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霹雳火重上二龙山

    “总管快快请起。”且说刘备忙扶起霹雳火秦明，满面堆笑，心下欢喜，就将秦明与众好汉一一引荐过来，坐在主宾位上。秦明道：“早闻兄长大名，不知几时到了二龙山来？”刘备笑道：“天幸只早总管一步，若是慢了片刻，怕已被擒多时矣。”众好汉闻言皆笑。刘备则拉着秦明手，细说了他因何吃了官司，因何到了清风山，又如何到了二龙山。那秦明本就是条心存侠义的好汉，听他说郓城县陈广的大案，直气的咬碎了钢牙，又听到刘备冒死救出陈广，不由得不心下钦佩，到刘备说罢他因何杀那刘高夫妇，秦明更是由衷的赞叹：宋公明义薄云天，知人待士，弘毅宽厚，真当世英雄也。乃复托地拜倒：“兄长大义，秦明平生闻所未闻，若非天幸得见兄长，几乎错怪好人。”刘备忙将他扶起，便教鲁智深杀牛宰马，安排筵席饮宴，替秦明压惊。秦明住了数日，刘备令将兵器马匹悉数还与秦明，二龙山三关大开，毫不防备，教秦明出入自便，并不许山上喽啰拦阻。秦明深感厚恩，乃愈发钦佩刘备胸臆为人，又感佩于刘备坦诚相告，把将来欲做大事悉数说于自己。只是秦明虽钦佩无比，亦深知刘备爱惜自己、想要留自己同做大事，心中却是始终犹疑不定。这日晚宴，众人照旧饮酒，酒过三巡，秦明鼓足勇气，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起身道：“众位壮士，即使你们的好情分，不杀秦明，秦明也不好常住在山上，今夜席散，秦明……明日便就下山，还望众位……莫拦在下。”他虽不觉自己理亏，情义上却实是说不过去。所以说出这般话来，不由面皮上愈发上色，说话时难免吞吞吐吐。秦明说罢，刘备面沉似水，并不言语，自己一仰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燕顺道：“哥哥差矣，你出青州时夸下了口，十日内要破二龙山，如今失却了兵马，怎好交差？那慕容狗贼，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青州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若就这般回去，必遭其害矣。”秦明连连摇头：“是我托大以至兵败，知府合该治我的罪，况我秦家世食宋禄，朝廷又不曾亏了秦明，我如何肯做强人，背反朝廷？诸位若是依得，便教我去，若不依得，就斩了我这颗头颅，秦明但哼一声，不是好汉。”燕顺见说不动，也不言语了，花荣敬了杯酒，道：“哥哥请息怒，且听小弟一言。当今主上昏聩，倚重奸臣，迫害忠良，又教花石纲害民，使百姓怨声载道。你道你家世食宋禄，我花荣家又何尝不是忠臣之后？还不是被逼如此？今若哥哥留下，我等自是欢喜无地，若哥哥执意要走，小弟也不拦你，但请满饮此杯。”花荣一番话不可谓不推心置腹，他一边说一边举着酒杯，一对大眼中早噙满了泪水。秦明没提杯，低着头一言不发，许是他的那对环眼里，也红了。刘备拍了拍秦明，也倒了杯酒：“兄弟，真忠臣也。若要去时，便去罢，若有心回来，哥哥放炮相迎。”说罢一仰脖，又干了。秦明抬头看着他，眼泪到底留下，一仰脖，也干了。花荣亦如此……次日天明，秦明一人一骑下得关来，刘备花荣等人一直送到山下，两边洒泪而别。刘备虽万般不舍，却也不好相逼，就像当年他本可以留下徐庶徐元直，但他没有，并非仅是强扭的瓜——不甜，而是他刘玄德深知别人的苦衷。单说秦明，自二龙山向青州府归来，一路浑浑噩噩，到城外时，已是黄昏时候。他看那城时，只见门边吊桥高拽起了，都摆列着军士旌旗，擂木炮石。秦明勒住了马，向城上大叫：“我是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秦明，快快给我开门！”城上早有人看见是秦明，便擂起鼓来，呐着喊。秦明大惊，定睛看去，慕容知府立在城上女墙边，大喝道：“你这反贼，早有军汉道你投了二龙山贼寇，如何有脸回来？”秦明急切道：“公祖差矣。秦明确是兵败，折了许多人马，又被这厮们捉了上山去，这厮们也确是有心要我入伙，可我秦明世代忠良，宁死不从，这厮们无奈，才放我回来，请公祖明鉴。”慕容知府气的直在城上蹦跳：“我呸，你这厮定是降了贼寇，要来赚我的城门，你道我不知晓？”秦明又急又恨：“公祖如何肯信秦明？”慕容知府道：“你若擒来花荣与清风山贼首时，便给你开城，若是你旬日不归，仔细你家小的人头。”秦明气破胸脯，分说不得，只叫得苦屈，拨马奔清风寨来。原来那镇三山黄信是秦明的徒弟，他自捉花荣不得，修书与慕容知府，便就留在清风寨中守寨，秦明深知慕容知府必不肯与他兵马，只好先向徒弟黄信借兵。黄信知道此事，虽答允他借些兵马，只是发愁清风寨兵少将寡，最终凑了马步军五百，黄信亦亲随秦明同去，要再打二龙山。事实上秦明今番再来已是毫无底气可言，前者锐气正盛，兵精粮足，尚且拿二龙山不下，何况此时？但他又并无其他主意，与黄信商量之下，细说起宋江如何用兵如神，手下好汉各个武艺绝伦，黄信便也似日久的黄瓜一般蔫了。闲言少叙，两个三日后在离二龙山三十里处下寨，接着教一百军汉守寨，引四百兵来在二龙山下。二龙山上，则派出了青面兽杨志，率五百骑卒，与其放对。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浑铁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冲着秦明抱拳拱手：“秦总管去而复返，是改主意了么？”秦明脸上一红，亦回礼道：“杨兄长取笑了，秦明本无颜面再来打山，奈何青州知府以家小相要挟，不容秦明不来。”杨志频频摇头：“秦总管不听兄弟们之言，终有此一难，罢了，多说无益，既是去而复来，我等便就家伙上见分晓了。”杨志说罢，拈手中浑铁枪直奔秦明。秦明也不辩解，舞手中狼牙棒来斗杨志。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各显平生本事，但见那阵前：征旗蔽日，杀气遮天。弓刀抡动，鼓角争鸣。一个狼牙棒张牙舞爪，一个浑铁枪骤雨梨花。这个棒头前搅动霹雳，那个枪尖下游走鱼龙。一个如魏武临兵虎痴降世，一个似先祖附体杨业重生。端的是棋逢对手。二将你来我往，直斗了三十余回合，兀自不分胜败。杨志心中赞叹，秦明真个是条好汉。秦明暗自钦佩，杨志果然是个英雄。又斗几个回合，杨志想着不能再斗了，乃觑定秦明面上虚晃一枪，拨马便走，秦明吃了一惊，急忙闪身躲过，此时杨志已去的远了，二龙山喽啰也已退去，秦明教黄信压住阵脚，自己则拍马追赶。只追了一阵，秦明想起之前教训，便不再追，正要归队。忽地一眼望去，杨志早勒住了马，树林中行出一匹白马，马上那人生得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不是“及时雨”宋江，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