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东西绵延三四百余里,犹如一条长龙横卧在洛阳城北,是洛阳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邙山峰峦起伏,风光绮丽,它的最高峰翠云峰树木葱茏,苍翠如云。历代名人纷纷来此游览。相传老子曾在此炼丹,道教遂于山巅兴建上清官以奉祀老子。每逢重阳佳节,上邙山游览者络绎不绝。及至傍晚时分,暮色苍茫,华灯初上,云烟缥缈。人们站在峰顶远望,群峦起伏,山川秀美,城郭巍峨,宫殿宏丽,顿觉心旷神怡。这便是洛阳八大景之一“邙山晚眺”的写照。
明哲使用残虹剑,将大伙送出去,目的地便是邙山。花灯晚会,为时尚早,时值黄昏,不如欣赏一下传闻中邙山晚眺的景色,也算是不虚此行矣!放眼望去,无际的长空,在夕阳下渲染成红色,好似一片赤霞;山下的湖泊,在余晖中映出粼粼波光,犹如锦鳞游泳;孤鹜飞翔于天地之间,传来阵阵惊鸣。此情此景,恰如序中所言:“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自然之色,鬼斧神工,无不彰显出大自然的魅力,让人不免为之赞叹。
“明哲,不是说好一起看花灯吗?为何带我们来这儿?”韵儿不解道。
明哲悠闲自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平心静气道:“不急!时值黄昏,正是欣赏落日之景的好时候。邙山晚眺,洛阳八大景之一,闻名遐迩,观者如山。咱们难得来一次洛阳,倘若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不知要等到多久,才能看到如此景色。”
听完明哲这席话,大伙才意识到,自己竟身处数里之外的邙山之上。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天津晓月被人围堵,只觉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他们便已出现在邙山之上,这也太不可思议啦!清寒和韵儿,相比其余人,就要冷静得多,她们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哲拿出残虹剑的那一刻,她们就猜到明哲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没有料到,明哲竟把大伙带到邙山之上。
看到众人脸上的困惑,明哲解释道:“不用慌张!我只是用了一些手段,将我们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这里确确实实就是世人所说的邙山。若是不信,放眼望去,那里便是洛阳城!”明哲指着位于邙山南边的洛阳城,信誓旦旦。
大伙没有不相信明哲的话,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穿梭之术,他们只是听过,却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不过话说回来,明哲既然有此仙术,为何还要赶路去杭州,直接传送过去不就行了?干嘛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大伙只是看到了表象,殊不知,仅是从天津晓月到这里,便已耗尽他全身的法力,一时半会儿,他是施展不了残虹剑啦!
“这些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明哲不想解释过多,主要是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今日他累了,不想再议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有时间他自会解释,但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伫于山峰之巅,俯瞰山麓风景,别有一番风味。此地的景色,确如传闻所言那般,暮色苍茫,华灯初上,云烟缥缈,余晖倒影,让人不禁赞叹:“落霞渲红,余晖映波,孤鹜长鸣,此三景者,皆非人力所为,却有此般滋味,回味无穷,实乃鬼斧神工矣!”此话出自鸢儿之口,她看过的风景不计其数,但这样的风景,还是头一次见到。
“此景再美,却也不及她眼中星辰。”明哲附和道。
“她?哥哥是在说谁?”鸢儿侧过头,望着倚靠阑干的明哲,略有不解。
若辰轻轻摇头,“此话是我听别人说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哥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啊?”鸢儿一脸狐疑地望着他,她并非不相信明哲,而是她陪在明哲身边这么多年,明哲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看透了,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一听便知。
眼看瞒不下去了,明哲无奈道:“怎么,非得说是你,才可满意?”
鸢儿得意一笑,“也不全是,只是难得听到哥哥说这么肉麻的话,鸢儿有些好奇,便想问上一问,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就当鸢儿什么也没说过!”得了便宜还卖乖,鸢儿的这点性子,明哲也是看得透透的。
“你呀,都长这么大了,却还稚气未脱,堂堂承影剑主,却在我面前跟个小孩子似的,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明哲用手轻轻戳了下鸢儿的额头。
鸢儿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明哲。明哲也没多说什么,回过头去,望着夕阳西下,心中若有所思,丝毫未察觉鸢儿正望着他。
“哥哥在想什么?”鸢儿忽然问道。
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明哲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旁,却发现鸢儿正望着自己,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
明哲看着她好奇的样子,沉思一会儿,叹息道:“罢了,告诉你便是!”明哲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到头来也还是要说的,“我在想,天枢的病状为何如此奇怪,明明脉象都是正常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大碍,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中邪也好,遭人暗算也罢,终归是要有个根据的,可是现在,天枢躺在床上,话也不会说,动也不会动,这样的症状确实罕见。找不到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这也是目前最难解的谜团。”
“难道哥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在鸢儿的印象里,明哲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治好天枢,那天枢醒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的身上有太多疑团,我找不到线索,便无从下手。光听别人的话有什么用?有些事还须亲眼所见,亲自调查一番。我只能预测人的旦夕祸福,却不能算准它何时降临,何地发生,何人所致,何事所起。有句老话说得好,人算终是不如天算,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想躲也躲不掉。”看人面相,替人算命,这些本事都是他从道宗那里学来的,他的根基不错,但由于半神之躯,他的修炼境界只能停留在练气期,没有精进之可能,索性便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看人面相,替人算命,这种窥探天机,损阳折寿的活儿,也只有他愿意做,反正他注定只能活到三十岁,寿命与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不学白不学。
“原来这天下间也会有哥哥不知道的事啊!”鸢儿打趣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事事知晓?再说,这种窥探天机的路数,看到的不过是未来的残碎影像罢了,又不是完整的一件事。我已经提醒过他,他自己不听,这怪得了谁?我好心为他看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的结局如何,这与我无关,我也不想俗事缠身,与其浪费那么多时间,倒不如陪在我家鸢儿身边,看看风景,逛逛街,听听曲子,聊聊心。”
“哥哥,你就只会说些好听的哄鸢儿开心!”鸢儿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若不想,大不了把我这颗心掏出来,一看便知!”明哲敞开手臂,表现的极为坦诚。
“哥哥说什么,鸢儿都相信!你我是兄妹,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的心便是我的心,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其实鸢儿都知道,鸢儿也想为哥哥排忧解难,可是鸢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哥哥忙来忙去,却无动于衷,鸢儿真的怨恨自己,同为名剑剑主,韵儿姐姐能帮哥哥打点秣房,而我只能守在洛阳城,等着哥哥回来。鸢儿是不是很没用?”鸢儿两眼泪汪汪地望着明哲,就差哭出声了!所幸大伙还在欣赏风景,倒是没太注意这边,不然鸢儿这副样子,又得让人误以为是明哲欺负她啦!
