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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流血

    孙传尧转身想对韩缜说话,孩子心思敏锐,听到了两人的只言片语,走到孙传尧身前,扯着衣角,靠了过来,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低声呜咽起来。

    孙传尧道:“我会回来的。”

    韩缜抬头望着孙传尧,良久才点了点头,放下手来,不再言语

    越王府,蒋以泉和阿吉走在前厅的廊檐下,蒋以泉道:“阿吉,你觉得王府怎么样?”

    阿吉道:“像皇宫一样。”

    蒋以泉笑道:“皇宫可比它要大得多了。”

    两人走在廊檐下迎面碰到李燕亭,李燕亭今天穿着月白衣衫和石榴落花千褶裙,臂弯上绕着一条蝉纱披帛,看到阿吉,笑意柔和,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阿吉,长高了。”

    阿吉脸色有些尴尬,不过因为不讨厌李燕亭,所以还能接受这样亲切的举动。师父告诉过自己,这是燕亭喜欢自己才会这么做的。以前,人与人之间那些客套和闲话在阿吉眼里都是无用的东西,阿吉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是蒋以泉说自己就是普通人,李燕亭也说自己聪明友善,阿吉能感到他们身上的柔情,没有任何虚假的意思。所以为了他们,自己也要好好活着,变得更强大。

    李燕亭道:“阿吉,最近有没有照着字帖好好练字。”

    阿吉答道:“有啊,可是燕亭姐姐的字那么好看,我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字帖写得一模一样。”

    李燕亭道:“你才练了几年,别说这种丧气的话,如果让我用左手写,还不一定写得比你好。”

    李燕亭对蒋以泉说道:“师父,上次我在你这里借的一些医书都已经看好了。《草木经》,《四部医典》,书中都有注解,可是有些地方我还是看不明白,下次我想到你这边来请教一下,顺便再换几本看看。”

    蒋以泉道:“我的宅邸总是欢迎你来,阿吉也希望你去。”

    两人都笑了起来,蒋以泉道:“不知越王找我什么事?”

    李燕亭一脸疑惑,没有答话。

    蒋以泉看出李燕亭对此事一无所知,恍然道:“应该是京兆府的公事,我去书房找他。阿吉,你和燕亭在前厅待一会儿吧。”

    蒋以泉走进书房,看到李景宣坐在桌案前正在批阅公文,屋内没有侍从,家具陈设简朴,落地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和青釉棱角花瓶,瓶子里放着几枝南天竺和松树枝,淡淡散着花草的清香。

    蒋以泉和李景宣很久没见面了,他是李珣最喜欢的儿子,蒋以泉想着,将来会成为太子,坐上皇位,总有一天也会为了皇权争斗,不惜杀害进谏良言的忠臣,甚至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坐稳那把椅子,做出太多苟且之事,眼前的摆设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计划之一,徒有其表。

    如果情况不是如此,如果他的心性还是像以前一样简单,也应该留着一些心思,与他保持距离。

    蒋以泉行礼之后,淡然道:“越王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景宣迟疑片刻,也没多讲客套话,直接问道:“蒋医官,十四年前,那杯鸠血,李晖真得死了吗?”

    李景宣说完,握紧手里的笔杆,蘸了蘸砚台上的墨水,继续写着批文。

    蒋以泉没想到李景宣会问这件事,他知道李景宣和李源关系不错,这些年在他心里也许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却没说出口。可是他偏偏挑这个时候问出来,可能是因为他还挂念着对李源的感情,也可能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才问的。人是会变的,更何况处在李景宣这个位置的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再拿出来,旧事重提。

    对于毒杀柳皇后和李晖这件事蒋以泉当然不是因为年份太久,想不起来,而是怎么都忘不掉,记忆犹新。

    紫宸殿内,李珣手里拿着兵符,呵斥道:“朕对柳氏情深义重,没想到这个歹毒的女子竟然真得印证了天命,谋逆犯上。”

    钱弘南双膝跪地道:“陛下,传言李源太子经常对身边的人说起陛下冷落了皇后,早晚会将储君之位换人,想是心里早有了怨怼。”

    李珣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个逆子,留着何用!让其自尽于武德殿谢罪,柳氏与李晖,赐之毒酒。蒋以泉,鸠血毒酒交给你来调制,验明三人尸首,再转交内侍落葬城郊荒林。”

    钱弘南和蒋以泉接旨后,赶到兴庆宫,在大殿之内传了李珣的圣旨

    柳氏拉着李晖跪倒在地,目光决绝,听到李晖的哭声,不禁才落下几滴眼泪。

    李晖抓着柳氏的衣角,哭喊道“阿娘,阿娘,我不想死!”

    柳氏答道:“晖儿,记着你是大唐的皇子。生在帝王之家,还时亦得清白,没什么好哭的。”

    蒋以泉将酒杯递了过来,把李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额头,长发之间俨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蒋以泉道:“柳皇后,李晖就交给我了。”

    柳氏微微颔首,举起酒杯,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蒋以泉好不容易平复心中愤怒,冷冷道:“殿下,鸠血是剧毒。当时你也在武德殿,皇上赐剑命李源自尽,赐酒毒杀柳皇后和李晖,这三个人的尸首,你都见过,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李景宣手中的笔杆突然断裂在手心里,鲜血缓缓从掌根流了出来,滴落在桌案上。蒋以泉见此情形,本来应该上前为他处理一下伤口,念着他自己提及旧事,怪不得别人,仍旧一动不动的站着,也没往下多说,等着李景宣发话。

    良久,李景宣才放下手中的断笔,用手背擦拭着台面上的血迹,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蒋医官,你先退下吧。”

    蒋以泉走回前厅,看到李燕亭正拉着阿吉在看一本诗集,阿吉抓了抓脑袋,很用心的在看,还把诗集从李燕亭手里接了过来,可是目光茫然,欲言又止,想是看不懂诗句里的含义。

    “落叶,寒云,描写的是清冷孤寂地山中景色。”

    “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诗人描写了晚年到处漂泊流浪,无处安生的坎坷遭遇,抒发了心中的悲愤之情。”

    “我只知道他在借酒消愁,浑浑噩噩过日子,心情一定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