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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

    清寒这一剑,从槐序耳畔擦肩而过,剑气落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整个蜃景也为之动摇,四周的幻象若有若无,飘忽不定。

    槐序踉跄退后几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鸢儿和韵儿,看到清寒这一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看似不可能的一件事,她却做到了,而且爆发出的力量,震撼所有人,仅仅一剑,便叫人心生寒意,望之却步。看似牢不可破的蜃景,也被她斩出一条裂缝。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心怀信念,便可斩断一切枷锁!”

    明哲忽然睁开眼,支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站起来。由于他刚刚苏醒,身体无力,便如风中摇曳的一片枯叶,随时都可能落下,鸢儿和韵儿来不及多问,赶忙搀扶住他。

    “明哲,你没死?”看见明哲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槐序更加难以置信,她亲眼看到明哲自刎而亡,倒在血泊中,没了生机,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活了过来,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莫非刚才他是假死?从清寒等人的情绪判断,这显然不可能,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抱歉,让你失望了!”明哲得意一笑,“刚才去了趟阎罗殿,阎王说我有事未尽,不肯收留我,吵着囔着把我赶了回来。你费尽心机,弄这么一出,却是这个结果,让你白费力气,真是对不起呀!”

    明哲的话深深刺激到槐序,她不辞辛苦,大费周章摆下幻阵,为的便是诛杀明哲!为保万无一失,她诱骗清寒,将鸢儿和韵儿带到这里。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本以为天衣无缝,明哲也自刎而亡,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便是解决清寒等人的麻烦,却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寒突破自身的桎梏,实力更进一层,一剑便打乱整个计划。这还不是糟糕的,让她不可思议的是,明哲居然死而复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她所做的一切皆付之东流。

    “明哲,你少得意!别忘了,你还在我的幻阵中。既然能杀你一次,那便能杀你第二次!准备好受死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槐序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奋力一搏。她虽没把握解决掉所有人,但仅取明哲一人性命,她还是有这个能力的!纵使有清寒护着他,在幻阵中,清寒未必拦得住!

    就在槐序即将动手之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一曲琴声。此曲琴声看似柔弱无奇,却将槐序的法力尽数化解,使其沉浸于琴声之中,毫无斗志。不仅是槐序,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状态。

    “哪里来的琴声?为何我浑身无力,一点法力也施展不开?”槐序有气无力道。

    “应该是琴声有古怪,大家快捂住耳朵!”清寒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叫大伙捂住耳朵,但已为时过晚,大伙早已被琴声催眠。渐渐地,倦意涌来,整个人难以支撑。

    “不行,这琴声看似柔弱,实则内劲十足,我们的内力都被琴声压制,根本无法运息!”鸢儿拼尽全力,才勉强说话。

    “该死,我们不会上当了吧?莫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韵儿怀疑道。

    清寒也觉得韵儿说的在理,“或许如是,但谁会下局?”

    清寒的话才说出口,回荡在会场的琴声越加激进,扰得几人头痛欲裂。

    “该死,这琴声怎么变奏了?”韵儿虽谩骂,却也无可奈何。琴声不断侵蚀她们的神智,只要稍微一放松,琴声便会立刻涌入她们的脑海,将一切搅得乱七八糟。

    “别废话了,还是留点力气,抵御琴声吧!”槐序好言相劝。

    此情此景,勾起了明哲的回忆。

    高山之上,流水之间,泠然盘膝而坐,手指拨动琴弦。此琴做工精湛,琴案上的花纹活灵活现,如真的凤凰一般,栩栩如生,琴弦细致入微,拨动之间,震动有序,发出的音调犹如高山流水,击石空吟,回响不绝。悠扬的琴声,传遍整个竹林。

    凌云还没开口,泠然自言自语:“此琴名曰卷阿,取意于所刻花纹,亦因其材取梧桐木。此之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凌云的心思不在这部琴上,而在山下那群人上,“师父,我们这样做,不过分吗?”

    “不给他们留下一个深痛的教训,他们怎会长记性?放心,为师做事自有分寸。我只是针对某些人,其他不相干的人,为师还是手下留情了!”正如泠然所言,她的琴声并非让所有人生不如死。相比那些心思不正的人,那些不相干的人便没影响。

    “此曲名曰《九霄华梦》,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只有心思不正的人才会中招!”

