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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2

    “爹~你咋来了?!”

    辰安望着一摇一晃然而速度却丝毫不慢的他爹从山坡下上来,诧异的喊道。

    “呼~”

    辰安爹抬头看着背抗着一捆柴火的辰安,吐出口老烟,憨笑一下道“这不兔子肥了,俺去下几个套子。”

    初秋是下套狩猎的好时机,山里人都会选择在山中布置几处抓猎的陷进。

    听辰安爹这样说,辰安也没多想,只“哦”了一声,而柱子等人却一下子兴奋不已,吵嚷起来。

    “哇!山叔,那你可得多下几个套。”

    “是啊,山叔。到时说不得俺们也能捡一个。嘿嘿!”

    “山叔,野梨坡那好!荒草厚,定能套个肥的,而且……”

    “而且方便你拎个!”

    狗蛋嗤笑一声,笑的三丑脸色涨红只慌忙摆手说道“俺是说,而且有章子!”

    “呵呵……好,都好!”

    辰安爹憨笑着应承下,摸了几人头一把后,继续向着山上走去。

    辰安爹没想去接过辰安背上背负的柴火,虽然他答应辰安娘是来看辰安的,但在见到辰安没啥事后也就放心了。

    至于其他,他却没去多想,也想不到,而且在他看来,山里娃,没那么矫情,该做什么还要做的,总不能娃他娘心慌,他就赶紧来替娃背柴吧!?没看狗蛋他们都背着嘛!所以他也就顺口说了要去布置套子抓野兔的话。

    只是走了两步却又回头,望着刚要起身背柴下坡的辰安喊道“二傻子~”

    “咋了?!爹~”

    辰安疑惑的转头看去,却见他爹愣愣的望着他,似乎有些出神。不由出声叫了一句。然后就见他爹憨笑的一脸欣慰和宠溺,只对他摆了摆手说道“没啥,就是下坡口哪里石土松,都走慢点。”

    “好!爹~你也早点回家!”

    辰安心里虽然觉得他爹今天有些奇怪,但却也没多想,至于先前他遽然心疼而恍惚中看到二叔的事,他却不打算去说,尽管他也说不清哪是什么,可是心里却莫名的觉得不是好事,说了也只会让爹娘担心,毕竟二叔在爹心里多重,他可清楚。何况辰安心底总希望着,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或者过些天二叔就回来了。二叔不是前些日子来信都说了,那边一切就快安顿好了吗?!

    “嗯~”

    辰安爹憨笑着摆了摆手,一摇一晃的转身而去,佝偻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在秋风的轻抚下似乎都有些颤巍,这让凝望着的辰安心头不由一酸,暗腹着爹苍老了好的,同时心头也更加惧怕之前的那种心悸和乱想。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爹他受得住吗?!

    只是这样想着,辰安就有种窒息的悲痛在心头灼烧,若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二傻子,二傻子~?”

    见辰安一直望着身后发愣,狗蛋几人疑惑的张望了一下并未看见什么,不由的叫喊道。

    “啥!?”

    辰安回过神来,看向几人,笑道“走吧!”

    “走喽!”

    三丑原本还想要问辰安咋了,却被一旁的柱子和狗蛋拦住,只欢笑着叫道。

    “唉~俺这是咋啦?!总觉得心口闷突突的,是着凉了还是冲撞啥了?!”

    回到家的辰安娘,一边炖煮着鱼汤,一边自语。

    院子中三崽子和四妞在摸爬着玩耍,辰安也回来了,说他爹又去下套子去了。不过这会子想来也快回来了。那她这样到底是杂了?!总名其妙的烦躁和焦急在心头涌动,想按捺下去都不行。

    “不行!等饭吃过后,俺得叫他爹去张秀才家一趟,叫他给牛娃捎个信,是不是他在镇子上不顺?!”

    想到这些,辰安娘越发不安了,似乎真的就是自家大儿子在镇子上出事了一般,一时间焦急的不断眺望院外的路口,看他爹快来了没。

    “这憨头,杂还不见回来?!上个山就这么久!”

