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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乱石迷城

    族长的表情让我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可能出现了疏忽。

    因为王泽川一路上都在嚷嚷着驴肉黄面,因此在风沙中干嚼馕饼的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产生思维误区,认为出了沙漠,看见人烟,第一时间就该去要碗面吃。

    可是白城不同于瓜州和沙洲那些有河流与绿洲的城池,白城就是守护凉夏方大漠入口的一座关隘,它的作用是军事,就算有水源,也只是城里的水窖和很少的一部分深水井。

    煮面是需要水的。人喝都不够,拿来煮面,那得是多奢侈才行?

    想通了这一点,我立刻意识到,我们停留的那家面摊肯定有问题,而且从这露出马脚的纰漏看,十成十不是本地人干的。

    王泽川不像无法,他可不是什么底子深厚天纵奇才的少年英雄。哦,就算是,那也仅仅局限于修行魔宗五行秘典的天赋上,搞不好人是冲着五行秘典来的呢?

    想到这我就放心了很多,自从王泽川掏出那本癸水神诀之后,那本书就一直收藏在我的身边,王泽川并不认识多少字,只是修炼了其中插图比较多的水遁术而已,残卷的残卷,意义不大。

    如果对方真的是冲这个来的,那么必然会再来找我。

    当然,张山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他说有没有可能,是横山羌正在伏击的那些法外狂徒前来踩点,看着王泽川不像是普通人,就顺手抓走了?

    不是没可能,但我感觉可能很小。

    他哪里不像是普通人了?我们这一队人里,有谁比他普通了?

    张山认真想了想,说:“你!”

    我说:“啊?”

    张山立刻补救了一句:“当然,我也比他像普通人。”

    语气极为敷衍,毫无诚意可言。

    我找到猴老三,告诉他我们的二师弟不见了,面摊老板不像是好人,王泽川可能被抓了。请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暗隼在这里的眼线找一找。

    猴老三有点不耐烦,说:“怎么一下子三件事?”

    我怔愣了一下,想到对面只是一只猴子,于是放缓了语速,告诉牠只要找一找王泽川就行了。

    猴老三恍然大悟,说你不是说他不管被抓到哪,都能自己跑回来吗,那还找个球!

    我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抓他的人可能是对他有所了解,不然为什么放着这么多明显比他英俊,比他成功,比他有气质,比他有才华的人不抓,要去抓他这么一个落魄水贼呢?你看没抓我就算了,竟然也没抓你!

    猴老三转念一想,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兴冲冲攀着屋檐向城外去了。

    我叹了口气,现在女人需要哄就算了,竟然连猴子都需要哄了。

    后半夜,猴子回来了,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说先说坏消息吧。

    猴子悲伤道:“王泽川的确被人抓走了,而且对方还是个高手,动作干净利落,我们的人没能跟住。”

    我说那好消息呢?

    猴子兴奋道:“好消息是,那家伙撤退得太过仓促,面摊都没来得及收拾,他一天的流水十两银子都丢在抽屉里,被我拿回来了!”

    我也兴奋了起来,好歹这一波没亏。

    但转念一想,光我们就花了十两银子,看来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蹲点我们啊,面摊老板和前边冒充骗子来收钱的家伙果真是一伙的。

    目的这么明确,看来一定是我们漏了马脚。

    思来想去,感觉睡不着了,我通知了一声张山,叫上了马老六,离开客栈去面摊查探一番。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摊子,旧木头撑起一大块破布,就是遮阳棚了,两张破桌子,八条旧条凳。核心是一个挑子,挑子两头分别是旧炉子和一口木箱。

    箱子里是铁锅碗筷,下面一层是发好的面团,很寻常的箱子,我以前在成都府躲避追杀的时候常看见有人扛着满大街走,在哪人多就停在哪里,就地取水煮面。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很快,一闪而过,想要去捕捉却又捕捉不到。

    那还是回头再想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明白了。

    我站起身,突然看见地上的沙土堆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幽微微反射着光。

    我用脚挑开覆盖在上面的沙土,看见那是一把短刀。

    就是王泽川当初在江面上要请我吃板刀面的那把。

    我的心中一紧,刀都掉这里了,他被带走时肯定不会太和平。

    我看向马老六,说,现在是你老马识途的时候了。

    马老六心里老大不情愿,但想想看毕竟是一个同伴不见了,牠打了个响鼻,仰起脖子在空气中嗅了起来。

    人们都知道,狗的嗅觉是很发达的,大老远就能嗅出需要的信息。但是人们不知道,马的嗅觉其实并不比狗差,只是大部分的马并不会表达。

    而一匹虚神境的马,牠的嗅觉还附带着神识的感知,效率只会是最优秀猎犬的几十倍。

    最关键的是,牠还能和我有效沟通。

    嗅了好一会儿,马老六看向西北方向,那里黄沙大漠,沙丘在天边被月光勾勒出月牙形,仿佛天上一轮月亮,地上一轮月牙。

    马老六一摆脑袋,潇洒无比道:“跟上,师父,我们去拯救二师弟!”

