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朗声大笑了起来,用手推开了张彻的剑刃,坐到椅子上。
“你们想混进去?”穆天摇摇头道,“不太可能,齐戈会杀了我。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不如你们现在就抓我进大牢,反正我绝对不会将你推荐给齐戈。”
刘昭宁道:“齐戈,你可要想清楚,你在牢里要待一辈子,这日子可不太好过。”
穆天反问道:“我身上有这么重的罪吗?”
刘昭宁道:“为齐戈做假证,难道不严重吗?”
穆天口中嘲弄道:“我懂了,罪轻罪重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穆天看着张彻说道:“我是凉州人,我要是举荐你,必然说你是我的弟弟,或者随便哪门子亲戚,可是你会凉州话吗?”
张彻走上前来,抓着穆天的衣襟,用凉州方言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凉州话?我劝你还是明白一些,齐戈那里早晚会出事,为了他放弃你经营那么久的刀铺,值得吗?如果你进了大牢,我还会把你在外赌博的那些债主也关到牢里,他们会怎么折磨你,你可是比我更清楚。”
穆天听着张彻话语中流利的凉州土话,暗自叹服,表面上却还是反驳道:“你们不会这么做。”
张彻用凉州方言接着说道:“为什么不会?你心里很清楚,会死得很惨。”
穆天听完张彻的话,思索良久,答道:“我知道了,你是我的远房亲戚,在宣阳坊酒肆做杂役,失手打伤了人。这件事你自己做,要以假乱真。然后混不下去,我推荐你去齐戈的城南客栈。”
张彻答道:“我还有四个兄弟,一共五个人。”
穆天答道:“知道了,我去试试看。”
刘昭宁和张彻走出刀铺,坊内此时燃起烟火庆祝某户人家的晚宴,烟火照亮夜空,也映衬在刘昭宁的脸上,绚丽夺目。
刘昭宁望着张彻的侧脸,疑惑道:“我不知道你还会说凉州话。”
两人路过酒摊,张彻买了两碗杏仁酒,一碗给了刘昭宁,一碗拿在自己手里。
两人走了几步,坐到街边的石阶上,各自喝起碗中的酒水。
张彻沉声道:“我跟着景宣去过凉州,当时在那里学了几句。”
刘昭宁道:“穆天这个人可不可靠还不知道,齐戈也不太好对付,你一个人埋伏到齐戈身边,会觉得害怕吗?”
张彻沉声道:“有些事情你无法掌控,又有人逼着你去完成,就会觉得害怕。你可以学着如何与之共处,坦然接受它。”
张彻问道:“你和温乔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你知道,我们动用私刑害死了人。”刘昭宁无奈道,“这件事殿下算是替我们挡了下来,若是被御史台知晓,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以为你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查案,就是这么简单。”
“也有可能,一辈子在一起查案。”
刘昭宁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望向张彻。张彻眼神亦是温柔,举止稳当,黑色的眼眸在烟火之下,绚丽夺目。
张彻低语道:“我没有父母,在京兆府当差。我以为你会不太注意我。”
刘昭宁沉吟片刻,浅笑道:“你知道我不太关心官职。”
“可你是刑部侍郎。”张彻笑着,将木碗放到台阶上,若有似无地望着黑夜中直冲云霄的腾龙烟火。
刘昭宁道:“这和我的父亲有关。”
张彻随手扯到了石缝里的杂草,沙哑道:“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很蠢问题?”
“这是事实。”刘昭宁寻思片刻,将手肘搁在膝盖上,举起酒碗,喝下最后一口杏仁酒,接着道,“我希望今夜再漫长一些,永远不要结束。”
张彻侧身望着刘昭宁,额前的短发与眉睫交错,明眸清澈,两人目光相会,凝望对方,渐渐靠近了距离。与此同时,巷道内传来酒碗碎裂的声音,张彻警觉地避开身体,注视着远处两名醉汉踉跄前行,脚下碎了一地瓷片。
张彻抓起手边长剑,望着醉汉越走越远,才渐渐放开手。两人并排在石阶上坐着,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烟火再次在两人头顶绽放,伴随着一声空响,消失于天际。此情此景,让刘昭宁想起小时候逛过的元宵灯会,灯火辉映,记忆恍惚难辨,却让人觉得简单快乐。
刘昭宁闪动着深褐色的眼眸,打破沉默,淡然一笑道:“我到是挺羡慕你,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
“景宣,救了我的命。为了他,埋伏到城南客栈也没什么。”张彻答道:“不是还有你和温乔吗?我们里应外合,事情没你想像得那么危险。”
越王府,温乔找到李景宣,说道:“我们在城南客栈抓了一些流民,二十多个人,这些人我都查过,没什么大的问题。府衙大牢一下子关这么多人,不太合适,明日我就将他们遣散出城,省得麻烦。刘昭宁和张彻去找过穆天,他已经答应让张彻埋伏到齐戈身边。”
李景宣道:“张彻埋伏到齐戈身边,你们要注意他的安全。若是情况危急,你们尽快收手,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温乔道:“我和昭宁会注意的。还有,蒋以泉今日来过王府了?”
李景宣心里想着事情,没有回答。
温乔道:“景宣,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李景宣回过神来,说道:“我知道,是我让他来的。”
温乔叹了口气道:“景宣,你又在想孙传尧的事情了。他是宁州人,李源的母亲也是宁州龙岩国的人,出生地相同,长得几分相像也情有可原。孙传尧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和十四年前的李源年龄相仿。若说他是李源,不可能,若说他是李晖,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