    一直等不见辰安爹,辰安娘不由的心里有些埋怨起来。

    “娘~你咋了?!”

    在院中照看着弟弟妹妹的辰安看出了他娘的不安,心头不禁一揪,难道娘也感觉到了什么?!不由轻唤一声。

    “啥!!哦,俺看你爹咋还不回来呢?!”

    辰安娘再望了一眼后没看见辰安爹的身影,不免神色有些怏怏,但是见辰安看着自己就又扯着嘴角一笑。

    见此,辰安也淡淡一笑,抱过爬在脚边的四妞,轻拍去她身上的尘土,轻缓的说道“想来快了,俺爹就是想多下几个套,走的远了些。”

    之前辰安回来说了他在山上遇见他爹的事,此时听他再这样说,辰安娘又那听不出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呢?!

    顿时只觉心头一暖,满脸欢喜的说道“也是哦!”。

    只是话才出口却又蓦然一顿,看着眼前年纪不大却总是小大人一个的二傻子,那斯斯文文的模样,心头猝然闪过二愣子的身影,顿时只觉心口一揪,有些喘不过气来,憋的她莫名伤痛,瞬间辰安娘脸色煞白,全身一颤,只听“哐啷”一声,手中锅铲都跌落了。

    “娘~?!”

    听见声音的辰安赶忙起身,抱起四妞朝着厨房走去。

    “哎~~油溅了一下!”

    辰安娘瞬间回过神来,接着捡锅铲的时候,慌忙摸去眼眶滚落的泪迹,再次站起时只笑着对辰安摆手说道“没事!这油烟重,别呛着了。你先抱四妞去把桌子收拾下,等你爹来了俺们好吃饭。”

    说着就又转过身去,擦洗锅铲上的尘土,没有再去看过来的辰安。

    见此,辰安微微一愣,搂抱着爬在怀中的四妞,看着低头正忙活着的他娘,也就应承着转身又朝前屋厅堂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厨房中仍低头忙活的娘,眼底涌过缕缕悲痛但又一闪而逝的被他掩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吱呀~”

    没过一会辰安爹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枝条树叶编造的筐子,里面摘放了些山果野梨之类的,看着已经将饭菜备好只等自己的家人,憨笑的说道“俺见有些山果熟了,便耽搁了一下。”

    “赶洗手去,菜都凉了。”

    辰安娘不满的瞪了一眼辰安爹,掩去之前的悲戚,嗔怪着接过他手中的筐娄,去厨房清洗。

    “爹,娘炖的鱼汤可香了。”

    辰安乖巧的笑道,将已经馋的叫嚷着要吃的弟弟妹妹安抚在身边,等着爹过来一起吃饭。

    “你们就先吃嘛,俺又没个时候,干饿着干啥?!”

    辰安爹洗过手,走了进来,看着急不可耐的三娃和四妞,不禁憨笑。

    “就这么几个人,再不等你回来,俺们娘几个吃有啥味?!”

    辰安娘将洗好的山果分成两份端了上来,对于辰安爹回来的这么迟还有些埋怨,只是她这话一出口却又后悔,尤其再想起先前心头闪过的明悟,只觉得心底又是一揪,疼的她差点没忍住又滚落下泪珠,只强忍着笑道“俺原想着饭后要去张秀才家一趟,这不,天都暗下来了。”

    “啥?!干啥去?!”

    辰安爹疑惑的问道,抱起挤爬到身旁的四妞,心底没由来的一颤,然而脸上却仍一副憨呆模样。

    “三娃快五岁了,俺估摸着叫张秀才给起个名,总不能上学后也三娃三娃的叫啥。”

    辰安娘一边给将鱼汤分盛到几人碗里,一面说道,同时再递给辰安一碗时,温柔的笑道“要像二傻子一样,有个辰安的好名字,不仅长的机灵懂事,读书还都聪明!”

