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仙第三百一十八章临阵倒戈大军中央一处占地巨大的营帐中,无数张简易的木床上躺满了伤员。
这些都是在前线中受了重伤的兵士,药师们进进出出,一边记录着哪个床上的兵士伤势有所改变,一边取出合适的药为他们用上。
“啊!好痛好痛!”
“药师下手轻点啊!”
“哪里痛了,仔细说!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都痛都痛!”
“看起来伤势有恶化的趋势,后续的药还得加量!”
“张三你个小废物,这点痛也忍不了,真没用啊!”
“哼,李瘸子,你在那里嘚瑟啥呢!有本事你来试试?”
“切,怎么说的我断了条腿比你少了条胳膊好到哪里去了啊!”
“你俩都安分点,吵吵嚷嚷啥呢?吵的老子脑袋都嗡嗡嗡的响,老子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呵呵,你就算了吧!脑袋都被炸飞了半边,眼睛也都瞎了,还能动弹就不错了!”
…………
这一处营帐乃是燕卫团专属的伤病员营帐。
燕放一掀开营帘,一股子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燕放不由捂住了口鼻,脸上露出不适之色。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木床,最后停在了一张角落里的木床。
燕放缓缓走到了那张木床前,周围几个药师和伤员注意到了他,不过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黯淡和复杂。
“楚将军的伤好些了吗?”燕放走到木床前,轻声问向一旁正在上药的药师。
药师头也不抬地说道,“他主要是伤到了肺腑,需要静养,恢复得好的话,大概一个月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燕放低头看着正在沉睡的楚天河,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楚天河一直领着燕卫团的将士冲锋在最前线,前日不幸受了重伤倒下。
这时,楚天河似乎是感受到了燕放的目光,忽然睁开了眼。
燕放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嗫嚅地说道,“楚叔……”
脸色苍白的楚天河抿了抿干燥脱皮地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说道,“怎么了?小将军怎么来这里了?”
燕放心底没由来地浮上了一丝伤感,“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
“哈哈,这有什么好看的,上战场的那个不会流血受伤的。”
楚天河这一笑,顿时抽动了身上的伤口,一旁正在处理伤口的药师说道,“安分点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都没法给你治了。”
楚天河尴尬地咧了咧嘴。
燕放这时也稍微稳定了情绪,对着楚天河说道,“大将军已经下令今夜子时发起总攻,突破豫州边境防线。”
楚天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僵硬了些许,“总攻?!嗯……这是好事啊,一举拿下豫州边境,这可是立了大功,不知道是那支军队能够有幸担任先锋军啊。”
这时,营帐内瞬间陷入了安静。
不仅是躺在病床上的伤员,就连药师都停下手头的活,齐齐看向了燕放。
在这一瞬间,燕放感觉身上仿佛承担着千斤重担。
燕放环视周围,一双双或是黯淡,或是炙热的目光都落在他的眼中。
这些人都是燕卫团的一员,都即将被送
向深渊,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亲口说出他们的死期……
“这等立大功的机会当然是要留给你们燕卫团啊!”
刘赛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要我说,燕默大将军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啊,特意将燕卫团安排做先锋军,届时破了薛仁的防线,你们燕卫团便立了头功。
你们放心,我会把你们的功劳通通汇报给周皇大人的,到时候定然会有赏赐下来的!”
刘赛宇这副阴险的笑容顿时令在场的伤员都是一阵怒气冲冲。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兵士当即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怒道,“他奶奶的,你个……”
“老张,别说了!”
这兵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给打断了。
这时候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外走了进来。
“在军中辱骂上级官员,可是重罪!”
来人正是武松,他严厉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兵士,然而在见到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势后,目光却又柔和了几分。
楚天河这时候坐起了身,对着刘赛宇说道,“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末将有伤在身,不能行礼。”
刘赛宇哈哈一笑,说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这些武将啊,个个脊梁都是硬气得很,见到长官,行不了礼我能理解,不就是目中无人嘛!”
这话语其中的讽刺意味已经是十分明确了,摆明了就是想要治他们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听着刘赛宇这无比刺耳的话语,营帐里面的兵士们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刘赛宇这张嘴给活生生撕下来。
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冲锋陷阵,落得一身伤痛,结果在这里还要受这般委屈侮辱,这怎能不让人寒心呢?
