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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磬声远传

    林半夏独自一人在侯府的小花园里焦心。其他人都好奇于审讯之事所以还在后场院中群聚等候,唯她坐立不安,放在那些人中实在格格不入。她想起温凉与徐枢的过往,更加难以释怀,只叹难遇当头她却无能为力。

    六神无主之际,一人跌跌撞撞地从墙外翻了进来。

    “姑姑!”

    鸿踏雪的声音里有些哭腔。

    林半夏看到他时,他直接手脚并用地跑过来扑到了她的怀里,哆哆嗦嗦的样子,像是吓坏了。

    “怎么了?”林半夏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梨花带雨的样子问。她知道鸿踏雪刚才是去偷听了,但这副样子回来却是她不曾预料的。

    “老杨……”鸿踏雪堪堪勒住哭劲哆嗦着说,“徐枢说老杨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半夏捂住了嘴。

    穆淳身后跟着闻南曜等人从此经过,四人中只有闻南曜和勾佩看过他们二人一眼,林半夏抱着鸿踏雪的脑袋向他们礼貌又尴尬地笑了笑,待他们彻底离开之后才放开了鸿踏雪。

    鸿踏雪已然镇静了不少,噗红着俏脸长长地换了两口气刚要与林半夏交代,又有人进了后院。

    “原来藏在这儿呢。”竹叶青溜达进来说。

    “结束了?”林半夏问。

    “对啊,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问出了什么,但有件事你一定没想到。”竹叶青在石桌旁坐下来说。

    “何事?”林半夏任鸿踏雪躲到身后问。

    “隗冶死了。”竹叶青说。

    “怎么回事?”林半夏也坐了下来。这事她真没想到。

    竹叶青摇头:“不大清楚,我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穿颈而亡,手法很利索,死得干脆,倒是便宜他了。”

    鸿踏雪大概明白隗冶为何会有如此下场,只是多说多错怕露馅,他也就没有开口。

    “徐枢呢?”林半夏更关心这个。

    “还关着呢,看得出来,隗冶那家伙造的千足同行劲不小。”竹叶青说。

    林半夏愈发紧张,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照常来说,中了千足同行被审完的人如果不续毒或者解毒的话便会二次毒发身亡,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徐枢为温凉做点什么。

    狼圈之外的隗冶尚且无人收尸,进入狼圈,里面另外还有扈坚良和乌显炀二人。

    徐枢惨烈而又安静地蜷缩在角落里毫无动迹,林半夏跑过来给他探息搭脉之后,紧张被困惑全部代替。

    “怎么了?”乌显炀问。

    “还有救……”林半夏有些怀疑指尖所探到的情况。

    “审完还有救?”乌显炀也觉得不可思议。

    “确实如此。”林半夏掏出自己的针卷便开始施救。二十三根银针尽数扎下去之后,她才问:“我能救他吧?”

    扈坚良被问愣了,“确实……没有再说如何处置徐枢的事。”

    那就好说了。“小雪,你去抓药。”林半夏说,“陵蠡三钱,蛇含五钱,六一泥三钱,香附五钱,牛黄钱半……”

    药方奇长,鸿踏雪没听到一半就开始混乱。“姑姑你说慢点!”他上下摸索想找纸笔,可他身上根本不会带那种东西。

    林半夏看向乌显炀,“小黑你陪他去。”她把所需的药材重新说了一遍。两个人努力记下来匆匆去抓药。扈坚良则应林半夏之需帮她摆弄徐枢。千足同行的威名他有所耳闻,确实未曾听闻被审完还能活下来的情况。“他怎么样了?”扈坚良问。

    “没什么问题,喝了药几天就能好。”林半夏呼气道,“他应该提前吃过解药。”

    扈坚良震惊之余又十分紧张,人关在他的府衙之内,有什么枝节自然都是他的问题。他问:“怎么可能呢?”