    原本辰安也有些疑惑他娘去张夫子家干什么,不会是真的察觉出什么了吧?!不知是他心理原因还是什么,他感觉爹娘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看这情况却又不像,因而一时间他也就迷惑不已。

    虽说辰安天资聪慧,心思缜密,然而终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因此许多事他虽然看出了几分端倪却也并不能完全看清。

    此时听娘这样说,不由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伤落,然而再听娘这样袒露的在家人面前夸奖自己却又感觉有些羞赧。

    “娘,三娃也聪明!张夫子说是娘生养的好!”。

    辰安甜甜的叫了一声,卖乖的说道,借过递过来的鱼汤。

    “咯咯……”

    辰安娘顿时喜笑眉开,看着嘴甜人乖的辰安,恨不得搂着怀里宠爱一番,心里感慨着杂就生了个这么好的娃。

    “呵呵,都好,都好。”

    辰安爹傻呵呵一笑,端起盛好的一碗鱼汤,恭敬的上到正堂牌位桌前,也把两盘山果中的一盘摆上,然后深深地施拜后再坐回来。

    见此,辰安与他娘都是一愣,却也没有去说什么,只是各自目光再彼此相错中落向辰安爹。

    虽然以前辰安爹也不时的会供奉祖宗,祈求保佑一家人和睦安康,但是今天却由不得不叫人多想,因此辰安娘与辰安才会故作自然的暗自察看着他的神色,想探究出几分意味。

    “祖宗保佑,俺们三娃也有个好名(命)。一家人喜乐安康!”

    辰安爹难道说的顺畅的一次漂亮话,顿时惹的全家欢喜不已。

    就这样一顿饭在全家人的欢笑声中吃过,尽管三人都不时各有出神但却又各自小心的掩饰着不让彼此看出,维护着他们一家平淡却又温馨的温暖和幸福,祈求着上苍怜悯和祖宗保佑,愿一切安好。

    张夫子对于辰安爹娘的到了早有预料,毕竟他对此事都生有感应何况血脉至亲的他们,只是听见他们院外的叫喊声,不免轻叹一声,然后收理心绪,应道“门掩着,进来吧。”

    辰安爹娘相对一眼后,轻缓的推开院门,相继走了进来。

    虽然都是一个村的,时常相见,可是在这样面对张秀才时,两人不免还是有些拘束,更何况心中还有着心事,就更加显得不大自在。

    好在张夫子和蔼,看着有些惴惴又欲言又止的两人,只笑道“辰安娘,又给糟老头子送什么好吃的了,老远就闻到香了。”

    “哦~张夫子,俺炖点鱼汤,是他爹今晌午篓的河鱼,挺鲜的,您尝尝!”

    辰安娘顿时反应过来,将提在手里的鱼汤赶忙打开,端给张夫子,鲜美的香气一时四溢,扑鼻而来。

    “嗯,只闻着都垂涎欲滴。辰安娘炖汤的手艺可谓一绝!”

    哪怕张秀才心中淤积着心事,此刻在闻到这醇香鲜美的鱼汤后也不禁称赞一句,同时目光也不经意的掠过站在一旁,看似一脸木愣憨笑的辰安爹,若有所思。

    晌午篓的?!那个时间不就是……?!

    接过辰安娘递来的鱼汤,温度刚好,微略有些滚烫却完全激发开河鱼的鲜美醇香。

    张秀才轻押一口中,招呼着辰安爹娘喝茶,同时暗自打量着他们。

    辰安爹表面看似憨呆不语,一脸木愣,可若仔细察看却能发现他眼底不时浮现的悲怆哀恸,但是又被他固执的掩去,愤然中不肯相信的偏执,以及悲绝中的滋生的缕缕祈求与哀求。

    见此,张秀才心头一揪,微阖的眼皮下目光遽然一黯,只在心底悲叹,长兄如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若非身有经历,谁有真的懂得?!那种悲绝愤恨委屈癫狂?!都说辰憨傻呆呆的,又有几人懂得他的大智若愚?!想来他心底已然有了几分明悟,只是不愿相信和不想家人伤心悲痛而选择独子承受吧!真是一个纯朴憨厚的庄稼人,就像山野地头常见的野草车前子,尽管低贱卑微却依旧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绽放,守护着心底的家人,哪怕受尽践踏,瘫爬在泥泞之中。