    “师父,这首《九霄华梦》似乎在倾诉一个故事?”凌云细细品味,突然发觉此曲表面上看似音韵全无,实则有一定的节奏规律,仿佛是在倾诉一个故事。

    “不错嘛!这才第一遍,便察觉到其中的秘密,看来你对音韵果然有几分见解!”泠然脸上洋溢着欣慰,“这首曲子的确暗含了一个故事,一个凄美而感人的故事。”

    风摇细雨抚柳绦,烟锁城池困六幺。淮河流水通幽境,不似长江滚波涛。

    忽闻轻音传画舫,一曲丽歌上九霄。过路行人不知曲,却道此曲胜秦谣。

    循河觅声不知处,但见初阳映灞桥。桥上有一倩人影,黛眉红唇肩似削。

    青丝如瀑垂后帘,身着白衣带缠腰。移步相近欲问路,回眸一见嫣然笑。

    转身不闻问路事,孑身独往自前邀。诧异不知为何事,忽见地上金步摇。

    俯身拾起端详看,无可奈兮复前遥。悲兮乐兮新相知,谁言此曲孤寂寥。

    “为何用这首曲子?”明哲站着不动,自言自语。

    大伙头痛欲裂,明哲却安然无恙,鸢儿不禁心生疑惑,“哥哥,你还好吧?”

    明哲回过神来,看见大伙难受的模样,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泠然,收手吧!”

    话音刚落,一个倩影从天而降,怀中抱着一部琴,脚尖轻轻点地,如蜻蜓点水般,华服霓裳,雍容尔雅,宛若仙子临凡。容貌为面纱所遮挡,看不清她的相貌,不过就她超凡脱俗的气质来说,面纱之下的容颜,必然倾国倾城。

    “急着叫我收手,莫非心里舍不得?”泠然打趣道。

    “你动别人我管不着,但这三个我罩着!”明哲一本正经道。

    泠然望向三人,心里嘀咕:“亲妹、义妹、师妹,长的都还行,你小子艳福不错嘛!”

    明哲摇摇头,长叹一气。虽然看不见泠然的表情,但就她打量三人的目光来说,她心里在想什么,明哲再清楚不过。鸢儿等人见明哲与这位女子相谈甚欢,应是熟人无疑,而且韵儿对此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介绍一下,我的救兵,叫她泠然即可!”明哲简洁道。

    此话一出,鸢儿三人齐刷刷看向泠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便是泠然!”

    明哲就猜到她们会是这副表情,但没过多解释,“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我现在要解决眼前的事!”他看向一旁的槐序,相比刚才的肆无忌惮,此刻槐序心里只有恐惧。

    “你什么都不必说,听我说即可!正如你所见,我自刎而亡,本该死了,但道宗算到我有此一劫,便在我身上留了一样东西,危急关头,可保我一命,得益于此,我幸免于难!你布下的幻阵的确高深,我也没十足的把握破阵,何况在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即便道宗留下的东西能保我一命,但一时之间我也动弹不得,别无他法,我只能借助清寒的力量,一剑斩开一道裂缝,与泠然里应外合,破了你的幻阵。”

    听明哲这么一解释,槐序恍然大悟,“怪不得眨眼之间,她便能突破桎梏,提升实力,原来是你在背后作怪!没想到,我竟会败于你手!”

    明哲摇摇头,“听我把话说完!起初我并不知道道宗在我身上留了一样保命的东西,直到我看见清寒使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我才明白道宗的用意。在我离开寨子的时候,道宗交给我一个任务,助清寒突破化神的瓶颈。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众所周知,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会遇到瓶颈,且修炼境界越高,瓶颈便越难突破。清寒突破元婴的瓶颈,是在得知我已经身故的时候。悲痛欲绝,爱恨交加,情绪濒临崩溃,一念可成神,一念可坠魔。这个时候瓶颈是最容易突破的!有了前车之鉴,我便将计就计,再死一次,以她的性子,必定会为我报仇,不论那人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高,即便是你,她也下得去手!不过这样也正合你心,因为你是天命的传达者,你知道你俩之间必有一战,何以缘起,何以缘灭,当以剑歌问之!所以你故意弄这么一出,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你逼死的,这样你的计划便可达成。你俩这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是个好结果。你的实力本不在清寒之上,但为了逼她使出全力,你不惜使出《雨中花慢》这种损耗寿元的燃命之技,如你所料,她展露锋芒,使出了化神的修为,与你一战。本以为清寒化神的修为,对付你绰绰有余,然出我所料,她还是输了,你那诡异的身法加上凌厉的剑术,换作我,也没把握胜你。你本可一剑解决她,但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伤害她。清寒接二连三败在你手中,眼看报仇无望,心中有愧于我,情绪濒临崩溃。我知道是时候出手了,我教了她一点不曾明白的道理,化悲愤为力量,并传授她一套剑法,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这套剑法本就是为她而创,她体内的寒冰之气,加上我的言语劝勉,使其修为大增,如我所愿,她突破了化神的瓶颈,如今她已达炼虚期,这天底下,除五大宗师外,无人可出其右,我也算是完成了道宗交给我的任务。”

