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答道:“只有一封加急回信,二少爷已经向皇上请旨回长安。我想只要他回到府上,老夫人兴许就会开心一些。”
赵倬良道:“现在长安全城戒严,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红雀。早日将他定罪,也好为大哥报仇。另外,刘昱安与我相识,他和越王关系也不错,过两天我可以去他那里打探一下情况。”
宁氏放下手中竹筷,迟疑片刻,说道:“倬良,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找一下蒋以泉,他如果得空的话,到府上瞧一下老夫人的病,我怕老夫人这样伤心下去身子会受不了。”
蒋以泉是宁州人,出身在龙岩国,拥有龙炎血脉。十四年前,李珣命他调制鸠血给柳皇后和幼子李晖饮用,致使两人中毒身亡。蒋以泉深知这场变故的缘由,也知道是钱弘南构陷害死柳皇后和他的两个儿子。所以,蒋以泉与皇族之间总是保持一段距离,故意远离皇宫,不介入朝廷之争。平日与阿吉两人住在胜光寺附近,打理宅邸的花草,研习医术。李珣当然知道蒋以泉的心性,但是介于其医术高明,日后会有用处,才一直对他放手,没有杀他。
蒋以泉以前在益州救过赵邺,所以和赵府的人还算熟识。
赵府的仆役来找蒋以泉的时候,蒋以泉正在庭院修剪花草,听到是老夫人病了,便带着随从阿吉,前往赵府。
阿吉是一位右手残疾的少年,言语不太利索,心性简单善良。十七年前,蒋以泉在城外荒郊看到阿吉时,年幼的他浑身只裹着一块破布,哭声不止。蒋以泉将他带回住处,认为义子,教他读书识字,就像普通人一样。
蒋以泉和阿吉来到赵府后院老夫人的住处,房内燃着淡雅的松香,辛香宜人,轻烟袅绕。
老夫人坐在椅榻上,年岁挺大,头发花白,眼神也有些昏暗,样貌却是慈眉善目,柔和温顺,看着便让人觉得非常亲切。
蒋以泉搭着老夫人的腕脉,良久,缓缓开口道:“老夫人,你这是郁脉多沉,经久成疾,我给你开些姜汁汤,可以缓解你的症状。”
老夫人晃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蒋以泉的话,答道:“蒋医官,我们好久不见了,你是来给我瞧病的?
蒋以泉一边在桌上摊开纸,一边答道:“倬良请人让我过来,我来这里也是来陪你说说话的。”
老夫人问道:“赵处俊什么时候回来?”
蒋以泉在纸上写着药方,思索片刻,缓声道:“听倬良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等你用完我的药,身体好起来,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蒋以泉写完药方,将信纸交到阿吉手上。阿吉带着药方,走出了房间。
此时,老夫人才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哀怨道:“我可怜的昆儿,死于非命。蒋医官,你说我该怎么办?”
蒋以泉看着老人家,心情亦是沉重,言语的安慰终究太过轻描淡写,不过蒋以泉最终还是开口道:“老夫人,你要保重身体。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绳之以法,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些日子,你还是要放宽心思,别胡思乱想。”
蒋以泉刚说完这些话,看见阿吉又走了回来,神情略显不安,似乎有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
蒋以泉来到门外,问道:“阿吉,出什么事了?”
阿吉轻声道:“他们说越王找我们去王府,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要过去,马车已经停在门外。”
蒋以泉听着阿吉的话,微微皱着眉头,李景宣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难道李季彦的病情又不稳定了,或者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蒋以泉和李景宣平时很少说话,自从柳皇后一案之后,两人似乎刻意避而不见。以前李季彦若是有情况,也是李燕亭来找自己,蒋以泉实在猜不出这次李景宣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蒋以泉道:“阿吉,你把药方交给赵倬良了?”
阿吉点了点头,蒋以泉道:“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一起去王府。”
阿吉沉默不语,却似听懂了蒋以泉的话,站到门边安静地等着。
午初时分,孙传尧打扫完马厩,坐在石阶上休息。武康找到孙传尧,他应该知道昨天的事情,不过当着孙传尧的面并未提起私自离开马场的行为。
孙传尧想着,武康能让自己进入王府,就算不是齐戈的同党,也应该互相认识。
孙传尧说不准他是不是齐戈所说的自己人,如果不是,那么这个人深埋在王府,只能由他来找自己,如果凭着直觉去猜测,很难猜出到底是谁,还容易暴露身份。
武康手里拿着一叠账单和木牌,漫不经心道:“孙传尧,你去一趟崇贤坊的草料场,找宋哲掌柜。你把这些账单交给他,告诉他别总是用干草充作饲料运过来,下次记得调些谷物黍米进去。这块木牌放在身上保管好,你从边门出入的时候,侍卫才会放行。”
孙传尧接过木牌,看到上面刻着越王府的字样,随手将它放到衣袖里,手里拿着账单回到客房,将短刀放到怀里,包了两个团子带在身上,随身还拿了一些碎银,从北门离开了王府。
孙传尧绕过正门,看到王府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内下来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身材清瘦,面容白皙,像宁州人。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位少年,右手略有残疾,沉默寡言。
两人走进王府,孙传尧则继续向崇贤坊走去。
草料场挺大,大约有十几名杂役来回装卸货物。南面一排马厩,来自中原各地的马匹被安放其中,另有一些人面容黝黑,脸皮刻着深深的皱纹,穿着褪色的粗布衣服,双手带着镣铐,正拿着一把大扫帚在吃力地扫洒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