    至于辰安娘,在张秀才眼中却是个有本事的村妇,尽管有时跋扈撒泼些,但是大是大非却拎的清,当年能不顾娘家人的反对,一心嫁给被说成憨傻子的辰憨,可见是有主见的,只是因为自身生长环境和见识所限,才难免也和山村其他妇人一样,有些泼辣蛮横。若是生在大户人家,说不得又是一番模样,比之那些执掌家业的奶奶也毫不逊色。

    因此也才能在这些年里,将家徒四壁的辰家,经营的有声有色,不但将被说成拖油瓶的辰傻(辰安二叔)喂养长大,而且生养的四个娃儿都很不错,尤其辰安也和墨孜一般是个聪慧的孩子。

    只见此时她虽眉眼淡笑,神情欢喜,然而眼底不时浮现的焦躁忧虑却暴露了她,使得她这神态更像是强颜欢笑。如此看来,她也是有所感应,只是不似辰安爹那样清晰,而之所以又故作平静其实也与辰安爹一样,不愿相信中不想家人为其悲痛伤心,尤其是辰安爹吧?!是担心他承受不起着天塌一把的灾祸。

    这一碗鱼汤尽管鲜美醇香,滋味甘长,喝过后叫人口齿留香,意犹未尽,然而张秀才却喝的满嘴苦涩,心神俱伤,悲叹难言。

    然而喝完后他还不得不由衷的赞叹一句“真香,真好!”。

    听张秀才这样说,拘谨的辰安爹娘顿时眉开眼笑,只见辰安娘欢喜的说道“张夫子,不嫌弃才好!”。

    在张秀才喝汤的时候,辰安爹娘虽然也在喝着茶水,然而因为心中有事,那滋味并不比张秀才的汤好,只是茫然的一口一口的押着,若不是茶水太过滚烫,只怕早就被一股脑的喝干了。

    同时在张秀才观察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何尝不是暗中悄悄打量着他?!尤其辰安娘,因为心中焦急娃他叔的事,若不是顾忌辰安爹在一旁,早就急躁的开口了。至于辰安爹尽管表面看似比辰安娘沉静许多,然而内心的焦虑和悲戚更甚,那握着茶碗的手,青筋不时鼓起中微颤,黯淡枯寂的目光不时茫然的望着张秀才后又轻轻掠过身旁的辰安娘,最后只沉寂的垂下,都显示着他心底难言的煎熬。

    “咋啦?!是墨孜来信了?!”

    看着如此模样的两人,张秀才也不忍撕碎去他们最后的希望。然而他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抱着一丝希望呢?!愿自己之前的感应和推算是错的。因此明知故问的笑问道。

    “嗯~,哦,不是!是……是俺们想着三娃也快五岁了,看您能不能也给起个好名字!将来有个好运道,好出息些。”

    辰安娘赶忙讨好的笑道,本来才放松下的心却因为张秀才的那一声“墨孜”瞬间揪扯起来,让她一时有些慌乱又期待。

    这是一种奇怪而矛盾的心情,明明渴望着能从张秀才这里好打探下二傻子的消息,可是临到眼前却又惧怕的不敢去听;说不出的难受和煎熬。

    “哦~这样啊!”

    张秀才轻笑一下,目光落下满脸期待又惶恐的两人,缓缓说道“你家的娃都生养的好,老三我也见过几次,是个聪慧的孩子。性情活泼,长得也壮实,乌溜溜的眼珠中透着机灵劲,很讨人喜欢。”

    听张夫子这样的夸赞自家的娃儿,辰安爹娘很是开心,只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尽管嘴里还嘟噜着“皮实,好动,要夫子以后多管教…”之类的话,然而心里早乐开了花。

    “就柏吧!四季常青,柏(百)岁盛茂,品行端正,家国栋梁。”

    张夫子缓缓说道,目光看似看着辰安爹娘,其实已透过他们看向窗外的夜空,只见夜空下星光闪烁,一眉弯月正挂在山尖的古树枝头,隐约昏黄的光亮透过枝叶洒散开来,从其树影的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株百年古柏。

    “柏?!柏树?!辰柏?!”

