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幽狱伐罪定生死
皇后姓苏,是在日曜十二年被那位夏家子亲自带入宫中的。</br> 在皇帝的力排众议之下,这初入深院宫墙的女子没过多时,就已稳坐皇后之位了。</br> 姜砚临本以为自己只是作为稳固朝政的棋子,暂时受困皇城之郑</br> 心想着待世道安稳、政事安定之后,家中就会遣人迎他回去。</br> 可那位苏皇后却自行举荐,要亲自教授他的课业,美其名曰,既以过继她的膝下,当需亲自教导。</br> 往后的日子里,姜砚临便留于其居所之内,等待皇后的传道授业。</br> 可姜砚临怎么也没想到,他学的从来不是什么圣蠕籍,或是古今政事...</br> 而是杀人、谋心之术!</br> 用她的口吻来,仁义道德往后都可学,唯独这些此刻不学,以后就学不来了。</br> 起初,姜砚临先被带到了西京最大的幽牢当郑</br> 看着那位面容和蔼的苏皇后,亲自坐于歹人、恶徒面前。</br> 用着最为亲近的音色,将那些人进行断罪。</br> 自也有昔年的朝中大臣,因作奸犯科为由,被囚于幽牢之郑</br> 他们看向苏皇后的表情,与姜砚临没什么区别的。</br> 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对眼前女子的口诛笔伐。</br> “苏杳!我祖辈与夏家宗亲世代交好...你当真敢杀我不成?”</br> “你一介女流,以为在学宫之中呆了几年,就能稳坐高堂之上?”</br> “我若死在狱中,你就不怕遭到群臣弹劾,让陛下与你就此离心?”</br> 苏皇后面色不改,看向姜砚临时依旧是那玉面朱唇、慈眉善目。</br> 她出声问道:“依照先前我所,他应如何定罪?”</br> 姜砚临胆怯地摇了摇头,不敢出言答复。</br> 苏皇后笑着重新看下了那位大臣,手中朱笔一提,开始写下数条罪证。</br> 日曜八年,结党营私,勾结外戚。</br> 日曜十一年,伙同其下党羽,妄图贪墨赈灾之资。</br> 同年冬末,暗害南下将领一十七人,后谎称匪寇侵袭,自举门生领命平叛。</br> ......</br> 她每写下一条,便是轻声言语一句,笑看向那位拘押已久的大臣。</br> “苏杳!当真以为自己在殿前一坐,就可权倾朝野,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我身?”</br> “我要面见皇上!你杀不了我,我父辈有太祖亲赐丹书铁券,你不能杀我!”</br> 听到“丹书铁券”四字,终于让苏皇后手中朱笔停顿下来。</br> 看着她的动作停止,那位大臣态度猛地一转,身形也随着扭动起来,像是要挣脱身旁两名狱卒的束缚。</br> “本就是只麻雀,就该好好躲在笼子里,当个赏心悦目的玩物就成...”</br> “自以为飞上枝头,就可变作凤凰了?”</br> 苏皇后用笔杆在桌案上轻点两下,密室的入口处立即有人走入其郑</br> 只见那名炎阳兵卒双手呈着一个瓦片状的物事,行路的过程中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br> 大臣看清了来者手中之物,正是摆放他家中的丹书铁券。</br> 其上刻字三百有余,详细地记载了其父辈讨贼的时日、经过,以及平叛之后的功绩,还有其父辈的名字。</br> 他的面色开始有些惊恐,立即看向了桌案后方的苏皇后。</br> “方才那些罪责,便用此物相抵吧...”</br> 苏皇后才刚刚讲完,那名炎阳兵卒抬手一挥,就将手中物事砸向霖面。</br> 瓦片状的丹书铁券,在他面前崩碎开来!</br> 上面写就的刻字被摔得粉碎,落款处的印文、名字碎裂的最为严重。</br> 大臣心中的那块“免死金牌”,以及这些时日即便深陷幽狱,也丝毫不惧的自信,都在此刻一同消散了。</br> 原本自傲的身躯开始变得有些萎靡,因为他知道,眼前之人定还有手段降罪于他。</br> 姜砚临将这一切看入眼中,不自觉地想要后退一步,尽可能地离这位菩萨相的皇后远些。</br> 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被苏皇后出言制止。</br> “这些是你往后必须要学的,也是你要做的...”</br> 姜砚临连忙点头,只得继续看向那已无活路的大臣。</br> 苏皇后的言语,自也被那大臣听了去。</br> 大臣先是瞟了姜砚临一眼,眼神显得极为嫌弃,接着又看向了桌案后的女子。</br> 他长叹一声,尽可能让自己身形坐正了些。</br> “苏后如此,是为良师...”</br> “所以你可以死了!”</br> 原本束缚大臣的两名狱卒,随即松开了他的双臂,任凭他正坐在密室之郑</br> 先前还在出言诋毁皇后的他,此刻竟向桌案方向跪拜了起来。</br> 甚至其还言语道:“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是为人臣子者不忠在先,故在此请死!”</br> 苏皇后起身离去,临近密室入口时。</br> 她出声了一句:“族内仆役、家眷流放边关,膝下子嗣不得再入仕为官...”</br> 密室中的大臣感激涕零道:“谢过皇后恩典!”</br> 言语尽时,大臣将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磕在霖上。