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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章 又陷虎穴

    他们这一闹,城里又乱了起来。巡防营抓壮丁的和禁军,全城缉拿细作。

    樊爻和金其龙在汴京做过牢房狱卒,汴京的差人衙役全都认得他俩。以至于所过之处如同过街老鼠,很快便被敌兵堵在了巷子里。

    二人背靠背面对着围捕他们的差役。

    樊爻低声对金其龙道:“老弟,今天咱们两个可能得载了!”

    金其龙:“兄弟们,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何必如此相逼,今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次,滴水之恩,来日当涌泉相报!”

    这些差役多少为之动容,毕竟当差都是为了吃口饱饭。前面的几人更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想让两个离开,毕竟之前都认识。

    可偏偏此时,禁军跟了上来。

    “抓活的!”

    ……

    赵廷玉和杨琳本想偷偷从水路摸出去,然城东、城南四路水门全都落闸关闭,警戒的岗哨遍布城门上下。

    “可恶,这可怎么办,被堵在城里了!”

    杨琳十分沮丧的蹲坐在地上。

    远处灯火通明,照亮了街道,两队禁军高举火把列在两旁。樊爻和金其龙背靠着背,绑在同一根木桩上,手脚和脖子被锁链扣在一起。

    队伍前面一人鸣锣开道:“禁军英武,捉细作两人,如有发现其同党者,上报官府,既赏钱十两!”

    队伍走的十分缓慢。城楼上,冷荼看着远处的景象对刘豫道:“这就是你的兵马,出动近万人就抓住两个,还好意思炫耀!”

    刘豫解释道:“护法见笑,臣这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之计。”

    冷荼:“哦,城里可查出还有别的细作?”

    刘豫:“没,没有,只是寻那六人。”

    冷荼有些难以置信:“就对付几个孩子,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刘豫:“这,这也是防止再生变故,小心为上。”

    冷荼被气笑了,倒背着手看都不看刘豫一眼:“你呀,也就是个节度使的命了。”

    ……

    樊爻:“兄弟,破军星移至东南,你我必有贵人相助,生门必在东南方向!”

    金其龙道:“你就别乱动了,你说话带的这脖子上的铁链子乱动,勒的我脖子疼。”

    樊爻:“哎呀,你也别说了,我也疼。”

    ……

    杨琳:“走,咱们去救他们两个。”

    杨琳和赵廷玉趴在一睹矮墙后面,窥探着外面的情况。

    赵廷玉:“你疯了,外面这么多人,就咱们两个。”

    杨琳:“就这些酒囊饭袋,还奈何不了我。”

    赵廷玉扯住蠢蠢欲动的杨琳:“你先回来,救人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啊。”

    杨琳:“贪生怕死,你也是个男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呀,讲不讲义气了。”

    二人也说越气,争执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忽觉的头顶一阵凉风吹过,面前突然出现个三寸丁。

    一身蓝色锦袍,上面绣着金色的盘龙和祥云,手似枯枝,肤色紫的发黑,往脸上看,青筋暴露如同紫羊肝,头发梳成一个发籫。衣领高高竖起,遮住了大半个脑袋。此人正是刚才站在城楼上的冷荼。

    他站的高,看的远,见数十丈外有东西窜到。便静下心来,探知周围气场,见这矮墙后面有两人气息旺盛,不像是那些难民士兵气息衰弱,也不像伪齐的禁军们,长途奔波气短不接。于是便来到二人面前。

    “你们两个不妨吵的再大声些。”

    冷荼眼神阴冷,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杨琳:“你,你是谁家小孩儿,怎么这么大胆,到这里来玩儿。”

    ……

    拖沓的木屐声回荡在山间,东岛奇人安倍站在木栅栏外,看着山谷里头升起的篝火。

    “你是谁啊?”

    安倍:“我等路过此地,天色已晚,见此处有火光特来借宿一晚。”

    “族长爷爷,有人来了,说是要借宿!”

    小孩见状,叫喊着跑进山谷的洞里。

    “来的什么人啊?”

    “一个白胡子老头带着三个白胡子老头,要来咱们这里借宿。”

    不多时,几个青年抬着藤条编织成的椅子从山洞里走出,一老者端坐于椅子上。

    安倍:“老朽叨扰了。”

    “无妨,无妨,来的便是客,请进。”

    几人随即进入,老者见安倍身后三人,穿着奇特,长相怪异,不由警惕问道:“敢问这三位是?”

    安倍解释道:“这三位乃是从苗疆而来。”

    这三人,并称为苗疆三老。为首一人身高九尺,须发皆白,双目炯炯有神,眉毛如银丝垂挂而下,与胡子平齐在胸前,手握一杆七尺多长的羊角骶。此人名叫蚩庸,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虽年过七旬却体格健壮,即使穿着衣服,也难以遮盖他那粗壮的胳膊和勾勒清晰,高高隆起的肌肉。

    身后一人,一身的青色土布衣服,头戴裹青色头帕,一枚核桃大小的耳环挂于左耳,胸前挂着银锁,腰间系一条红色腰带,挂着一串兽骨串成的骨链,抱着个胳膊粗的竹子做成的水烟筒。此人名叫忔芈远,三人中的老二。

    三人中排行最小的叫禾蠡,面似鼹鼠,体型瘦小。此时以近酷暑,他却穿戴整齐,领口紧实,外面还裹着件花豹子皮当做披风。

    “原来是远处来的,那请坐吧。”

    老者来到篝火旁坐下,身旁的青年在篝火上架起一条马腿。

    老者咳嗽一声瞪了青年一眼:“没眼力见的小子,还不去给客人倒水!”

