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到这个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文双徐拉着乌长老,谄笑得仿佛一个见了公婆的小媳妇,一定要他们去金玉堂吃顿便饭。乌长老推脱了两下,就答应了,回头拉陈璇的时候,她已经走到外面前,面若桃花地问我有没有空陪她吃个饭。
我看见坐在角落里还有些发懵的吕燕,说好啊,大家一起,去我山上吃野味。
然而陈璇摇起了头,说她身为上级分舵下来的领导,不好去下面的门派总部探访,尤其是不论轩辕门还是吕氏拳门,都是这次扶持基金最后花落的归处,如果会刚开完就去总部吃饭,会落人口实的。
我想了想,感觉似乎有点道理,他们这些系统内的麻烦就是多,还是江湖儿女好,放得开。
刚想说就这么算了,忽然就看见无法这小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在人群中看见我之后,也不走过来,而是远远朝我拼命招手。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这小子满脸惶恐,说不好了,他刚才去咱们轩辕门的山下办事处,打算打扫打扫卫生,谁知道居然看见里面有人,太可怕了,我们这么小的店面,里面还出过人命,居然都有不挑食的贼惦记上了!
我问他,看没看见贼长啥样。
无法沉思片刻,说没仔细看,不过好像是个小姑娘。
一旁的陈璇原本关切地看着我,听到无法这么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无法这么五大三粗的棒小伙子,怎么连个小姑娘也怕。
站在另一旁的吕燕,昨天开会时得知自己最终还是没能入围,本身已经心如止水了,结果今天票选结束,成了第三,就有些受宠若惊。或许是知道自己意外获得了扶持基金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听说无法被小女贼吓了出来,当即表示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两位大侠,她去跑一趟就是了,再怎么凶悍的小贼都能手到擒来。
我什么也没说,带着他们一路往夜市街上的那间办事处走,一路上说说笑笑,闲庭信步。
无法或许感觉自己的确有些丢人,他又鼓足勇气跑了一趟办事处,没再回来。当我们散布走到时,无法正蹲在办事处对面的茅厕屋檐下,一脸便秘的表情。
远远地,无法就对我喊:“师父!那个女贼,她居然做上饭了!”
我说好哇,正好咱们这么多人都没吃饭呢。
说话间,阿月甩着两只马尾辫,欢快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前,笑嘻嘻说:“房东大叔,你怎么来啦?咦,这两位姐姐是……不会都是你老婆吧?”
吕燕的脸瞬间冷若冰霜,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昨天偷偷去学了嵩山派的寒冰真气。陈璇倒是捂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斜着媚眼,从眼角看我的表情。
我连忙挥手:“瞎说什么,臭丫头!这些只是朋友!朋友你懂不懂!小屁孩,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阿月哈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弯好看的月亮,她看了看我们,说:“大叔大叔,你们吃了饭没?没有的话,一起吃啊,我刚巧在洗菜,后来来了个小变态,一直在门口打转偷看我,我一时害怕,就多洗了几个菜,假装家里有很多人。正好你们来了,就别浪费了。”
我很震惊,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还会做饭。陈璇倒是不介意,说她早就饿了,但碍于面子一直硬撑到现在,既然小妹妹有心,就别辜负了。
我猜,一定是阿月之前的瞎话让她莫名开心了起来。
我看看周围,指着茅厕里面目瞪口呆看着我的无法,问:“就是这个小变态一直偷看你吗?”
阿月认真地点点头,紧紧握着手里的擀面杖:“就是他!你看他还不走,大叔你快帮我!”
我冲无法招招手:“臭小子你过来,你说,为什么盯着人姑娘看?”
无法满脸通红:“师父,你别,别瞎说,别让小柔听见了。我那是……我那是……我那是闹肚子了,在那蹲茅厕!”
阿月手很巧,一会儿的功夫就炒了四个菜,我又打发无法去夜市街口的小吃摊,买了几味小吃,两坛醪糟,就在后院的桃树下开了席。我看着吕燕和阿月麻溜地把那些什么清炒小白菜、醋溜黄瓜、泡椒花生米摆满一桌,感慨地摇摇头。
陈璇靠在桃树下嗑瓜子,盯着我说:“哥,这个小妹妹很不错啊,要不给我当徒弟吧?”
我说这你得问她自己,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就是租下了我的店面,让我当了回二房东。
陈璇哦了一声,看了看周围,说:“这小姑娘是开花店吗?啧啧啧,我当年也有这个梦想,结果发现那时候开花店,饿死不说,人都可能会被当成花给采了。还是现在好啊,现在太平盛世,像这个小妹妹这样的,一个人都能把花店开起来。”
阿月刚好端着最后一道红烧鸡爪出来,在肩上的毛巾蹭了蹭额头的汗水,笑嘻嘻说:“姐姐啊,我要是像姐姐这么好看,别说现在,就是再太平盛世一百倍,我都害怕被人当花采了呢。”
陈璇一怔,旋即又噗嗤笑了起来,伸手向小姑娘弹了枚瓜子壳,嘴里嗔笑道:“瞧你这嘴,哪里像个小姑娘呀!”
