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宁意味深长道:“温将军,皇上终日饮酒,说不定哪天一命归西,到时候李景宣还没有当上太子,几位皇子抢起皇位来怎么办?”
温乔道:“抢皇位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若有人要杀了景宣才坐上皇位,等到那时候南衙禁军的侍卫就是越王的护卫,长安之外折冲府的士兵亦可调遣。”
刘昭宁道:“局势流转,私自调发折冲府的士兵可是欺君犯上之罪。”
温乔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决意道:“景宣对我有恩,要杀他先过我这关。”
当日午后,孙传尧并没有听从齐戈的话,拿着灵均走出客栈。街上人群往来,铺户林立,非常热闹。
坊市门外立着一个布告栏,上面张贴着两张通缉红雀的告示。告示上的肖像画得简单,寥寥数笔,可以像任何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青年,而孙传尧不过才十七岁。肖像旁边还被人恶作剧般地写上了红雀歌谣,被衙役用白漆涂抹之后,又有人重新写上同样的字词,墨迹未干。
孙传尧知道宣阳坊是凉州人聚集的地方,待在长安久了,总是想念故乡,想尝尝凉州最出名的夜梨酒。孙传尧也想到官府可能会派人去那里调查红雀的底细,若是他们今日正好不去查呢?再说自己来到长安,也没想着回去,如此左右顾虑,还不如去了再说。
孙传尧来到宣阳坊,坊内一半是本地人,一半是凉州人的打扮。几家酒肆内,胡女咿咿呀呀唱着西域小曲,婉转低吟,悠远流长,就像回到了西北边境,大漠戈壁的繁华小镇。
孙传尧挑了一家酒肆,坐到墙边,将灵均放到桌上。竹筒内确实放着夜梨的酒牌,孙传尧向伙计要了一杯夜梨酒。伙计将酒水和附送的香囊放到桌上。孙传尧一个人独自喝起酒来。
刘昭宁的细作在宣阳坊埋伏之下,得知宣阳坊内的穆天刀铺,今日有人带去一把长刀,需要刀匠进行修缮。据说送刀的人会说凉州话,那把送去的刀,刀刃多处损坏,似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刘昭宁和温乔来到宣阳坊穆天刀铺前,两人翻身下马,走进店铺。
店铺柜台前,站着一位打扮成胡人的男子,长得虎背熊腰,一双圆眼睛精明算计,上下打量着来客。
刘昭宁问道:“你就是穆天?”
穆天陪着笑脸道:“是的,两位客官是要打刀还是买刀?”
刘昭宁给穆天看了自己的名牌,说道:“我是刑部侍郎刘昭宁,听说今日有个凉州人送来一把刀,需要你们修理?”
穆天看着名牌,又看了看刘昭宁和温乔,漫不经心道:“上午是有位客人拿着一把刀过来,是个少年,大约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脸色苍白,话很少,眼里容不下别人的样子。我见这把刀坏得挺厉害,问他怎么坏成这样才来修,他只是瞪了我一眼,也没答话。”
刘昭宁道:“你还和他说了些什么?”
穆天思索片刻,拍着脑袋道:“对了,我见他说的是凉州口音,怕他付不了钱,就问他在长安住哪里?官爷,我这可不是看不起自己人,这凉州来的人多半是太穷,才来长安讨生活,我们这小本生意本来就赚不到多少钱,要是这小子赊账不还,我不是白忙活大半天嘛。”
刘昭宁道:“他怎么说?”
穆天道:“他说他住在城南客栈。还留着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方怀两个字。”
刘昭宁道:“穆天,你把刀拿出来给我看看。”
穆天点点头,走到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褐色刀鞘的长刀。
穆天把刀交给刘昭宁,刘昭宁拿着刀鞘,右手拔出刀刃,整把刀很轻,刀刃锋利,刀身很窄,刀头是笔直的切角,不像是中原地区长刀的式样。
刘昭宁把刀交给温乔,温乔拿在手里,轻巧地翻转刀身,掂量一番,微微皱起眉头,没有答话。
穆天望了望店门外,压低声音道:“官爷,不是我多嘴,这把刀杀过不少人。你看这刀刃的缺口不大,分明是砍到人的骨头,留下来的痕迹。中间有一道缺口算是里面最大的,这宽度像是割过人的喉骨,里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
温乔看着刀刃用手肘碰着刘昭宁,低声道:“昭宁,这把刀确实有点问题。”
刘昭宁道:“穆天,这把刀交给我们,我替你还给方怀。”
穆天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刘昭宁的眼眸波光流转,扬起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刚才不是也说这是一把杀人的刀,万一因为这把刀扯上官司,你这刀铺生意可是亏得还要厉害。”
穆天咬牙道:“好吧,既然官爷这么说你们就拿去吧,我就当没这回事。”
刘昭宁和温乔走出刀铺,沿街正好看到一家酒肆。两人走进酒肆,准备稍作休息再离开。
刘昭宁和温乔走进来的时候,孙传尧正坐着喝酒还没有离开。孙传尧看到温乔和刘昭宁两人走路轻盈稳便,腰间配着刀剑,像是习武之人,不自觉的开始警觉起来。
温乔将刀铺带来的刀,放到桌上说道:“昭宁,你不觉得这刀来得太显而易见了吗?”
刘昭宁刚想答话,伙计来到两人桌边问道:“客官要点什么酒?”
温乔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酒?”
伙计答道:“客官,我们这里的酒可多着呢。夜梨,采微,富夜狸欢,长夜将至,你们可以看看竹筒里的酒牌子。”
温乔道:“我来一碗夜梨,昭宁,你呢?”
刘昭宁抓着竹筒里的酒牌,问道:“富夜狸欢是怎么回事?”
伙计道:“酒里加了一些西域香料,口味有些呛人。不太习惯的话,我们的夜梨很不错,清凉解渴。”
刘昭宁道:“那就来两碗夜梨。”
伙计得了酒名,便向厨房吆喝去了。
刘昭宁低声道:“温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也说不一定,有些人剑术精湛,心思倨傲,他就是想来修补一下刀剑,没多加顾忌。如果是他们设下的陷阱,我们也可以顺着这条线找到红雀,顶多就是抓错几个人。”
刘昭宁眨着眼睛道:“到时候,见机行事。”
伙计端上两碗冷酒和两个若草色香囊,开口道:“两位客官,这是我们掌柜送的梨叶香囊,每位新到酒肆的顾客,我们都会送这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