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尧道:“南衙禁军和刑部的人已经盯上你们了,送一个方怀过去,挡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还是会查回来。到时候不只我有麻烦,你们也脱不了身。”
齐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放心吧,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担心。”
孙传尧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凉州。”
齐戈道:“长安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能让你回去的时候,自然会放你走。”
孙传尧厌倦待在城南客栈的日子,厌倦暗无天日的杀手生活,但是此刻叫停还来得及吗?
孙传尧走出后堂,走了几步,见走廊内没有人,便翻身伏在廊檐之下的横梁上。
夜色渐深,齐戈和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两名随从走出后堂,离开客栈。
孙传尧一路尾随三人来到永平坊的来青酒店。酒楼为三层楼建筑,一楼大堂,二楼三楼和城南客栈的格局差不多,是一条回廊。不过,来青客栈的二楼是暖阁,三楼才是客房。
酒楼门前挂着两排莹莹烛火的花灯,暗示着这里是一处隐秘的烟花之地。伶人奏乐谈笑,侍女倒酒舞乐,在暖阁之内婉转低语,自有一份放纵的享乐。
齐戈和随从走进酒楼,掌柜亲自迎接,引路至二楼。孙传尧紧随其后,藏在楼梯西侧。掌柜来到临街的暖阁,为客人打开房门。
齐戈走进阁子,在左边的座位坐下,两名随从站在屋外等候差遣。
屋内,掌柜在齐戈面前摆下茶盏和茶杯,端起黄釉茶壶,亲自倒水送茶,随后才躬身行礼,走出暖阁。
掌柜转进楼梯间,下着楼梯,突然之间,颈部被一把冰冷的短刀抵住喉咙。
孙传尧站在掌柜身后,低声道:“别动,否则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告诉我,齐戈准备和谁会面?”
掌柜颤声道:“小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传尧收紧刀刃,冷言道:“不知道?你是怕你这条小命被他们杀了,我一样也能杀了你。”
掌柜道:“崔小言,还有一位难伺候的大爷,挑酒挑得厉害,只喝好酒,否则就对我们摔酒瓶子。不过他不怎么露脸,都是让崔小言传话给我们,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孙传尧问道:“崔小言是谁?”
掌柜道:“崔利成的第三个儿子,东平郡王。”
孙传尧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掌柜道:“说是戌时,应该也快了。”
孙传尧将掌柜拉到楼梯间的走道,此处可以看大堂内的情况,房梁下烛火辉映,吃客间举杯交错,大声喧哗,一切和往常一样。
孙传尧道:“那要烦请掌柜陪我等一等,等到崔小言来了,为我指认一下,才能放你走。”
掌柜哭丧着脸道:“小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万一不来了呢。”
孙传尧道:“你少废话,齐戈不是还在上面等着吗?他们迟早会来的。”
孙传尧平日动手擅长伏击,这些苦能吃下,不管是等人还是藏匿,等多久都没关系。只是对于不甚习武的酒楼掌柜来说,这段时间度日如年,何况还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良久,掌柜开口道:“大门边穿黑衣的男子,他就是崔小言。”
孙传尧看到门边的黑衣男子,身形结实,面容粗犷,身边两名随从,眼中满是杀气和傲慢的神色。崔小言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黑色帽兜风衣的男子,此人五官深邃,不似中原男子,眼神冰冷极寒,带着视死如归的气息。
孙传尧看着黑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眼中闪现着精锐的杀气,这家伙不好对付。
此时,掌柜喃喃自语:“那位大爷今夜到没来,总算有了一件好事。”
崔小言等人上了二楼,孙传尧刚想放开掌柜,却看见酒店门口又走进一位容貌俊朗的少年。孙传尧之所以注意他,是因为他手里拿着剑,一进门便悄然环顾酒楼四处的情况,最后将目光聚焦在崔小言一行人身上,也跟上了二楼。
孙传尧咒骂道:“见鬼!崔小言这群人是傻瓜吗?竟然还带着尾巴。”
孙传尧见这位少年行动敏捷,不缓不急,想来必是官府的走狗,也就是李景宣手下的人。他们应该已经查出崔利成的死与崔小言有关,只是手里没有证据,今晚齐戈和崔小言相聚,又会让他们将目标锁定在齐戈身上。刑部应该已经知道方怀不是红雀,下一次很有可能就会找上自己。
孙传尧翻转刀身,用刀柄击中掌柜头部,将其靠在墙边放下。随后,孙传尧翻身越上二楼,再是三楼,用短刀打落廊下花灯。酒楼内仅剩下一楼摇曳着几盏烛火,根本无法看清店内的情况,大堂内顿时人声喧哗,磁盘碗碟摔落在地,吃客匆忙往大堂门口涌出去,场面一片混乱。
孙传尧感觉一整寒风吹过,转身之后,注视着眼前的人影,问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放下帽兜,冷冷道:“红雀,久仰大名,我是善迁。”
西宁善迁,原本是鄯州西宁驿站内的一名驿卒,力大无穷,以武力见长。一次因在运送军报的途中耽误行程,责丈一百。善迁不等行刑人员动手,自己主动脱去衣服,重打一百板,仍旧宁死不认罪,被官府发配至沙州。善迁到了沙州之后,不堪忍受苦役,又杀害两名狱卒出逃,从此销声匿迹。
孙传尧道:“善迁,你怎么会在长安?”
善迁笑了笑,寒意渐起,说道:“你能来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
孙传尧右手握着刀柄,两人会意,同时抽出横刀,刀刃相撞之际,孙传尧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连着灵均一起打落在地上。
善迁趁势纵身跃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孙传尧刚想起身去追,一把剑挡在自己身前,少年的声音说道:“红雀,赶快束手就擒,别逼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