    明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本来大伙一头雾水,如今想来,这都是设好的局,坐收渔翁之利的,既不是陆渊,也不是洛槐序,而是顾清寒。明哲这一招将计就计,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布局者槐序,也未曾察觉。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清寒不可思议道。

    “不为了你,谁愿意死一次?也就他,像个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去死,要是换作别人,估计早跑了,谁会在乎一个外人,即便是师妹,又待如何?只有他把你看得那么重,也只有他敢这么做!”泠然虽是不屑,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嫉妒。

    “怪不得她如此在意你,原来你更在意她,是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有你在她身边,定能护她一生无恙!”槐序释然道。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明哲望着槐序,不怀好意一笑,“之前都是我在说,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如今天枢昏迷不醒,此事是否与你相干?”

    槐序干脆道:“不错,与我有关!整个洛阳城都在蜃景之中,那日他们进城之后,我便用幻象支开天璇等人,将天枢往会场的方向引,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便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昏迷不醒。”

    明哲并未质疑槐序的话,反倒为她辩解:“说的不错,后面的事的确与你无关!因为那都是令妹暗中策划的,她将情蛊种在天枢体内,因此天枢才会昏迷不醒!情蛊乃天下第一蛊,只因培养情蛊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由忘忧蛊得来,要么用心头血滋养十年,此外别无他法!情蛊之所以称得上天下第一蛊,不是解蛊之法复杂,而是此蛊寄含了一方的深情,种下此蛊,便会不由自主爱上施蛊之人,一往而情深,不可自拔!我知道洛姑娘并非苗疆之人,得知此蛊,也是无意之中,即便明知代价很大,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你身为姐姐,自知劝不了她,与其螳臂当车,不如助她一臂之力,这也是为何你将天枢引到会场。”

    “你是怎么知道的?”槐序难以置信般望着明哲。

    明哲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岔开话题,“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明白一点,我既然知道她用了情蛊,便知道她为何用情蛊,换句话说,她与天枢的那些过往,我都知道!”

    槐序以前不觉得明哲这人有多可怕,如今想来,是她天真了。操纵全盘,将计就计,瞒天过海,不留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知晓,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与这样的人对弈,输赢那是早晚的事。

    “此事就此打住,我也不追问,咱换一个问题。你刚才那两套剑法使的不错,可否告知师承何方?”

    “你问这个干嘛?”槐序谨慎道。

    “好奇呗!”明哲讪讪一笑。

    “你这样的人,绝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一定另有目的!”槐序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

    “话别说这么难听嘛!我真的只是好奇!”

    “不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抱歉,家师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名字,奉劝阁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什么都不会说!”槐序吃了秤砣铁了心,跟明哲作对。

    “不能跟外人说,行!”明哲夺过她手中的断月剑,后撤一步,气沉丹田,运转真气,恍惚间,他的身影逐渐迷糊,甚至重影。他的手指从断月的剑锋划过,剑身上倒映出他的脸庞,折光逆剑,十步一杀。

    明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一剑,俯身展翅,横劈一锋,“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他翻转手腕,将断月剑从后背掷出,然后身体向后一仰,恰好接住断月剑,没有丝毫偏差。他微微侧过头,剑指偏锋,将断月剑向上一提,一道锋利的剑气,向正前方袭去,“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他正直身子,断月剑紧贴他的手臂,忽然他扭动手腕,断月剑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他瞅准时机,握住断月剑的剑柄,剑端向下,奋力一提,一道剑气径直向前方的石栏飞去。石栏触碰到剑气,瞬间一分为二,散作一堆沙砾,“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明哲将断月剑,插回槐序腰间的剑鞘,平息体内真气。一套《国殇》剑术,在明哲的演绎下,表现得淋漓尽致,就连槐序也看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这套剑法?”

    “你刚才用的不也是这套剑法?《雨中花慢》以及《国殇》!”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哲不可能学会,而且这套剑法她只用了一遍,明哲不可能记住。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你认识师父?”

    “认不认识,有那么重要吗?况且和我下棋的,不一直是他吗?”明哲意味深长一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槐序嗅到一丝不安。

    明哲凑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顿时槐序脸色大变,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