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还想继续穿越那道屏障,但是她的自我意识已经到达极限,无法再控制自身,那股残留的吸力也已消耗殆尽,她的意识体不可控地向下坠去。
仿若摆脱了无尽时空的束缚,眨眼间,苏萌的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这前后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刹那。
痛苦与冰寒再次啃食她的意识,瘫倒在地的她,努力抬起头,看向仍待在原地的两人。
此时的西装男人正背对着她,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有些惊喜的转过头,可憎的面容上沾染着几滴血珠,面露笑容。
“你醒啦!”
“但是很可惜,交易已经结束了。哎!真是场失败的交易啊!”
西装男人旋即露出夸张的表情,沮丧说道。
刚刚还有些迷茫的意识,顿时清醒,她目光下移看向了西装男人手上的东西,是……是一条手臂!一条连着大半胸腔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她父亲的手臂!!!
而那手臂的主人,则倒在血泊里,左边的胸口连同肩膀手臂,被残忍的撕扯下来,正向外喷洒着大片鲜血,裸露大半的心脏在微弱收缩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即使这样,他的右手还朝着那西装男人的脚踝,奋力的抓去。血肉模糊的脑袋上,嘴巴大大的张着,似乎在喊些什么。
苏萌没有哭泣,没有尖叫,她沉默废力的站起身,只是她原本甜美的面容变得异常扭曲疯狂,根根如同蚯蚓的青筋爬满全身,被血丝吞噬了的双眼死死盯着西装男人。
潜意识里的点点红光暴亮,勾勒出一朵怒放的血红玫瑰!
“哦,你的恩赐有些特殊呢!”
西装男人歪着脑袋,饶有兴致打量着她。
苏萌则朝着西装男人,咆哮出声。
“死!!!”
同时,一股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周遭的几米内的地面顿时长满了玫瑰,那些玫瑰有大有小,但无一不是嫣红如血,此刻含苞待放,里面蕴含着庞大的能量。大地轰鸣震颤,条条密布荆棘的粗大藤蔓,在那些玫瑰出现后,便从土里激射而出,从四面八方席卷抽打向那西装男人。
西装男人无视了那些藤蔓,扬起下巴,看着苏萌。
“嗯,你的恩赐还挺强!我的本体居然都受到了影响,”
在那西装男人说话的同时,那些粗大的藤蔓,已然逼近,但也同样在距离西装男人几步远的地方,被那无形的墙壁所阻挡,并受到更加剧烈的切割撕扯,如同被扔进了绞肉机里,所有的藤蔓顷刻间被粉碎殆尽。
“可惜啊,如果你再多积蓄些力量,说不定能伤到我,至于现在嘛,你没机会了!”
西装男人继续嘲弄的说道,同时一步又一步,缓缓向着苏萌走来,优雅而从容。闪电不时划过夜空,西装男人的影子在每次闪电照耀下,变得越发臃肿巨大。
苏萌没有坐以待毙,她疯狂的透支着意识和身体中的力量,她的双眼不停渗出血液,身体出现无数个裂口,一朵朵血红的玫瑰即将盛开,而她的生命也将彻底终结。
就在此时,她顿觉自己双臂锯口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下一秒,她原本被西装男人吞食的双臂,竟然重新复原。她即将碎裂的身体,也在瞬间被治愈修复,就连衣服都完好如初,除了意识异常疲惫外,跟刚见到西装男人时别无二致。至于她周身的血红玫瑰,则停止了绽放,而后飞快消失。
濒死的苏旺,同样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身体重新变得完整,但是身上的警服依然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和黏液,此时又陷入了昏迷中。
“嗯?”
西装男人脚步一顿,有些疑惑。
“不好!”
他登时脸色一变,嘲弄和优雅一扫而空,脸上罕见露出了惊惶之色。
西装男人身形暴退,但为时已晚,他的双眼像是被装了高饱和度的滤镜,周围事物的颜色在他眼中变得异常鲜艳,旋即那些色彩吞没了原本的事物,然后开始杂乱的交融旋转,如同有一只画笔正来回搅动被打翻的颜料,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驳杂的漩涡。
西装男人在双眼出现异样后,便已紧闭,但是那个巨大驳杂的漩涡还是占满了他的意识。
眩晕、滞涩和负荷感同时袭来,他的意识被一点点拉进漩涡的中心,而他的躯壳,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爆退的身形僵立在地,脸上的表情也被定格,紧闭的双眼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惶恐,嘴巴大张的朝着一个方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也在这时,在西装男人朝着的那个地方,浓郁绚烂的色彩凭空出现,飞快堆积涂抹成一个人形轮廓。紧接着,五官、躯干和四肢突显,一个身着亚麻色大衣的年轻男子随之出现。
他头发杂乱蓬松,不修边幅的脸上有着深邃的五官,一双眼睛虽透露着沧桑,但却异常明亮。
他皮肤粗糙,呈现着健康的小麦色,但是他的双手却反而是病态般的惨白,那里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甚至能看见皮肤下,有条条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奇特血管。
他伸手随意的在空中画了几下,周围的空间当即如同被拖拽进了印象派的画作中,磅礴的大雨、摇晃的枝叶、闪烁的路灯等一切的事物都被定格,同时那些事物的颜色似抽离般的包裹自身。
那片如同与现实割裂的空间,颜色显得异常分明却又错杂,事物模糊朦胧但又能够让人理解,扑面而来的怪诞感甚至让人心底产生了一丝颤栗。
年轻男子迈步走向西装男人,那片怪诞的空间也随着青年男子的步伐一起移动,像是个可动的背景板。
年轻男子同样在距离西装男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向前虚抓,大片大片的色彩从他周身的背景板中溢出,包裹笼罩向西装男人。
色彩在触碰到无形墙壁的刹那,便迅速蔓延扩张,那无形的墙壁也终于显露出模样。
只见那是堵,由许多张不同嘴巴缝合拼接而成的肉墙。浓郁刺鼻的腥臭味道,从那些张大到极限的嘴巴里跃出,漆黑的锯齿上,还能看见些许肉茬。
而在那堵肉墙和西装男人之间,还有许多条形如肠子,由腐臭污秽血肉构成的细长管道,那些管道将肉墙和西装男人相互联结,即使现在还依然来回蠕动收缩着。
“果然是暴食的信徒。”
年轻男子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后那西装男人连同肉墙,一同被那些色彩吞没,融入了那片背景板一样的空间中。他捡起地上掉落的雨伞,然后轻轻甩了下手,背景板一样的空间便消失了。
自始至终,西装男人都保持被定格时的状态,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年轻男子撑着伞,走到呆愣在暴雨中的苏萌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
“没事了,孩子。”
苏萌这才从先前的景象里缓过来,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便径直栽倒在年轻男子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在那年轻男子的背景板消失时,远处便有两辆深黑的越野车驶来,从车上下来一群面容严肃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上面有着太阳和盾牌的徽记。他们快速且稳妥的将苏萌和苏旺抬上车后,便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年轻男子在车辆离开后,撑着伞走到路旁的一株大树下,在那里一朵被暴雨打落数片花瓣的红玫瑰,还在顽强的绽放着,他俯下身轻轻摩挲了一下花瓣,低声自语道:
“世人皆知玫瑰象征爱情,却忽略了她还代表勇敢。”
低语伴随他的身形,渐渐融入了雨色中……
越野车上,白夜看着完好无损的苏萌,心这才放下来,她瞥了眼车载移动冰箱里的化妆镜,心道:
“幸好带了C—085,不然在画师来之前,他们恐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