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风冷冽。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李唐双手插在衣兜里,快步走在大街上。
到了公寓楼下,就见王谦虎提着皮箱,手中拿着一把黑色大伞,静静的站在雨中,背影显得那么孤独、寂寥。
看到李唐的那一刻,王谦虎扬了扬手中的皮箱,似乎在征求李唐的意见,同时在宣示自己的决心。
李唐点了点头,二人一起上楼。
电文由二人联合署名,内容只有一个,向林被捕。
“滴滴答。”电讯信号透过云层飞向远处,二人的心都难以平静。
等待回电的空隙,李唐又给山城发了一份电文,调兵遣将。
他不知道沪上向林到底有没有叛变,但应该早做准备了。
武汉。
戴春风看着李王二人落款的电文,脸色铁青,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踹翻在地,怒斥道:“这个向林要坏事啊,如果他敢投靠日本人,我就杀了他全家。”
说罢,脸色阴沉的盯着齐伍,“他的家人呢?”
“在湖南老家。”
齐伍小心的答了一句。
“你马上给长沙发电,立刻逮捕其家人。”
“是。”
这个时候,即便是心腹齐伍也不敢忤逆戴春风。
齐伍知道自家这个老板在常某人面前就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在同仁面前一向以亲民和蔼面目出现,此刻却是一个暴躁的猛虎。
“老板,沪上那边如何回电?”
“查,我要知道他到底叛变没有,只要没死就给我把人带回来。我不信他向林真是一个软骨头?从32年就进入这个行当了,我想他应该知道叛徒的下场,希望他不要自取其辱。”
突然戴春风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王天成那个蠢货呢?”
王天成就是沪上站副站长。
齐伍解释道:“沪上站只有一台大功率电台,现在没办法联系到其他人。”
“那就让李唐找到他,这家伙不是喜欢逛窑子吗?哼,狗改不了吃屎,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戴春风意兴阑珊的挥挥手,齐伍躬身离去。
正在戴春风咒骂王天成之时,向林此刻也在谈论王天成。
向林最终还是屈服了。
一副硕大的日本膏药旗,挂在客厅墙上。
向林西装革履,特高课小泉一身戎装,黑色的制服出自日本海军制服的改制版。
此刻二人正对着镜头。
小泉斜挎着佐官刀,得意洋洋。
向林目光阴沉,漫不经心。
随着闪光灯闪烁,一张照片被定格下来。
随即小泉挥挥手,早就等在一旁的小林也穿着一身戎装,手上带着洁白的手套,此刻上前,双腿并立,一个标准的敬礼。
然后递上一本厚厚的硬皮文件。
效忠书三个红色的大字直刺人心。
看着向林在上面签字画押,二人对视一眼,得意至极。
一套流程结束,小泉招招手,小林递上一张白纸和钢笔,说道:“向先生,请吧。”
看着二人直勾勾盯着自己,向林无奈的叹了口气,在白纸上写下副站长王天成的名字,随即说道:“站里面联络用的花名册就在此人身上。”
小林眼中寒光一闪,刚要说话,就被小泉眼神止住,说道:“哦,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此人。”
“妓院,这家伙青帮出身,从小就染上了这毛病,三天两头都在窑子里,绣春楼据说有他的相好。”
“绣春楼?好的,向林君,你好好休息,等待我们成功的消息。”
说着不待向林回答,起身带着小林离开。
留下面无表情的向林。
出了房间,小林再也安奈不住,立刻问道:“小泉课长,此人显然在有意隐瞒,这样的死硬分子,就应该直接用刑,到时候他会哀求着交待的清清楚楚。”
小泉闻言,微微摇头,笑道:“小林,你对中国人不了解,他们虚伪又贪婪,向林此人估计还抱有幻想,放心吧,我会一点点榨干他的利用价值。”
“你要记住,抓人并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要了解他们的工作方式,组织结构,从根本上瓦解他们,另外中国太大了,我们要挑选一些愿意为帝国效忠的中国人,让他们自相残杀,中国有句老话叫坐山观虎斗,就是这样的意思。”
“嗨,小泉先生,属下学到了。我现在就带人去抓人。”
“去吧,将这个王天成带回来,向林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嗨。”
绣春楼里热闹非凡。