    辰安爹娘呢喃的重复着张秀才说的名字,虽然张秀才说的许多他们都听不大懂,但是对于那句“柏(百)岁盛茂,家国栋梁”却是记下了。尤其是现在在担心二傻子安危的心情下,这一句“百岁”就比什么都要好,何况还有个“栋梁”的意味,就戏文中唱的都知道,那是个有大本事的词,因此心里对于这么一个名字一下子就喜爱的不行,只觉得怎么念,怎么好听。

    “好,真好。辰柏,辰柏,生辰到百。念着都好听,俺娃就要叫这么个长寿的好名字!”

    辰安娘喃喃自语着,很是激动,感激的看着张秀才,连忙致谢,同时一旁沉寂的辰安爹也很是开心,尤其在听到辰安娘说道“长寿,生辰到百”的话时,黯淡的双眼都为之一亮,跟着不断向张秀才拜谢。

    “呵呵,好,好!生辰到百,哈哈哈…真是个长寿多福的好名字。”

    张秀才不想辰安娘竟能借此说出这么有意思的一番话,不禁大笑着受了两人拜谢。

    “夫子~俺……还想问个事!”

    笑过之后,辰安娘看着心情舒畅的张秀才,有些犹豫的瞥了一眼一旁木愣的辰安爹,问出了心头的担忧。

    “娃他二叔,这不去东江好些日子了嘛?!也不知道啥情况,怪叫人挂念的。”

    说完辰安娘似做了什么什么大事一般,不由暗松口气,但又随即紧张的看着张秀才,一脸的焦虑不安和期希。

    原本呆坐在一旁,沉闷不语的辰安爹再听见辰安娘问出这样的话后,瞬间来了精神,前倾着身子,死死的盯着张秀才,神情迫切而已惶恐,就像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看见灯塔的水手。

    见此,张秀才心头一沉,缓缓收起欢笑的神色,平静的看着两人,轻押了口已经泛凉的茶水,心头哀叹一声,然而脸上却再次笑道“前些天不是来信说都好吗?!想来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说不定。其实不瞒你们,老头子我也怪想他的。”

    听了这话,辰安爹娘揪起的心不由松了下来,虽然张秀才也没说二傻子到底怎样了,但是就算这样对他们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了,让他们惶恐又茫然的心安定不少。

    之后两人再次拜谢了张秀才后回家去了,只留张秀才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屋子中,被摇曳的油灯照的光阴昏暗不定,凝望着渐浓的夜色暗自伤神,幽幽低语着“也就这三五天吧!”。

    “也不知道爹娘在夫子哪里问的怎么样了?!”

    辰安搂抱着四妞,看着三娃在炕上翻滚嬉闹,稚嫩的脸上难掩忧虑焦急的自语。

    原本他也想跟着去夫子家的,只是因为都走了弟弟妹妹没人看管,而且他也担心自己那点小心思,爹娘不太注意,发现不了,可是在夫子面前却是掩饰不住的,到时在惹的爹娘悲痛……所以也就生生忍住,留下来照看两个小的。

    屋内虽然点着油灯,可是辰安还是莫名觉得昏暗,使得他不由觉得压抑而憋闷的慌,就像胸口有块无形的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油灯的火光哪怕没有风吹也依旧在不停的摇晃,有时偶尔莫名的炸破声下更是摇曳不已,这就给人一直飘摇无助之感,也让屋里的光亮越发忽明忽暗的严重,如此一来辰安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焦躁难安,只暗咬着牙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或许一切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一定不会那样……

    “吱呀~”

    尽管弟弟妹妹嬉闹的声音不笑,可是屋外开门的声音依旧被辰安清楚的听见,他慌忙下炕,刚要冲出去时却又生生顿住迈出的脚步,只深吸口气后才又扯咧出一个笑意后,向门口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喊道“爹,娘,你们回来啦?!”