    青年一脸无辜的下去。

    蚩庸用手擦去一旁石头上的尘土,身体笔直的端正坐下,又用随身携带的水壶冲洗了手,随后闭目养神。其余两兄弟站到他身后。

    老者长出一口气,眼睛一眨一眨的流出了泪:“唉,你们都这么大年纪还到处走,看来也是可怜人啊。”

    安倍不解问道:“老哥哥哭的什么。”

    老者:“唉,见笑了,看见你们都一把年纪了还到处跑,想来咱们也是同病相怜,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感同身受,有感而发。”

    安倍解释道:“我们并不是逃难到这里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离着汴京城不远,为何栖身在这山谷里。”

    老者声泪俱下的将自己的故事,夹杂着金人南下,山河破碎什么的讲了一遍:“想我一家也曾经是汴梁的名门望族,只因金人南下,先有张邦昌后有刘豫,现在城里住的,全都和那刘豫沾亲带故,他们打压我们,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故此才栖身在这山谷里。”

    禾蠡笑道:“连自己家都看不住,却只是一味的哭着苟活。”

    见着些人无动于衷,老者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从山洞里跑出几个半大孩子,贴糊在安倍等人身边,在他们身上胡乱摸索。

    “去!”

    蚩庸眉头一皱,对着几个小孩子瞪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孩子见蚩庸面相凶恶全都不敢造次。

    老者见状:“都起开,这么没礼貌,回去回去。”

    小孩们四散儿回。

    老者道:“小孩子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他们很少见外面的人,一时稀奇。”

    安倍:“没见过外面还人倒也没什么,可这偷东西的毛病可不好。”

    老者明显的有些尴尬:“莫怪莫怪,他们小不懂事,几位可不可以念在他们小的缘故,可怜可怜他们,他们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肉是什么样子的,几位若是……”

    安倍打断他的话:“那你火上烤着的是什么?”

    老者语塞,恳求几人看在那些孩子的份上施舍财物。

    忔芈远若无其事的抱着水烟筒吸了一口,吞吐间形成个烟圈从他口中徐徐飞出,掠过一旁的柴草垛。柴草瞬间枯烂腐败,进而溃烂成灰烬,露出下面盖着的马骨。

    忔芈远:“唆使小辈偷东西,又纵容晚辈拦路抢劫行人,着实可恶,只怕这些马肉也是抢来的吧。”

    禾蠡双臂张开,斗篷下遮住的,六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他腰间。只见他扭转身体,双手一会,人头像烂瓜一样摔在老者脚下。

    “啊,这这,你,你们!”

    忔芈远对着篝火吐出烟气,篝火瞬间变成绿色,火中啪啪作响。周围的人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有些个机灵的试图有逃走。

    忔芈远紧接着再次吐出烟到篝火之中,就像是石头冲击了水面激起涟漪,绿色的火焰激起绿色的烟从篝火堆中炸裂开,迅速四散到山谷的每个角落。所触之人皆双目红涨,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身体迅速干瘪如枯骨而亡。顷刻间,山谷中百余口人尽数屠戮。

    安倍:“咱们走吧。”

    “慢!”蚩庸看向山洞深处,紧握手中兵器,缓步走到山洞口。但见他身形端正站立,气沉丹田,对着洞里“喝”的打呼一声。

    声音在山洞里反弹回响,在山谷里回荡,惊散周围群鸟,喝退无数走兽。山洞里跌跌撞撞走出一人,只见他七孔流血,像丢了魂魄一般,没走几步便一命呜呼。再看洞内,男女老幼数十人横死当场。

    蚩庸:“安倍先生,投名状我弟兄也算是纳了,你说的长生不老的神丹,也该让我们看看了吧。”

    安倍:“在下不敢失信,几位随我见了统领,自然知晓。”

    禾蠡:“咱们走吧。”

    说话间,山洞里碎片声响。原来刚刚蚩庸的吼声震碎了藏在山洞里的水缸,从水缸里爬出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此时,天空中云雾四散,一轮皎洁的月光直直的照进洞内。小孩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迈出步子。

    禾蠡见还有活口,解下腰间挂着的飞廉,在手中溜了几圈朝小孩扔了过去。小孩脚下踩到被水打湿了的碎片滑倒,恰好躲过了禾蠡的飞廉。

    这小孩不过两三岁的年纪,摔倒了,又看见那么多死人竟不害怕,让人称奇。

    安倍见他剑眉朗目长的俊俏可爱,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小孩全然无惧:“我叫赵伯宗。”

    ……

    “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却原来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是你们两个,骑驴车烧了汴梁城?”

