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力、气击、罡气、虚神、神通、天道,武道六阶分境,是经过无数前辈总结、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客观规律,对于我们开展江湖工作有非常重要的指导价值,避免了很多不明真相的少侠刚踏入江湖时因为莽撞无知而造成不必要的流血事件。
尤其是前些年,武林还没有进入和平时期,少侠们约架,往往都会先自报境界,你是气击境,我也是气击境,那么我们可以打一架,哪怕都打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也没什么。
你是罡气境,我是气击境,那我最多放放狠话,你也不好意思动手,要是真动手了,那我家里的老祖宗可能就要去你家里喝茶了。
你是神通境,我是气击境……那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不然就算没被打死,也要被家族里的老祖宗斩下人头送上门去赔罪。
这几年虽然好了一些,在朝廷的武力监视下,江湖活动逐渐正规化,轻易不会打死人了,但一个神通境要是去找一个气击境的麻烦,还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少侠们也慢慢产生了越级挑战的冲动,反正最差都能活下来,足够出去吹牛逼,说我与某某高手交手,不分胜败,其实可能只是被瞪了一眼,就在病榻上躺了半年,不过不用担心,某某高手肯定不会出来澄清,多丢人啊,一个神通境高手瞪了一眼,居然都没瞪死一个气击境。
但总会有一些下手没轻没重的,或者干脆就是所谓的邪道人士,一不小心就把人弄死了。对于这样的人,官府肯定是会通缉的,武林盟也会出手,协助维护江湖秩序,创造一个风清气正的武林环境嘛,这就有了江湖通缉令的出现。
通缉令上的悬红,一般是和嫌疑人的武道境界,以及所犯事情的严重程度相挂钩的,比如同样一个人,要是偷了老乡家的鸡,可能悬红一两银子,要是灭了人满门,那就可能要到几百两。
当然,只是举一个例子,真的上了武道通缉令,基本上都是十年起步,这时候武道修养就对于自己的身价就起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了。
同样一件事,气击境可能只会悬红五十两,神通境就很可能到一万两。所以奉劝各位少侠,要么别犯事,若是真的想犯事,千万要努力修行,把自己的武道修养提上去,这样才能让我们这样饥肠辘辘的赏金猎人过个好年。
我絮絮叨叨说这些的时候,被我反剪住双手的陈小淇正青丝飞乱,眼泪汪汪的咬着牙说,士可杀不可辱,栽在你手上,老娘认了,但老娘绝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我啧啧摇头。
抓住陈小淇,其实是一个很偶然的事件。我刚从老丁那里出门,走到七侠镇门口,就看见一个挽着一头鸦青色长发,身着深褐色布衫的少女抬头看城墙上的告示。
可以看得出,她是做了易容的努力,但她的易容术太过儿戏了,嘴上贴着的假胡子都快被风吹掉了,也不对自己宽广的胸怀进行任何的掩饰。
我拿着通缉令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了句“你是陈小淇吗”,她转身就飞走了。
我别的不好说,轻功绝对是江湖顶尖的,当年还是气击境的时候,仗着这一身轻功,我就在那时候还是刀山火海的江湖四处蜻蜓点水飞来飞去,人在江湖过,片叶不沾身地撞进了我媳妇的罗网里。
现在这个陈小淇虽然轻功不错,但比起我还是略逊一筹的。我注视她飞出去上百步,才用尽一口真气,落地借力再飞。
我于是蹲下身紧了紧绑腿,把通缉令塞进怀里收好,顺手从路边的茶水摊上端起一杯冷茶喝了一口,然后一步就把她从半空中摁到了地面。
那个时候她已经飞出去快一里地了。
我这么干,一方面是满足她对于自由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城门口人多口杂,万一她不管不顾叫非礼,那我面子往哪放?
陈小淇落地之后,还打算挣扎一下。她的身法像泥鳅一样滑,袖中藏着一对短剑,刚被我摁在地上就一扭一扭挣脱了出去,双剑闪动,划出一对青白色交错的剑罡,擦着我的脚底板激射出去十余步,重重撞在我原先身后的岩壁上,一阵乱石激射烟尘四溅中,我再次把她摁住,两把短剑缴下来揣进了自己的腰带里。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下手重了一点,陈小淇片刻间换了四五种脱困的功法,最惊险的一次,我险些被她一记撩阴腿踢中。最后她放弃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我说你别哭,别装可怜,我可是江湖老手了,上通缉令的没有一个是萌新。你配合一下,你领牢饭,我领赏钱,记你的好,隔三差五组织大家去牢里看你,陪你说说话解解闷,顺便开一个警示教育课。你就算是为未来的天下第一门派做了贡献了,等你放出来了,我给你提供工作。你不亏。
陈小淇跺着脚,脸涨得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更好看了,抽泣着喊:“疼!疼!哎!噢!你,你弄疼我了!”
