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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揣测之下

    将夜之际,公榜宴会开场,热闹的声音传得甚远,参星被影影绰绰的喧嚷声唤回了不知飘到多远之外的神思。

    “他倒想得开……”参星自嘲一笑,“是他,他是能想得开的。”

    林半夏琢磨过她的话后有一种诡异的胆寒,参星所了解的单以谋就是她方才见到的样子,做了那样的事还能“想得开”——林半夏没有盼着单以谋自我了结的想法,但刑兆辉只是自以为做了单以谋的恶中之一就自裁了,单以谋却还能想得开。考虑到参星和他的关系,她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这样的单以谋?

    鸿踏雪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窗沿上:“你到底看上他啥了?”

    参星愣了愣。

    鸿踏雪自知唐突,忸怩地换了问法:“我是说,那个,你们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鸿踏雪的初衷是想从他们这里取取经,方才的问题不过是着了急问岔门了。

    林半夏朝他摆拉手让他安静些别捣乱,又向参星道歉。参星摇头说:“这半天里我也一直在想从前的事。”

    闻言,鸿踏雪刚藏起来的脑袋又探了出来。

    “他从小就孤零零的,来到峨眉后也是如此,是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因为从来拥有的就少,所以同样的照顾,他的回响远比兆辉和固敏要深刻许多,在旁人看来他比别的孩子细腻、粘人、孝顺,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参星的表情有些索寞。

    林半夏反倒有些明晰,想来这样的事确实很难萌发自参星真人这一方。

    “他十六岁那年,我才意识到问题,可惜太晚了,我也无能为力。”

    林半夏惊讶,目光转动间对上了鸿踏雪同样意外的眼神。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俩人之间还有什么别的跌宕故事?

    “如今想来,或许该怪我没有拒绝他,修行数十载,清心寡欲数十载,怎么就拒绝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呢?”参星眼中迷蒙,但林半夏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后悔。

    离开峨眉小院,林半夏和鸿踏雪正为下一步去哪里犹豫,鸿踏雪想去公榜宴看戏,林半夏想回去把参星给她的东西送去给杨臻处理。左右不着急,林半夏依了鸿踏雪先去凑热闹。

    “周大小姐教里有个女人死了,姑姑你听说了没有?”鸿踏雪问。

    “知道,也是可惜。”林半夏向前眺望,远处的公榜宴灯火通明。

    鸿踏雪长嘁一声,“有什么可惜的,她不干正事又心窄想不开,白白浪费了一条命……”他试探着看了看林半夏,知道她不太听得了这样的话,挠头又道:“我是有点想不明白,当时那个姓方的家伙血都快被放干净了,老杨都能把他救回来,为什么救不了那个……”他突然勒住了声,前头不远处差点被他们俩撞上的人正黑着脸看着他们。

    林半夏诧异为何突然出现一个人莫名其妙不声不响地挡在前头,眼神还那么凶。

    鸿踏雪尴尬地笑了两声,拉着林半夏绕着刘聂快步走开。

    “这不是一回事。”林半夏被鸿踏雪拉着走出去好远后解释道,“你啊,跟你师父一样,遇事只看表面不究内里。姓方的那个小兄弟自己有护身之法,若佟救他也赔上了半条命,何况那是他俩有缘,血力相合,才能勉强把人救回来,那个女人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是我师父来了都是无能为力的。”

    公榜宴热火朝天,钱津达联络在右,已然成了公榜台上的第三位主家。如此一来,整个江湖都开始正视武林盟主之事。只不过说了半天,最后所谓朝廷的见证之人也只有扈坚良罢了。

    参宿真人顶着憔悴代峨眉出场,崆峒到场的则直接只是些零散的小辈,逆元的人来的倒算是齐全,只是兴致不高。尽管如此,公榜宴上还是没少了热闹气氛,毕竟还有许多与白日里的事不相干的人在,他们才是热闹的主心骨。

    林半夏他们坐到了巫奚那一桌凑了个整,陪着周从燕和巫奚教胜场数榜上有名的教人在宴上听热闹。

    这边热闹非常,有些地方却清净了许多。

    顾慕之孤零零地飘进了院子,经过院里的方尔玉,又碰上了屋里嵬名岘。两人照面,无人言语,都知道对方没有歹心,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嵬名岘往旁边让了让,顾慕之才看到榻上沉睡的杨臻。他静静地靠近了些,看着杨臻手心少府穴上的银针,又默默地伸手摸上杨臻的脉条。

    嵬名岘没拦他,只看他搭上脉之后片刻就开始皱眉,而且越皱越紧。

    林半夏早就把情况说得很明白了,顾慕之的样子在不懂医术的嵬名岘看来无非是又一遍印证林半夏的诊断罢了。

    杨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顾慕之立刻收回了手,满脸愧疚,就好像是他把眼前人吵醒了一样。

    嵬名岘谨遵医嘱,人一醒他就往上递药,杨臻只是闻了一下就犟了表情:“苦的。”

    “你师姐大概不知道你怕苦。”嵬名岘没把药碗收回去。

    杨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坐起来把药喝完,靠在塌边极其痛苦地换气。没办法,这个真没办法,他心里清楚,他这毛病没有资格挑口味。“慕之兄……”话没说完,他就捂着嘴打了一个苦嗝,更加痛苦了,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药险些又吐出来。

    顾慕之不知所措,嵬名岘在身上一阵摸索才找到一小包梅子干塞给了杨臻,这是周从燕出门之前留给他的。

    杨臻拆开油纸吃了一块,酸得很,梅子干被嵬名岘揣在怀里被捂得发软,似乎更酸了几分,张张嘴都觉得倒牙:“东衢大哥最近忙么?”

    顾慕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无所事事?”杨臻问。这届试武大会整个昆仑都在看热闹,他与项东衢也不过是照过几回面。从前是项东衢见了他就约饭约酒,他也是闲人一个所以惯常一拍即合,最近是杨臻忙,而项东衢见了他竟然也绝口不提从前的消遣。

    顾慕之神色犹豫地摇了摇头。

    “你也不常见到他吧?”杨臻说。

    顾慕之应答有愧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发现他找许重昌和单以谋,麻烦告诉我。”杨臻说。

    顾慕之点头。

    杨臻乐呵呵地跟他聊点开心的事:“大毛怎么样了?”

    顾慕之真就高兴了许多,开心地点了点头。

    杨臻偶尔也会惦记玉虚峰那只大山猫,自从上次离开昆仑山之后就没见过它了。有时他会后悔,勾搭上那么个雪灵除非是回雪山不然根本见不着,这辈子都未必能回去几次,但愿它记性不好,过几年忘了他也就好了。

    顾慕之满眼期待,杨臻要是真想看的话,可以从他眼中看出来很多:大毛过得很好,它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有问默答的交流延续了许久,杨臻也不晓得自己从哪里蹦出来那么多问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从前没在乎过,问完也还能上心记住。

    嵬名岘开门送走顾慕之后,看了看院里的方尔玉,方尔玉捕捉到了他的眼色,默默进了屋阖上门。

    “你还好吧?”嵬名岘问。这家伙如今娇贵得不行,说了会儿话脸色都不大好了。

    “我去找林前辈?”方尔玉也看着他。

    “没事,就这样。”杨臻叹气。他以后得催着自己习惯这种弱不禁风的状态了。

    嵬名岘等了片刻看他只半躺着发呆没直接睡回去,才说:“那个世子来看过你。”

    “嗯……”不是杨臻自作多情,实在是他莫名其妙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