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刘施的队伍撤了!只剩李大人在断后了!”
“不好!崔大人被他们咬住了!再不去就危险了!”
“好了!好了!有一队人去帮大人了,看着好像是昨晚那小子......”
“哎呀,不好了,他也被围住了。”
“大人......”
“我不瞎,你们以为我看不到吗!”徐温怒喝着打断了常玉成、郭钰等人的催促,再次转身朝着一旁的刘驹骂道“刘大人!战局瞬息万变,不可如此儿戏!”
刘驹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徐温,你与我负责在此断后是刘副总兵和崔督抚下的命令,莫非你要临阵抗命不成!别忘了崔大人临行前对你的嘱咐,我劝你好好备战,留着有用之身上阵杀敌!”
徐温刚想发作,看到周围将自己兵马团团围住的长州兵,又强压下了怒火,说道“刘大人!全军突击的命令以下,我们当去驰援前队回右翼啊!”
“噢?是吗?”刘驹故作惊讶的回道,随即说道“不过张大人才是在下的上官,张大人的命令是在此坚守。”
“你们这是借刀杀人!”徐温怒骂道
“徐温!本将负责在此督战,有阵前斩将之权,若是你再如此胡言乱语,冲撞上官。休怪本将不留情面,将你推出去斩首,以儆效尤!”刘驹针锋相对道。
“哼,以儆效尤。”徐温冷哼一声,“你恐怕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徐温,本将最后警告你一遍,休再胡言乱语,否则,莫怪本将无情了。”刘驹说着,已是面露凶光。
徐温望向了一边高坡上的张尚尚,虽说崔让已经反复下令,但他此时的杀意已是再难抑住。
“是不是张尚尚下令,我们就能出阵了。”这些话从徐温的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此时的他已是杀气腾腾。
“你想干什么!这可不是昨夜的营帐!”刘驹看到徐温此时的变化,心底已经开始慌张起来了,连忙下令道“左右来啊,把此人给我拿下!”
异变陡生,徐温忽的一夹马腹,朝着张尚尚扑去。
“快拦住他!”刘驹说着,已是拔剑在手,只可惜昨夜中箭,手上的动作缓了几分,竟是一剑劈空,徐温一骑绝尘而去!
徐温马速已起,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颇有力破千钧之势,宛如一尊降世的凶神。
“挡我者死!”
一时之间,周围竟是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张尚尚瞪大了眼睛,甚至没来得及逃跑或规避,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首级已是滚落在地!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营内众人甚至都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张尚尚脖颈间尚在喷溅的血液诉说着,此人已是见了阎王。
“张尚尚怯战不前!监军刘驹玩忽职守!我已代刘驹行了阵前督战之职!”
“罪将张尚尚已死!其余部将,随我上阵杀敌!”
徐温举着张尚尚的帅旗喊道。
“杀呀!杀呀!”郭钰等几人慌忙响应道。
本属于宁州军序列的常玉成扯着嗓子大吼:“将军放心,长州兵里没有孬种!”
“对!说得没错!长州兵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反应过来的刘蓬跟着喊道。
郭钰更是带着人,借着刘驹愣神的工夫,溜到了长州兵的队列边,甩开了膀子喊道“长州的儿郎们!杀敌呀!”
此时,除了长州兵本部兵马,所有人都在喊着“长州兵好样的!”,而此时唯一的长州将领刘驹已经被刘蓬给拉下马,捉到了自己的队列中去了。
意想不到的一幕,就这么在营门前发生了,前列的徐温带着本部兵马杀了出去,身后是郭钰,刘蓬和常玉成带着的,山呼海啸喊般喊着上阵杀敌的长州兵,就连刘驹的兵马也被裹挟着,被迫随着队伍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
中军帅帐下,一干参将看着这没有得靖王将令便擅自杀出营门的队伍,面面相觑,愣愣出神。
帅台上的靖王也有些不知所以,但这一出击,刚好可以缓解东郸中军的攻势。而且此时敌军集中围攻中军,右翼已是空虚,漏洞已出,自己正想下令兵马出阵,不想竟是有人和他一样关注到了这一点。索性就让他去试试,靖王也想看看有这么一个眼光的人,能去搅动起多大的风浪。
随即下令道“告诉侯霸,让他再等等。”
整个战场已经全线都陷入了厮杀当中,纵横十数里都是在搏命厮杀的东庭府兵和东郸的部落战士。
双方的阵线已经不再那么错落分明,两军的部队犬牙交错的交织在一起。左翼的裴绍、田豫和回回部、乞烈部的骑兵厮杀到了一起。
中路营帐外,陈笠率领左阵军抵御着卜帖部、也速部、窀穸部的合力进攻。
右翼中,最先出击的汪大目与康玘均已伤亡过半,已是退了回去,而田豫也被调往了左翼,右翼中尚成建制的只剩下了崔让、刘施和李应勇。
为了缓解中军营帐的压力,和策应汪大目,康玘回撤,崔让率军前突,一头扎进了答答尔部、火秃部和察台儿部的阵列中。
刘施的人马最多,但却也退的最快,在接应到汪大目和康玘后,刘施率部随着两人的部队后撤,把阵线丢给了李应勇。
李应勇的兵马并不多,此时仅仅能够替崔让维持住退路,已是无暇伸手救援。
唯有期待重整队列的汪大目和康玘能够回救。
此时,孤军在前的崔让已经再难维持阵列,阵列很快被火秃部击穿,崔让的军队被分割成了两段。
答答尔部和察台儿部则是迅速地从两翼包抄过来,很快便对崔让形成了合围。
徐温率领的长州兵也不过三四千众,早已是泥牛入海,当他冲杀至崔让身边时,跟随他的只余下了五六百骑。
“大人,可还安好!”徐温朝着崔让笑问道。
崔让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连回应他的兴趣都没有。
“大人可是杀累了?可要先下马歇息?”徐温接着问道。
崔让刚想发作,似乎想到有些不对,心下已是有些隐隐不安,他试探的问道“是张尚尚让你出阵的?”