我听着感觉怪别扭的,赶忙放开手,怕虽然这是城外荒山了,但万一有人经过听到多不好,我说都说不清楚了。
我放开手,陈小淇回过头,猛地朝我脸上喷出一口剑气,身形闪电般向后倒飞出去,半空中便强行拧身,在树梢上轻轻一点,身影向远方再度激射出去,一头撞进了我怀里。
我抓着她的双手,说你放弃吧,妹子,你跑不掉的。
陈小淇扯开喉咙叫:“救命啊,非礼啊!强抢民女啦!”
我黑着脸,说得了,你别叫了,这荒郊野岭的,你叫破喉咙都没用的!
陈小淇又接着叫:“破喉咙!破喉咙!”
我哭笑不得,多少年了,这么陈年的梗还有人玩?
然后我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脑后响起,惊得我魂飞魄散。
那个声音说:“好哇,臭鸡蛋,这就是你说你出来办的事?”
我手忙脚乱松开手,感觉黑白无常的拘魂索已经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转过身连忙说不是这样的,媳妇你听我解释……
身后腾地一声,不用说,那个陈小淇是个属蚂蚱的,肯定又飞出去了。
我身后的正是我媳妇阿青,她满面春风和煦地看着我,但背上斜挂的漆黑双刀却一个劲嗡鸣不止。
她笑眯眯看着我,眼睛完成一对好看的月牙,露出八颗可爱的牙齿,说:“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啊?”
说完,她还转头看向手中牢牢抓着的陈小淇,说,小妹妹,你跑那么快,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呀?别担心,姐姐是好人,姐姐给你做主。
我看见陈小淇一脸欲哭无泪的绝望表情,突然有些想笑,她的内心此刻肯定是有什么脏话骂什么脏话的,但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追到我,那肯定就是我媳妇。
哦,是物理意义的追到,就像十几年前我东海逃到漠北,都最终没能从她手里逃掉一样。
陈小淇抹着眼泪指着我说:“姐姐,他欺负我!”
我媳妇玩味地看向我。
我赶忙伸手入怀,想掏出那张通缉令,结果摸遍全身,拽出来一个东西,让我瞬间跌入冰窟,寒气一阵一阵从脚下涌上来,激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海浪一般层叠不息。
我欲哭无泪地对我媳妇说:“我说,这原本其实是一张江湖通缉令,你信吗?”
我媳妇笑嘻嘻地盯着我手里那块皱巴巴的白色肚兜,说:“你猜我信不信?”
讲老实话,抓这个罡气境给我带来的伤害绝对是最大的,哪怕后来我又抓了几个虚神境,都未必有这次带来的伤害大。
我回山之后足足咳了三天血,才勉强缓过来。
但还好,我媳妇动手的时候,还记得死死攥住那个陈小淇,就像我女儿无心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布娃娃,另一只手把山里的老虎揍了个臭死一样。
她揍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才长舒一口气地收功停手,脸上红扑扑的,比晨跑跑了三百里还痛快的表情。
我捂着脸说,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她说你不用说了,我看见她掉的包,这姑娘大概是个飞贼吧,手脚快得很。
我惊道:“你看到了你还打我?”
我媳妇怒道:“我打你怎么了?”
我有些心虚:“怕你累坏。”
陈小淇已经目光呆滞,像一个被玩坏的娃娃。
我媳妇说:“你转过去。”当我回过头,她已经从陈小淇怀里掏出那张通缉令,扫了一眼,惊叹道:“五百两啊,原来干这行来钱这么快?”
我拍马屁:“媳妇说的对!”
我媳妇瞪了我一眼,眼里都是幸福和喜悦,说走,换赏钱去。
一直呆滞着的陈小淇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你们杀了我吧!求你们,杀了我吧!我给你们三千两!”
我媳妇一怔,反手握住了背后的刀柄,眼里迅速闪出光:“一言为定?”
陈小淇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说:“杀了我,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
——《关于创业的启动资金及恃强凌弱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