想到这里,那失去了一条腿的李瘸子不由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拼着挨罚,将这个没良心的死太监给揍一顿出气。
然而理智将他的这一想法给压了下去。
揍了这个太监并不能改变他们燕卫团兄弟的命运,他们还是要上战场去当炮灰送死。
楚天河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直勾勾地盯着刘赛宇,眼神中闪过一丝极为隐晦的杀机。
刘赛宇冷笑一声,不准痕迹地移开了一小步,将身后的武松让了出来,说道,“楚将军,燕大将军已经传下来了军令,今夜燕卫团将由这位武松将军统领,务必要冲在第一线啊!”
武松看向楚天河,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之色。
楚天河默然不语,点了点头。
周围病床上躺着的士兵们也都黯然地低下了头。
自己这些人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捡回来一条命,自己的那些兄弟们还能有这般好运吗?
“哈哈,当然了,大将军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伤势过重,实在上不了前线的将士自然不用去了。”刘赛宇装模作样地上前拍了拍楚天河肩头的尘土。
黑色的尘土夹杂着一点血迹,黑色的的沉默与红色的残酷交织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楚将军啊,你也别介意,燕卫团有今日,你也应该早就有所预料了吧!”刘赛宇靠近楚天河,阴恻恻地冷笑道。
楚天河面无表情地说道,“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刘赛宇呵呵一笑,说
道,“确实如此,能有这般觉悟,不愧是你啊!”
“刘公公抬举了,若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还请先离去吧,莫要打扰将士们休息了,不送!”
楚天河躺回了床上,不再看刘赛宇。
刘赛宇也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武松环视了一圈营帐,叹了一口气,说道,“何苦呢?”
营帐内静静悄悄,并没有人回答他。
燕放沉默了很久,终归没有说什么,或者是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会改变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我也不知道是该说周皇大人不了解我们燕卫团,还是太了解我们了。
的确,我们燕卫团很强大,也很忠心,当初追随姜皇大人,抗击妖族,为人族开辟如今盛世。
可是时至今日,姜皇驾崩,周皇登基,并且发动了这场灾难浩劫般的战争,我们该如何自处呢?
我知道军中很多人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有人觉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皇命所指,便是征途,有人觉得不义之战,不应参与。
说实话,哪怕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怕是现在周皇将我们燕卫团逼上悬崖,要将我们彻底毁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记得那一日,那几个兄弟在上大殿前问了我一个问题,杀过妖的刀还能杀人吗,我当时没有回答他们,因为我当时也没有想明白。
后来,当我亲眼看到他们提着刀冲向周皇大人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答案了。”
楚天河的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他抬起满是伤疤的手,燕放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一旁的药师仿佛还沉浸在他的话语中,并没有看到楚天河胸口的伤口再度崩裂,流出大量的鲜血。
周围受伤的将士们,还能站得起来的都从病床上挣扎着走了下来,不能站起来的,也都由药师们搀扶着坐了起来。
他们都想听听,这位燕卫团的副将能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们就像是一个被父母莫名其妙地责罚了一番的孩童,迫切地想得到一个挨打的缘由。
楚天河眼神深邃地盯着燕放,随即缓缓吐出四个字。
“舍生取义!!!”
舍生取义?!
何为舍生取义?义字当头,哪怕刀山火海,也要一往无前,九死不悔!
“今日我燕卫团遭小人妒忌,兄弟落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周皇愚昧,对我燕卫团如此迫害,那我们凭什么还要为他卖命!”
“他奶奶的,我燕卫团为人族牺牲了那么多,他一个外姓篡位之人凭什么敢针对我们!”
“兄弟们,敢不敢和我一起反了!”
“他娘的,我们一起去找燕大将军去,他不是忠君吗?今日我们便给他黄袍加身,让他来当这个皇帝!”
“横竖都是一个死!老子不玩了!要死就和弟兄们死一块!”
“凭我们燕卫团燕大将军的名号,揭竿而起,这百万大军至少有一半能拥护我们!”
“周皇老儿欺人太甚,我们干脆临阵倒戈,帮着六州推翻长安城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