双目急转忙做起身子道:“当真~~那劳烦先生先去军中安排,明日大军继续北上。此时正当为陛下解忧。”
被称呼为军师的灰衣中年人,拱手道:“那属下先行安排。”说完,转身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离开了凉亭。
看着中年人消失在步道的尽头,李坤的笑容瞬间消失,开始沉思起来。
“主子,这敖介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处处给主子不痛快。”李坤身后一身近侍打扮的白净书童狠声道;“主子您休息几日又何妨。”
“闭嘴!”李坤满面怒容低声喝到。
那白净小生见自家主子发火,忙跪地谢罪道:
“主子,是小的多嘴,冲撞了主子。”说完,不住地磕头谢罪。
李坤叹了口气,沉声道:“别谢罪了,起来吧。”
那小厮颤颤巍巍地起了身子,额头上已经一片乌青,面上满是委屈之色。
见状,李坤沉声安慰道:“连重,你小子跟随我多年了,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脾气?!”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敖先生可是父王亲选辅助本世子的重要谋臣,光宗德信三年先生就已高中进士,你小子可知道进士中榜那年先生多大?”
小厮连重摸了一把眼泪,轻声回道:“小的不知。”
“二十一,知道吗?二十一岁就高中进士。”李坤的言语中满是钦佩,“父王后来得知,当年若不是监考官徇私舞弊,先生定然位列前三名,要知道敖先生只是兰陵杨阀的旁支,并非名门。”
“所以,敖先生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本公子欲成大事就需要这样的人来辅助。你小子顶多也就一弄臣,吃喝玩乐敖先生或许远不如你,但谋定千里,你拍马一辈子都赶不上敖先生,懂了吗”
被自己主子一顿训斥后,连重忙点头称是,作为跟随李坤十余年的心腹,他知道世子殿下虽然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在事关大业时也是非常有主见的。今日自己的话的确是越界了。
见连重的神情乖巧,李坤也就不愿再多说,起身走出了凉亭,一阵风吹散了闷热的空气,凉凉的感觉,李坤抬眼看向东南方,就这一会,那边已经涌来一团乌云,其间夹杂着闪电的光芒,也不知道是不是孕育着一场雷电交加的大雨。
“看来!要变天了。”李坤背着手转身离开了湖心凉亭,只余下那大冰块和些许水果,融化的冰水已经在凉亭的地砖上印出一大块水渍,一阵风吹来波纹阵阵,化不开,也消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