    “嗯!”

    “哎,回来啦!”

    辰安爹娘回应一声,相继走了进来。

    辰安爹仍旧一副憨呆沉闷的模样,在看了辰安和炕上翻滚的两个小的一眼后就蹲坐在屋子一角扎吸老烟去了,而辰安娘则欢喜的搂抱起爬来的四妞,宠爱的揉摸了一下辰安的头,便招呼着仍在炕上抱着虎枕自顾嬉闹翻滚的三娃,笑骂一句“真是个静不下来的皮猴子,难怪张秀才要给你起个柏字的名儿,刚好稳稳性子。”

    “柏?!”

    辰安看着笑的一脸欢喜的娘,略微思索便已了然,只笑着说道“柏岁常青,风雪无惧,君子秉性,栋梁之材。”

    “哎呀呀…他爹,听听,听听,俺们二傻子说得多好!张秀才也说什么百岁盛茂,栋梁什么的,俺听不大懂,但却知道是好意头。这会被二傻子这样一说,就明白多了。”

    辰安娘欣喜激动下搂抱着身旁的辰安,“啧啧…”在他脸蛋亲了几下,只高兴的说道“还是俺二傻子聪明,书读的好,学问深。没见张秀才,可是话说得跟亲耳听见一样好!”

    “娘!俺也是听张夫子教书时学的。”

    辰安被他娘连搂又亲的有些害羞,低声说道中轻轻挣脱出来,小脸都红了。

    好在油灯火光昏暗晕重,并看不出他脸上的颜色,这才不至于他太过羞赧。

    之后的闲谈中辰安从娘的口中,探听出她与爹去张夫子家的谈话,听了后心头一揪,再又强笑着与娘聊了几句后便借口困了,早早进里屋躺下了。

    昏黑的夜幕下,辰安听着外屋娘哄弟弟妹妹的声音和爹沉闷的扎吸老烟的声音,泪再也忍不住的滚落,只是他死死的咬着被子,不敢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张夫子的话爹娘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可是自己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若二叔真的没事,那夫子又何必这般安慰爹娘?!况且夫子既然不知道二叔的近况他又如何猜出过几天二叔会回来?!或许夫子也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确认才如此宽慰着爹娘的同时也安慰着自己,从而不肯放弃心底最后的那一缕希望。想到此中种种,辰安内心的悲痛再也无法掩压,哪怕他再怎么不愿多想也难以告诉自己二叔真的没事,可是心底任有个微弱而坚韧的声音在嘶吼,不会的,不会的……

    这一夜辰安的泪水就没有干过,一滴滴的滑落,浸透被褥,然而心中的揪扯撕痛却丝毫不曾缓解,反倒越发悲戚哀恸,以至于最后昏睡过去的他仍泪流不已,感觉整个身子似坠入无尽深渊在不断下落,他想呼喊可是嗓子却干烧的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中又一阵阵滚烫,冷热交替中要将他撕碎。

    迷糊中辰安梦见了许多,二叔的身影,爹娘的呼唤,以及张夫子的轻叹,还有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以至于他被溺淹其中难以挣脱,有时明知道这是梦魇却醒不过来,有时以为自己苏醒却到最后发现仍深陷其中,颠覆轮转中辰安已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昏睡?!只是感觉整个身子突然变的轻飘起来,再一点一点的飞起,透过房屋,飘到屋顶,越过院落,飞上树梢,村子的一切都在自己眼底,可是他却停不下来,还在不断向上飘去。

