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三年春
冬去春来又一年,冬雪渐融。
经过一整个冬季的休整,云州各军已经整肃完毕。
宁王谭忠越让义子郭宏领军五万驻扎灵州风都城,监视灵州的王一直部。
然后积极筹备军资,准备等去岁冬麦在初夏完成收割后。
便寻机挥军南下拿下青州。
而平城行宫之中,
周绪帝赵赫在恭房小室之中,将一封自己秘密书写的血诏书,
交给一名双鬓斑白的老奴。含泪轻声嘱咐道:
“朕的性命与大周朝廷都尽托于孟义了。”
老奴跪地双手接过诏书沉道:“老奴誓死效忠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名东宫老人姓褚名孟义,自赵赫出生便在太子府潜邸之中跟随赵赫二十余年。
可谓是赵赫最为信任的人了。
因为褚孟义年岁大了,所以也被安排回来伺候新帝赵赫的起居生活。
近一年来在平城所受到的遭遇也让新帝赵赫改变了许多。
他本就不是一位懂得隐忍的帝王,所以他准备再搏一把。
准备让褚孟义将一封号召天下诸侯施压谭阀,释放自己的诏令偷偷送出平城。
因为行宫内的粪水污物需要定期清理外送,本来这些事情都是谭阀的人来办理,
但这等脏活累活自然众人都不愿做,而褚孟义为人老实且年岁也大了,
那些看守之人便遣派他负责处理这类脏活。
赶到清理出宫的日子,他将绪帝赵赫的密诏用油纸包好缝进腰带中,
在看守的监视下老老实实地出了宫门。
因为每次出宫办事老褚都恭恭敬敬的把事情做好,慢慢的看守之人便放松了警惕,
也让老诸寻得了机会,趁着看守不注意偷偷潜入人群中。
等几名看守发现时,老诸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几名看守一商议因为害怕责罚也不敢上报,就将这事给瞒了下来。
褚孟义随后昼伏夜行,化妆成叫花子历经无数苦难险阻,
终于将绪帝血诏带到了青州。
景福三年夏
青州治所济南城北门外,一名衣衫褴褛双手拄着拐棍的老叫花子,
看着济南城头的大周王旗,忍不住大声哭泣,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这名老叫花子正是东宫老奴褚孟义,他经历了千辛万苦,
终于从云州平城来到了青州济南城。
城门口的兵丁架枪拦住了这名老叫花子,显然叫花子是不能随便进入济南城的。
一路行来褚孟义遇事颇多,也自有一套说辞。
褚孟义对着兵丁拱手低声说道:“送军爷一场富贵,我有重要军情禀告官家。”
兵丁对视一眼疑惑问道:“什么重要军情?”
褚孟义看了看四周的众多百姓说道:“此处耳目众多,可否进一步说话。”
这时不远处的守门队正乔大兴看褚孟义鬼鬼祟祟与兵丁交谈便按剑走了过来。
对着几人斥责道:“何事?”
兵丁忙近前几步低声道:“队正,这个老叫花子说有重要军情。小的正准备禀告您呢。”
乔大兴上斜着眼上下扫了几眼褚孟义道:“老家伙什么军情,速速报来。”
褚孟义谄笑道:“军爷,这军情只有见了刺史大人,我才能说。”
闻言乔大兴冷笑一声道:
“笑话,刺史大人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老家伙别不识好歹。”
褚孟义故作犹豫道:“军爷,云州谭阀的军情能换到多少银钱?”