    我跨上马老六,轻轻一磕马肚子,马老六就像在沙丘上滑行一般平稳地吃撑起来。白城的轮廓迅速离我们远去,那些沙丘迅速接近,又迅速被我们抛在脑后。

    这种驾驶体验太棒了,以至于我甚至在想,如果真的到了要卖掉马老六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卖个高价。

    马老六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问我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主动一些再快一点,我说你自己动吧,注意保持体力就行,回头搞不好还有一场恶战。

    马老六于是跑得更加撒欢了,甚至还淘气地来了个交叉小碎步过弯,在沙丘之间平缓的沙地上带起了一阵尘土,向我抛了个眼神,似乎在问我帅不帅。

    我说看路。

    马老六咣一声就撞在了弯道尽头出现的一座石柱上,我早有准备,轻飘飘飞了起来,踏着柱身站在了石柱顶端,马老六则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跌跌撞撞退后了好几步。

    我没管牠,这座石柱应该是风蚀形成的,前方沙丘渐少而这种石柱石山则逐渐增加,仿佛一座石柱迷宫。我知道这个叫做雅丹地貌,我曾经在回纥听人讲解过这个名词,只是我没想到,在白城这附近也会出现这种地貌。

    这种地貌,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藏在沙丘中的石壁,走进了才发现是鳞次栉比的石林,人如果藏在这里很难找到。

    但我立足的这根石柱,竟然是这附近的最高点。

    因此,我也看见了这片乱石迷城中的一点火光。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好让自己的境界暂时压制在虚神境初阶。随后我轻飘飘踩着石柱,飘向了那处火光。

    火光距离我并不远,不过半里的距离,我尽量悄无声息,像一片乌云,在石柱的顶端穿行。

    我相信,这大概是十五年来,我的轻功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然后,我在距离火光百余步外发现了外围的哨兵,一个裹着灰色斗篷的年轻男人,手里握着一张强弓,蹲在一根石柱的顶端警惕地巡视四周,但他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躲在他下方石柱阴影里一处凹洞内的暗哨,那显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士,正压抑着自身的气场波动。

    至少也是个虚神境。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从另外的方向潜入进去,但就在此时,两个人突然边走边聊地并肩走了出来。

    我当时有些茫然,旋即意识到怎么回事。应该是在篝火旁谈话的人,竟然聊得兴起走了出来。

    他们随意走动,但是事先安插的明哨和暗哨却不能行动,所以这两个人的任性一下子让周遭的安保工作成为了笑话。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我的感知里,那两个人里,有一个人至少是神通境修为。

    放在平时,神通境我一巴掌就拍死了,可是现在却不行。这里是魔宗控制区,现在动手,我天道境的气息一旦泄露,必将会引来以龙焱燚为首的魔宗高手的联合绞杀,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不错,我修炼的玄凤心法的确可以凤凰涅槃,并可以在涅槃之后,短时间内燃烧生命潜力,获取倍数以上的战力提升,但修炼它的我毕竟还只是肉体凡胎,毕竟还没有到修仙的境界。被打死后涅槃反杀这种事情虽然很爽,但最多只能使用三次,第三次就是我的最后一条性命了。

    很令人失望,连猫都不如。猫都有九条命,我只有三条。

    十五年前在魔宗滇池池底击败龙焱燚,我用了一次。不久之前在洛阳城外击杀秦撼山,我又用了一次,现在,我只剩下一次机会。

    我匍匐在石柱顶端,默默运功,将自己的所有生命体征暂时压制到若有若无的状态,整个人就像与身下这根石柱融为一体。

    我隐约听见那两个人的对话传来,是挺年轻的一男一女,他们边走边聊,好巧不巧,就停在我身下的这根石柱前。

    女的问:“这个小子真的是五行使的体质?”

    男的说:“癸水使,跑不了。只是这家伙底子太差,现在也才刚入罡气境,等他自己成长起来不知道要多久。”

    女人说:“可惜我们妙音殿圣女孟婕妤叛逃,新任圣女修行尚未大成,否则……”

    男的打断道:“有她的消息吗?”

    女人一怔:“谁?孟婕妤?”

    男的明显有些不耐烦:“你知道我在问谁。”

    女人沉默片刻,说:“没有,自从三年前她离开滇池,我们就再也没人见过她,或许她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男人沉声道:“如果她死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女人沉默。

    男人换了个和缓一些的语气:“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查找了。好在这次找到了癸水使,也不算是徒劳无功。白城那边,鬼面队可以撤走了。”

    女人犹豫道:“是因为戊土使?”

    男人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侥幸学会了戊土神诀的家伙而已,要不是戊土诀失传已久,那个人杀了也就杀了。何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

    女人说:“如果只是要弄到戊土诀,奴家倒是有办法。”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男人,就是一根木头,你怎么不了他的。”

    女人没说话,只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男人接着说:“该回去继续和那小子聊聊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女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渐渐远去。

    直到女人的脚步声去到了篝火处。男人突然重重一拳轰在了我藏身的这根石柱上。

    轰隆一声闷响,接着是一震细碎开裂的脆响。这一拳外刚内柔,又似乎是含恨而发,我猝不及防之下,石柱瞬间崩碎化为齑粉,我直接掉了下来,一脚踩在了这堆齑粉上,与这个一脸惊愕的男人面面相觑。

    我愣住了,他也是。

    好半晌,我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问:“燕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