    听他说话声音和身高完全不匹配,根本不像是孩子,言语中尽是挑衅和不屑。两人便警觉起来。

    杨琳:“是我们干的,矮冬瓜,你想怎样!”

    冷荼眉头一皱:“缺教少养,给我死!”

    赵廷玉见势不妙,立刻双手抓着杨琳的臂膀,双脚点地,凌空跃过冷荼头顶后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不发出半点声响。

    冷荼虽然起了杀心,但并没有把这两个孩子放在眼里,没想到打出的通冥拳却扑了个空。拳打在矮墙之上,墙身轰然倒塌,引来周围禁军迅速将这里包围。

    一招落空,冷荼聚气于掌心,回身甩出,只见一道弧形的紫光从他掌中发出,如出鞘飞刀,闪着寒光飞向两人。

    赵廷玉再次带着杨琳躲过,顺势打出各自的暗器。杨琳借力赵廷玉的肩膀跳至半空,手中飞针迎头撒下,赵廷玉的飞针细长,对着冷荼胸腹射出。

    冷荼锦袍挥动,将飞针收入袍袖,回身甩出,借助衣服的弹力将飞针弹了回去。杨琳凌空而下,顺势接回飞针。赵廷玉则靠着轻功躲过。

    两人年纪轻轻,却各有非凡的手段着实出乎冷荼的意料,令他暗自称奇。

    杨琳接回飞针,趁冷荼收回衣服之际,单脚点地冲出,手中长枪刺出。冷荼单手抓住杨琳的枪杆,回身将杨琳甩飞出去,顺势将衣服穿好,反手一拳打向杨琳后背。

    见杨琳危险,赵廷玉使出阴冥指相救。一道白光穿过两人之间将他们分开。

    “阴冥指!”

    冷荼见赵廷玉的出手招式,又联想到他躲闪时的身形步伐,像是受到了刺激,转而攻向赵廷玉。出手伶俐,一招便制服了赵廷玉。

    冷荼掐住赵廷玉的脖子将他拉近到面前。

    “你师父是谁?”

    赵廷玉抓住冷荼的手竭力挣脱,可他那干枯的手就像是古树的老藤将赵廷玉的脖子死死缠绕,粗糙的手指划破赵廷玉的皮肉。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冷荼转身将赵廷玉按到地上,手上一用力,赵廷玉瞬间觉的手脚力气全无。

    冷荼:“她把阴冥指和凌风踏雪都教给了你,还教你什么了!”

    杨琳手中长枪刺向两人中间,手腕一抖挑向冷荼面门。冷荼抽身撤步握住杨琳的枪杆,杨琳虚握着枪往前紧赶半步,按下枪中间的镚簧,反方向一拧,长枪分做两把短枪。手握短枪回身刺向冷荼后颈。

    冷荼放开赵廷玉,侧身抓住杨琳的短枪,另一只握着杨琳短枪的手,将短枪刺进了杨琳的肩膀。紧接通冥拳击其小腹。杨琳整个人被打飞,落到赶来的军兵面前,口吐鲜血。

    赵廷玉趁冷荼转身打杨琳时,后背暴露的空挡,亮出手中针刺向他的天柱穴,却被冷荼反手夹住。后手肘击将赵廷玉击倒。

    冷荼:“冷凝霜在哪儿?”

    赵廷玉难受的从喉咙里挤出话:“我怎么知道!”

    冷荼:“她还把医术也教给了你,既然如此。”

    冷荼从怀中拿出一个葫芦,捏住了赵廷玉的嘴,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赵廷玉的嘴里。赵廷玉挣扎不过,两侧的牙齿都要被他按松了,却也只是徒劳的任那些不明的苦水灌进自己的肚子。

    赵廷玉瞬间觉的胸腹灼热,五脏六腑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般,面红耳赤,隐隐有热气从额头处散出,脸上青筋暴露,眼中看到的事物全都蒙上了一片红色。

    赵廷玉浑身涨的难受,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双掌齐出,愤然推开冷荼。虽然没有被赵廷玉伤到,但赵廷玉突然释放出的内力让着实出乎冷荼的意料,自己的毒药和冷凝霜练得丹药在赵廷玉体内反应,让他的内力得到了释放。

    冷荼:“她居然还给你喂了那么多丹药,可真是心疼你呀。”

    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让冷荼意外的同时也彻底起了杀心。手中聚气成刃,紫光飞出。赵廷玉则以阴冥指相抗,指尖白光发出,电光石火见挡开冷荼的攻势。

    几百步外,凌焱和朱罡悄悄的探出头。

    凌焱手里铜制的突火枪装满火药和子窠,点燃后对准远处的人群,随着一声巨响,喷射出的火焰带着铁砂飞越百步的距离,将数名穿了皮甲的伪齐士兵打伤。

    “怎么回事!”

    惊慌的士兵四下张望,趴在远处藏匿的朱罡和凌焱,在夜色的掩护下未被发现。

    “慌什么,去看看!”

    军官话音刚落,又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支箭矢射向冷荼。正欲进攻的冷荼急于躲避。

    赵廷玉趁机阴冥指打散包围着杨琳的士兵,背起杨琳逃走。冷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