乔大兴听到关于谭阀的军情,再看看褚孟以的样子便信了几分。
便笑道:“倘若军情属实,自然少不得你的银钱奖赏。”
褚孟义低声对乔大兴说道:“那军爷寻一僻静处,小的慢慢道来。”
乔大兴点点头道:“那是自然,随我来。”
很快乔大兴便把褚孟义带到城门内的哨房中。
就在乔大兴想着套出老叫花子的消息去领赏时,褚孟义看四周无人立即挺起胸膛。
刚刚那唯唯诺诺的神色一扫而空,毕竟是跟随新帝数十年的老人,
那种皇家的气质与日累月积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
乔大兴作为一名守门的队正,没点眼力劲早被派去扫城墙了。
看着眼前气势瞬间变换的老叫花子,乔大兴有种想跪下去的冲动。
褚孟义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举到乔大兴眼前,
那玉牌雕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玉牌中繁体写着东宫二字。
这个玉牌正是东宫老人随身的身份腰牌。
褚孟义沉声说道:“奉万岁密令,有要事与刺史杨进大人商议。
你速速带我去刺史府。”
乔大兴吓得一个激灵,忙跪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带上官前往刺史府。”
听到这名队正如此听话,褚孟义微微点头道:“事情紧急,马上出发。”
乔大兴连忙出了哨房,命令兵丁牵来两匹军马。
随后点了数名兵丁护送,领着褚孟义前往济南城东市的青州刺史府。
到了刺史府,褚孟义将玉牌交给门房管家便静静等在门外。
那管家也是机灵人,一看玉牌就知道来人不凡。
连忙跑进府里去见刺史大人杨进。
青州刺史杨进乃是周光宗元亨二年的进士,是九州刺史中年岁最高的之人,
岁六十有六,正所谓人老成精,杨进能在年近七旬依旧执掌一州军政大权,
就必有其过人之处。
在看到管家带来的玉牌后,杨进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
便让管家带来人先去偏厅稍候,又打发随从去请青州别驾王樊以及心腹爱将薛战。
褚孟义被引进偏厅,等了许久不见刺史杨进,心中焦急就想要出门。
刚刚道门口却被家丁拦住,家丁恭敬让其在偏厅稍候,言刺史大人马上就到。
褚孟义心知已经被软禁在刺史府了,只能坐在偏厅闭目静心等待。
此时刺史杨进、别驾王樊及青州镇威将军薛战就在偏厅边的密室中窥探着褚孟义。
王樊端详着玉牌低声道:
“大人,这玉牌的确是东宫之物,当年下官曾有一表弟在东宫做事,
我见过他身上也有类似的玉牌,不过没有这个这么精美,看来来人的确是东宫老人。”
杨进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薛战问道:“子伯,此人如何?”
薛战收回观察褚孟义的眼光回道:
“我观此人脚步轻浮、气息也不算悠长,应该不是武者。”
杨进上前几步透过暗孔又看了看道:“那你们随我一起去见见此人。”
两人对视一眼忙拱手应诺。
就在褚孟义耐心就要耗尽之时,杨进带着王樊与薛战走进了偏厅。
褚孟义猛地睁开双目,看着当先进来的一名老者拱手道:
“东宫老奴褚孟义见过刺史大人。”
杨进忙笑道:“上官远道而来,本官公事繁忙,怠慢了~望见谅!”
随后几人分主宾而坐。
褚孟义看了看刺史杨进道:
“杨大人本是光宗元亨二年的进士,也算是大周朝廷的老臣了。”
杨进回忆道:
“是啊!一转眼老夫已经侍奉大周三朝天子了。请问上官来自何处?”
褚孟义沉声道:“我来自云州行宫,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送密诏。”
刺史杨进闻言忙起身问道:“陛下的密诏?”
此时褚孟义侧身将腰带解开,用桌上的水果刀划开腰带切缝。
将周绪帝赵赫的血诏取出双手递上。
杨进忙示意薛战去取来,薛战忙上前几步接过诏书交给刺史杨进。
杨进展开血书与王樊仔细验看,随后两人对视一眼,
彼此的眼神都确认此诏书的确是皇帝陛下亲自书写的诏书。
杨进转身对褚孟义道:“某这就安排为上官接风洗尘。”
褚孟义见刺史杨进等人神色心中一叹,长身而起,整理那一身残破衣冠,
面北而跪,三叩九拜后朗声道:
“陛下托付老奴的重任已然完成,重任依然托付杨刺史,圣人曰主辱臣死,吾虽死无憾了。”
随即起身突然冲向偏厅门柱,闻言思索的杨进等人阻拦不及,
褚孟义当场血溅五步、撞柱而死。
老奴褚孟义千里送血诏,虽是一介废人但仍然是千古忠义之士的典范。
褚孟义的死让刺史杨进等人的内心中更是震撼无比,
心中更是升起对褚孟义忠义之举的无限敬仰之情。
同为臣子他们比之皆汗颜,也让年近七十的杨进心中那逐渐冷却的热血,
慢慢沸腾起来。
杨进等人见褚孟义如此刚烈,实乃忠义之士,便命人厚葬。
随后杨进便命薛战将军寻可靠之人将血诏送往扬州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