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疏忽了,陈璇这笑嘻嘻地一弹,居然用上了些许内力,瓜子激射而出,在月光下化成一束白线,接着,瓜子飞射出去的笔直轨迹突然飘飘忽忽地一弯,斜切向阿月的颈动脉。
我心头一惊,刚想伸手拦截,已经来不及了,这么近的距离,瓜子突地打在了阿月的脖子上。
阿月“哎呀”了一声,半边身体一麻,手里托着那盘菜就要落在地上。陈璇惊呼一声,抬手射出一束粉绸,将那盘菜卷到了桌面上。
阿月这才踉踉跄跄往一侧走出好几步,险些绊倒在花圃里。她扶着花圃的栅栏,在井边坐下,自言自语说:“头晕,头晕……今天也没多辛苦啊,怎么这就晕上了?”
我瞪了陈璇一眼,她吐了吐舌头,用口型说不是故意的。我走过去扶起阿月,把她摁在陈璇身边。
大家举杯,感谢阿月的款待,坐在下首的吕燕还是拘谨得很,只是抿了口醪糟,陈璇却是一大口下去,方才长吐一口气,说:“还是这个好!所以我才不和他们哪些人去吃什么酒楼,喝的那叫什么酒啊,火油似的,火辣辣的,这个才适合我们这种小仙女喝嘛!来,月妹妹,干一个!”
阿月笑着端起酒碗,没心没肺地和陈璇喝了个底朝天。
我看陈璇还没来得及端第二碗,按住她的手问:“璇儿啊,哥问你,武林盟关于扶持资金的事情,是不是有规定一定只能用在某些方面,而不能用在某些方面?”
陈璇想了想,摇摇头说:“有是有这样的规定,但具体还是根据每个州的情况而定的嘛,没有一刀切的。你比如说我们清江州是鱼米之乡,但不产铁矿,所以买粮食、招收弟子就相对便宜一些,购置刀剑器械就不太划算;但人家白夏州遍地都是铁矿风沙,却上百里地都见不到人,他们购置刀剑器械那就是白菜价,招收弟子、购置粮食就很昂贵了。这种事情不好按照一个统一的标准来,所以决策权一就下放给了各州分舵,只要的的确确是用在壮大门派上,至少在我这边,考核审批就不会不通过。”
我向吕燕使了个颜色,她立刻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和陈璇碰了个杯,一板一眼向她汇报说打算拿到钱后,先屯几石粮食,扩建她们那间小院子,然后再招十几个弟子。
我则绕过陈璇,拍了拍阿月的肩膀,问她先前被陈璇的瓜子弹中,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阿月眼睛冲天仔细感受了一番,说:“没有啊,璇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吧。更何况一颗瓜子而已,能怎么样?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还能打出一个坑啊!”
我是没告诉她,以她璇姐姐现在的功力,这一颗瓜子弹射出去,若是全力施为,不要说打出一个坑,打穿她都不是多难的事情。
我只是点点头,说没事就好。
收回搭在阿月肩膀上的手,我却感觉有些感伤,看上去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一个小姑娘,却是先天绝脉,气海闭塞,浑身上下没有一条经脉能通,状况比吕燕还要糟糕。一辈子只能是个凡夫俗子,真是可惜了。
吃完了饭,我又想起老丁所说的中路,拉过陈璇问如果我想往分坛塞人,具体的流程是怎样的,难度大不大。
陈璇想了想,说:“这种事情,上面还是比较敏感的,毕竟虽然今天乌长老说,咱们本质上还是江湖儿女,但他自己都未必会相信。江湖儿女都是刀尖上舔血讨生活的,不管再怎么太平盛世都是这样,而进了武林盟,就等于捧起了江湖中唯一的铁饭碗甚至金饭碗,享受整个武林供给的福利,出了事情则由整个组织兜着,等于是稳赚不赔。哥你能进系统,其实是很特殊的情况,毕竟你天下第一的身份在这里,组织上求之不得,可如果要安排其他人进来……除非是嫂子这样的天道境强者,又或者是谢家家主谢轻王那种对盟里至关重要的人,否则都是困难重重的。”
我说:“既然你说困难重重,这说明一定还是有办法的,你就说吧,有什么办法?正常程序或者不正常程序都行!”
陈璇欲言又止,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阿月,用口型问“是不是她?”
我连忙摇头。
陈璇仿佛松了口气,说:“正常的办法嘛,武林盟每年都会有一次招募考核,一般是在夏末秋初,每个分坛有一到两个名额。算起来今年也快了。到时候分舵会把招贤书下发到分坛,我会同时通知你。你就让人按招贤书上的流程报名,参加试炼就行了。不会太难,当然也不会太容易。往年一般分文试和武试,文试都是走过场,写上自己的门派出身什么的就差不多行了,主要是武试。形式年年都不一样,有一年是进山猎杀一头危害乡里的蛮熊,有一年是围捕魔宗渗入中原的余孽,还有一年干脆就是打擂台。”
我说哦,那不正常的办法呢?
陈璇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那就是破格录用了,也很简单,要么搞定总舵的长老会,要么……猎杀一名虚神境以上的魔宗高手,或者夺取一份妙品以上的魔宗功法秘笈。”
我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打算把姬蜕搞进七侠分坛去,接下来一步步让他接触并掌管七侠分坛的财权。
否则的话,我承诺的改组基金扶持办法,肃清粗银兑付的承诺,就没办法实现了。
——《进入体制的两条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