“那是自然,张大人命我前来解围!张大人说......呀,大人小心!”两人的对话被一支不合时宜飞来的骑矛打断。
只见徐温扬手出刀,将长矛挑飞,说道“大人,此处不是闲聊的地方,我们先杀出去再说。”说着便冲向了一边。
面对这个从不按部就班,总是在战场上变着花样的抗命,把性命生死当儿戏的属下,崔让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接受了,谁让他是自己最为看重的,一路扶持提拔起来的将领呢。
崔让心中暗骂了一句后,率军朝着徐温策应了过去。
东郸部族的兵马是崔让和徐温的数倍,他们凭借着兵力的优势,牢牢将几人围在当中,就如同一堵坚固的堤坝,徐温在其中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浪头,但却怎么也冲不跨他们。
徐温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这些东郸鞑子们吃下去了,尽管现在自己还能勉强维持住战局的平衡,但自己的兵力实在太少了,已经没法再承受几次冲击了。
就在此时,战局突变。
中军的战线中,随着侯霸的出阵,最先与陈笠交手的窀穸部已经顶不住左阵军与摧锋军的联合攻势,开始缓缓向后撤去,而随着窀穸部的战线后移,身侧的卜帖部和也速部也都陷入了苦战。
答答尔部和火秃部也不得不被迫分兵往中军,用以支援卜帖部和也速部。
所幸,退回的汪大目并没有准备抛下这支以命相救自己的孤军。
回阵后的汪大目只是换了身衣甲兵器,水都没喝一口,留下了辽州重骑后,便带着刘施的兵马又杀了回来!
在接连的变化之下,东郸答答尔部、火秃部和察台儿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围,已经被拉扯出了一丝间隙。形势陡然变得对东庭府军有利了起来!
正寻觅战机的徐温此时眼前一亮,正要下令冲阵,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骑兵只剩下了不足两百骑,已是难以为继。
“徐温!”
正当此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朝他喊道。
徐温循声看去,只见是昨夜的那个年轻人,此时,两支箭正插在他的腹部和后背,而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敌人的血和他甲胄中自己正泊泊流出的血混在了一起,与昨夜风度翩翩的样子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徐温,我的人全归你调用,你把这条生路打通!战后,我保你当个校尉!”
“哈哈,大人真是风趣。”徐温说着,将背上的披风一松,已经浸满了敌血的披风沉沉落下,让他感觉轻便了不少,他鄙夷的地回道:“大人,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徐温见你的所作所为,皆是英雄所为,我敬你是位英雄好汉,没想到大人你却是如此看轻徐某!”
年轻人感觉似乎有些失言,正要解释,但徐温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道“都如今这个关头了,还谈什么升官发财!杀不出去,你我都把命丢在这里便是!”
说着,他将手扬起,转头朝着年轻人最后说道“大人,若是我把你带出去了,那你可就欠我徐温一条命了。”
说完,他转身振臂一呼:“跟我冲!突围!”
届时,身后的一百多把东庭刀如林般竖起“杀鞑子!”
刀锋雪亮,战意腾腾!
只见徐温带着仅存的百余骑朝着那一线生机扑了上去,势要将这一干人等的性命从阎王手里抢下来!
“林夏桀,肖季,东竹,你们三个带着剩下的青云骑,全力助他!”那年轻人朝着下首的护卫下令道。
“得令!”
战机稍纵即逝,几人不敢耽搁,应声而去,率军紧紧地跟上了徐温。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年轻人的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可以,他一定会亲自冲阵,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来求得活路,但此时的他已是再难发力,只能强撑着让自己不倒下去。
身上的几处伤口正止不住的往外流着血,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