    “否则解释不通。”林半夏说,“他的经脉虽然被糟蹋得厉害但却没有过重的中毒痕迹,他应该吞下了很多毒物,解药或许无法抵消掉全部的毒力,但也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保护作用,否则他早就没命了。”

    “可……”扈坚良忐忑,“解药从何而来呢?”

    林半夏沉默片刻后,定定地看着他说:“若佟不是来过么。”

    扈坚良一怔,瞬间恍然。这么些日子以来,要说徐枢的同伙,可不就是只有杨臻一人吗?他倒是真的大胆,竟然直接说服侍郎大人陪着就把解药送了进来。

    “此事你我不言,便无旁人知晓。”林半夏的手掌按在徐枢的神阙上缓缓递着冲经说。

    扈坚良长吸一口气说:“明白。”

    “外面的,隗冶是怎么回事?”

    “被镇原侯世子的护卫所杀。”扈坚良说。他也是看到犀月甩臂擦剑的动作又来对比过伤口之后才知道的。

    “为何要杀他?”

    扈坚良摇头:“世子的事从来也不会跟我商量,好在隗冶本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然我还得费劲交代。”

    林半夏叹气,幸好她们确认了隗冶紫螈的功用有限,不然这两剑下去就是两条命了。

    杨臻二人一头扎进了旧墟主楼的地下玄机,此处已经成了他们轻车熟路的老地方。

    “这里能找到温凉?”

    “但愿吧。”杨臻并不能十分确定。他琢磨着,徐枢大半时间都窝在此处,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然徐枢之前承认温凉故意隐藏而他也在晓得温凉在哪里,他们二人之间就该有什么联络方法,这个方法多半就藏在这里。

    他们进到筑下三层神龛陈列之处。此方正中有一根立柱,立柱上段三一之处有块空格,这便是让杨臻在温凉旧居中觉得眼熟的根源,他掏出从温凉房中顺出来的三棱尖锥,打开柱上栅栏放了进去。

    “那是什么?”嵬名岘问。

    “试试看再说,我估摸着挑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杨臻说。

    立柱收下棱锥之后只待了片刻便往下沉了半寸,随即便缓缓转动起来。

    杨臻与嵬名岘都听到了一些朦胧的牵机引动之声,石壁颤动,脚下也有一些细密的觳觫,疑问未及发出,紧接着又是一阵低沉遥远并不明显却难以忽略的钟鸣之声。甚是奇怪,四下都未曾看到有钟磬的身影,这密集的古钟长鸣从何处而来呢?

    钟鸣持续了半盏茶,逐渐安静下来之后却再无其他事情继然发生。嵬名岘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等了片刻之后才悄悄出声:“然后呢?”

    杨臻好长一会没吱声,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这钟是在为神龛思冥还是在呼唤温凉他都拿不准。

    嵬名岘只好问点别的:“你找温凉干什么,救徐枢?”

    杨臻点头:“他们用完徐枢之后大概不会放了他,要想保住他只能把他救出来,我不便伸手,只能找能救他的人来救了。”

    “找不到温凉你打算如何?”

    找不到该如何?那就只能杨臻自己上了。他是决计不可能撇下徐枢不管的,如果他亲自动手,妥善救出徐枢不成问题,但也很可能会被闻南曜他们发现马脚,他只是担心会给闻南曜添麻烦罢了。

    嵬名岘静观片刻之后,说:“如果找不到温凉,我去把徐枢救出来?”

    杨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好意他笑纳心领,但这件事真不用假他人之手。

    “救个人而已,”嵬名岘倒是有点不大服气的样子,“你觉得我不行?”

    “不是……”杨臻被他逗笑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天天跟着我,你去救他跟我自己去有什么区别?”

    嵬名岘噤了声,这倒也是。扪心自省,这般简单的道理,问出来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二人出了地下主楼,迎着日头发现眼前似乎有几线银光翻闪,不明就里之际那几道银线却突然向他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