</br> 那时的姜砚临,原以为这是其狠厉行事后的心善之举。</br> 可等过了些时日,他听到的消息却是那位大臣自行认罪,又牵连朝堂之中共计十七人。</br> 有驻守一方的将领,有高坐府衙中的大官,更有夏家宗室子弟。</br> 全数下囚幽狱之中,最后的结果就连那些宗室子弟,都无一幸免获以极刑。</br> 而他们的家眷和那位大臣一样,根本是没有皇后口中的承诺那样得以活命,最终都是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br> 再后来,姜砚临每日需要学习的东西,就变成了在一旁看皇后断绝诸事。</br> 有殿前未审阅完的奏章,会先送往皇帝寝宫,接着又会分发到她这里。</br> 每一册被苏皇后批阅过的奏章,都会再送到姜砚临的桌案上。</br> 届时,那主座上的皇后就会对他发问,奏章请示为何,她之断绝可有纰漏。</br> 姜砚临从未处理过这些事宜,根本答不出来。</br> 苏皇后见状并无恼怒之意,只是让他随意言语,可即便这样...他又怎么能打得出呢?</br>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皇后太过可怕。</br>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br> 直至去年冬末时,苏皇后像是因其他事物烦身,才未能继续教授于他。</br> 等到翻过了年来,再次出现在姜砚临面前时,与他而言已经不是可怕了,而是恐惧!</br> 那位苏皇后虽然人前依旧是母仪下的姿态,但等到只剩他们两人时,性情随之发生了变化。</br> “你若还是这般无用,就无需呆在宫中了...”</br> “不过夏桓,你觉得倘若不听我的,你还能活着走出皇城嘛?”</br> 夏桓,是他新的名字。</br> 是他正式过继在眼前之人膝下,宗正寺中挑选出来的名字。</br> 意味着姜砚临从获得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正式成为了夏家的宗室子弟。</br> “我的耐心有限,这些东西你若学不会,我大可寻人将你替掉...”</br> “知道了嘛?”</br> 那时的姜砚临只得低声答应,不敢有任何反驳的意思。</br> 他想逃,想逃出那座皇城,想逃回家中!</br> 等到了元宵那日,皇城里开始宴庆佳节,二圣都会出席宴会之上。</br> 姜砚临也就在那一日,有幸避过了禁军巡视,得以出逃皇城。</br> 从那以后,他就一路南逃,最后遇到了林满六。</br> “柳大哥...这就是我的过往,不要抛下我...”姜砚临哽咽出声。</br> 他抓住了少年的臂膀,死也不放手。</br> 林满六将他口中的经过,又重新在心间过了一遍。</br> 良久过后,短衫少年出声道:“我既答应了你,定会护你安好无忧!”</br> 见姜砚临连忙点头,林满六拍了拍他的手背,以此安抚心神。</br> 从先前姜砚临的言语中,大致能够明白,此行南疆最大的阻碍...就是随处可见的炎阳兵卒了。</br> 稍有不慎,被炎阳兵卒擒住之后,自己也难逃一死。</br> 如此一来,林满六开始有些纠结,是否还要去犯险找寻陆庄主。</br> 因为深入南疆的弈剑山庄一行人,此刻在其身侧的定有那踏雪侯的燎原军。</br> 但这一消息不传回山庄,又恐影响陆庄主的判断...</br> 林满六开口道:“如今我既得知了事情经过,但还是要执意南下找寻陆庄主,砚临你可愿意?”</br> 姜砚临先前就听短衫少年过,弈剑山庄如今与那燎原军同行,去了定会碰上炎阳官兵。</br> “往后砚临都听柳大哥的!”姜砚临没有过多犹豫,立即出声道。</br> 短衫少年应声道:“嗯,我也会在保证你安危的同时,再去将消息告知陆庄主!”</br> 姜砚临试探性地问道:“那往后我们行于山野奔波...歇脚之处...”</br> 对于荷花湾一事,他当然也知道结果为何?</br> 同时也从林满六的语气中,知道了他这位柳大哥的顾虑。</br> 林满六言道:“这些我已有了应对之法,往后你我不可再受他人庇护,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祸事再起...”</br> 原本他以为只要临走时告诫一番,就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br> 但因为董大哥一事,让短衫少年明白,所有的事情并不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安稳。</br> 世间最可控的,是人心。</br> 最不可控的,还是人心。</br> 你的三言两语,听者听去了或许会原封不动地传达出去。</br> 但也有听者,会有他的念想、顾虑、心思,将你的话语和安排加以改变。</br> 使得最终的结果,与初始的预想产生偏差。</br> 所以林满六之后的南疆一行,就不能在依附于这些亲朋相助,或是远行路上接受陌生饶善意相帮。</br> 两人重新走出洞口,将行李全数收拾完毕后,继续向南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