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纷纷卸下白日的伪装,和想好的姑娘嬉笑玩耍。
老鸨看着热火朝天的场景,喜上眉头,只要你来了这样的销金窟,酒色财气,只要你有钱,自然可以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白花花的胸脯换白花花的银子。
在老鸨看来理所当然。
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老鸨暧昧一笑,对身边的龟奴说道:“嘿,小凤这个骚蹄子,现在越来越狐媚了,听听,这那个男人受的住。”
龟奴谄媚笑着,打趣道:“还不是妈妈您调教的好。”
老鸨得意一笑,老脸上粉低乱颤,轻佻的摸了摸龟奴秀气的小脸,哼了一声,道:“对了,小凤这个骚蹄子攀附的这个王老板是不是没钱了,最近来的次数也少了,一会你将小凤给我叫过来,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该断就断,除了银子,就别想什么感情了,要是一个个都赎身了,谁给老娘赚银子去。”
“是,我一会就去找他。”
此刻,小凤姑娘的春字闺房中。
小凤躺着被窝中,微闭着眼睛,似乎还在享受刚才的余韵。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王天成,娇声说道:“死人,你这就走了?上次说给我赎身的,这几天都不来看人家,是不是又勾搭上那个骚蹄子了?”
此刻小凤满脸春潮,嬉笑怒骂间自有风情。
王天成有些迷恋的看了几眼,尴尬一笑,说道:“这几天事情多,要走一批货,到时候给你带几件苏州的锦绣过来,等我这次生意结束,就给你赎身。”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小凤得了保证,顿时喜笑颜看,花枝乱颤。
王天成叹息一声,悄悄出了门。
其实他也想过夜,奈何囊中羞涩。另外从春节过后,向林这个站长就没有露过面,王天成总觉得心惊肉跳,好像要出大事。
出了房间,王天成戴上毡帽,压低帽檐,混入人群中。
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几个目光森然的精干汉子,正拉着老鸨问话。
老鸨此刻吓得花容失色,抬头似乎看到了王天成,尖指立刻指了过来。
王天成心里一凛,那还敢迟疑,慌乱的转身推开人群,闯入一件绣房,在男女惊慌尖叫中,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窗外并非河水,而是青转路面。
这么仓皇一跳,却崴了脚腕,看着身后的黑衣人已经从窗户探出头来,王天成不敢逗留,咬牙坚持着仓皇逃窜。
夜雨中,王天成连爬带滚,终于飞奔到了正街上。
看着一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王天成眼前一亮。
扑上去一把拉过车头,将车主一把推开,利落着骑上自行车,蹿入雨中。
车主气急败坏的咒骂着,沾染了一身的雨水和泥巴。
此刻还要再骂,就见一辆黑色汽车轰鸣着驶过来,飞溅起漫天的雨水。
“他妈的,眼瞎啊,怎么开车的。”
男子继续咒骂一句,可汽车已经消息在雨夜中。
可几分钟过去,汽车竟然再次回来,男子刚降下来的怒火瞬间升起,刚想上前质问,就见车上下来两个黑衣大汉,手中握着黑色短枪。
男子来不及说话,就被一人一拳打倒在地,随即塞入后备箱中。
汽车继续沿着原路返回。
此刻的绣春楼经历了刚才的骚乱,再次回复了热闹。
老鸨还不及开心几分钟,就见刚才那几个满身煞气的家伙再次回来。
为首之人脸色僵硬铁青,一把揪住老鸨,厉声问道:“王天成,就是刚才逃走那个人刚才在那个房间?”
老鸨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凌空拎起,此刻胆颤心惊,立刻指着楼上的房间一通比划。
这人冷笑一声,一把将老鸨推开,招呼着手下上楼。
房间中,听见开门的声音,小凤以为王天成又回来了,娇声笑道:“你这死人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此刻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小凤回头,就见一张僵硬的脸狰笑着老向自己,阴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