    起先辰安还觉得稀奇好玩,可是最后却莫名恐慌起来,尤其是耳边隐约中听见娘撕心的哭喊和爹悲痛的低叹,让他忽然明白自己只怕是离魂了?!虽然辰安并不完全懂得什么是离魂,只是在听那些老人讲故事时听过,然而这一刻他却忽然有种明悟,若是任自己就这样飘走,只怕他就真的再醒不过来。因此他不断的挣扎嘶喊,想抓住一切的阻挡着自己不断的飘飞,要向着爹娘声音传来的地方爬去,就像溺水的人在水底挣扎着扑腾,抵挡着自身的沉溺,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身子仍在缓慢的飘升而且变的虚幻,这让他骇然而又绝望,不甘的悲呼。

    就在辰安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消散之际,突然一道莫名的巨响在他耳边炸响,这声音似雷鸣若钟鼎之音,宏大悠远却又稀微隐约,玄奥灵妙,难以言容。正当辰安思索着它是什么的时候,猝然中只觉身子一沉,然后在他反应不过的本能惊呼中猛然坠落,接着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他爹,这咋办啊?!二傻子这都快三天了,咋就还不醒呢?!”

    辰安娘痛哭着爬在炕前,抓着昏睡的辰安的手,红肿的眼睛望向一旁木讷却也满脸凄然的辰安爹,无助的询问。

    “呃哬,会醒的,会醒的,俺娃一直都好好的,以后也……”

    辰安爹红湿着眼睛,粗糙黝黑的手摸擦过脸,干涩的嗓子沙哑的咕噜一下后迷茫的说道,只是话说到最后他自己竟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实在是二傻子这病来的太凶猛蹊跷,突然就昏死过去,整个人忽热忽冷,迷糊着跟失了魂一样。十里八方的先生都找遍了,就是镇子上的药铺也叫牛娃请了大夫来,然而却就是不醒。

    那些先生都给了药,也叫灌了下去,都摇着头说什么若三天再不醒来,就让他们……可是这咋能呢?!俺娃明明前晚上都好好的,咋就,咋就……

    想到这些,哪怕辰安爹木讷憨傻也明白自家二傻子这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一下下揪扯的他喘不过气,除了一遍遍祈祷着祖宗保佑,他再无能为力。泪水再次浸透眼眶,滚落进脸上纵横交错的褶皱,浸染的他粗黑的脸颊更显苍老。

    “爹,娘,您二老别急坏了身子,先生们说是三天,哪是从昨算起的,不是前天。俺看二傻子已经好多了,说不得晚饭时就醒了,您们看他脸色是不是比先前亮堂多了?!”

    辰壮,辰安的大哥,大牛娃,也被他爹托话叫请了镇子上的先生回来了。此刻端了两碗米粥进来,看见哀痛不已的爹娘,眼睛一红却又生生忍住,只强撑着宽慰说道。

    “牛娃~~,你弟弟他一直好好的,那么懂事聪明,就连你二叔都说他是要当状元的,可,可,可咋就这样了啊?!俺可怜的娃儿啊!”

    辰安娘看着进来的大牛娃,顿时只觉得心中的悲痛再次涌起,委屈的哭诉着,拉着大儿子的手,悲戚嚎哭。

    “娘~您别哭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等二傻子醒了又该心疼了。”

    大牛娃酸着鼻子,刚忍住的眼泪被他娘这样痛哭的一惹,再次涌起。

    “爹,您跟娘先吃些东西,别二傻子好了,您二老把身子耗病了。俺们家还要你们看着呢!三娃四妞可都还小,别……”

    大牛娃说着,撇过头去哽咽着抽泣起来。

    一时间整个屋里悲痛哀伤弥漫,三人的哽咽抽泣声交织,浓重的药气和粥饭气夹杂,混合着屋里的其他味道涌动,使得整个屋内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憋闷和窒息感中。

    “咳、咳、咳…”

    就在屋内三人都沉浸在悲痛哀伤中哽咽抽泣之际,忽然几声断断续续的喘咳声响起,尽管这喘咳声是那么的虚弱无力,在吵杂的哭泣声中稀微音弱,可是依旧让三人的哭泣顿然止住,愣愣的望向炕上同一个地方。

    “渴、渴、水~~”

    辰安只觉得嗓子沙哑干涩,似火燎过一般,感觉整个身子都干涸了,渴的他就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