明哲抹去她的眼角的泪珠,温柔道:“小鸢儿,你觉得风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供人欣赏?”鸢儿随口一说。
“不错,正是如此!风景本来就是供人欣赏的,它不需要为人做什么,只要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即可——在人抑郁寡欢之时,献上一抹美颜,这便足矣!同样,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在我忧愁之时,给我一分慰藉;在我郁闷之时,给我一抹微笑,这便足矣!曾经有个人说过这样一段话,你是一道风景,一道只属于我的风景,我追着你,在幽暗的小河旁,在夕阳的黄昏下,在绝美的凄柔里,拉着你的衣袂,不回头,不后悔。一抹微笑、一个手势、一张侧脸、一句话语,倾听了岁月,忘怀了时光,那些年,只属于我们的难舍难分……你便是我的风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风景,我不需要你为我费心操劳,也不需要你为我东奔西走,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外边的风景再美,也比不过你眼中星辰!”
鸢儿说不出什么,此刻也不需要说什么。二人相偎而依,望着天边的落日,多少话语藏于此情此景中。夕阳渐渐落下,直至没过地平线,消失在二人的眼中。
此刻,洛阳城内,灯火繁华,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酒楼开始了一天中的忙碌;停在河道中的画舫则点燃了花灯,吸引众游者前来;妙音乐坊内,传来阵阵悦耳的歌声。放眼望去,街道之上皆是一片繁华之景。今日更是不同,天津晓月聚集了许多人,不论何人,南来的北往的,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盏花灯,街上有小贩沿街叫卖,贩售各种花灯,式样繁多,争相竞秀。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神鸟因迷路而降落人间,却意外的被不知情的猎人给射死了。天帝知道后十分震怒,就下令让天兵到人间放火,欲把人们通通烧死。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百姓无辜受难,就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人们。众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犹如头上响了一个焦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有个老人家想出个法子:“每户人家都在家里挂起红灯笼、点爆竹、放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就会以为人们都被烧死了!”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便分头准备去了。到了这天晚上,天兵往下一看,人间一片红光,以为是熊熊大火,于是向天帝禀告不用下凡放火了,人们得以延息。
这便是灯笼的来历,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的灯笼不再只是挂在门上,也有放在水中的,这种灯笼便是花灯。花灯顺水而下,承载人们的愿望或祝福,漂向远方,若是不幸被急流吞没,那也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或是说自己的愿望太过沉重,花灯承载不住。
洛阳城每年都会举办花灯晚会,不一定是在正月十五,别的日子里也能看到如此盛况。明哲等人运气不错,恰巧赶上了这次花灯晚会,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花灯,大伙的眼睛都快看花了,原本漆黑寂静的夜景,在无数盏花灯的映照下,可谓是灯火通明,如白日一般,热闹非凡。
“哥哥,这里好生热闹啊!”鸢儿被这热闹的场面所吸引,眼睛都快挪不开啦!
“唐时,洛阳便被誉为东都,今时,洛阳改西京河南府,聊且不输于往昔啊!”明哲也跟着赞叹洛阳城的风景。
韵儿摇摇头,“赞叹来赞叹去,还不是一个样?要我说,有这点功夫,倒不如去前面看看,你们看那里围了一堆人,肯定有热闹,反正时间还有,咱们不如过去瞧瞧?”不愧是韵儿,这喜欢凑热闹的性子一点没变。
“行,听你的,咱们过去瞧瞧!”明哲拿她没辙,便随她的意吧!
前头摆有许多架子,每副架子上都挂有一幅画,单从画工来看,这些画笔劲有力,白描工笔恰到好处,所取之景皆有韵味,堪称大家之作。在这些画中,唯有中间的一幅画没有打开。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坐在这幅画的旁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其身后站有一位书童,身旁的桌上摆有一样东西,不过被红布盖住,看不出是什么。
瞧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公子挥挥手示意书童,书童走了出来,当着大伙的面喊道:“诸位父老乡亲,才子佳人,文人墨客,我家公子素来喜爱诗词歌赋,今日于此设下一联,若有对出下联者,我家公子愿以百两黄金赠之,还望诸位不吝赐教!”话音刚落,书童便掀开桌上的红布,整整齐齐摆在盘中的黄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起初大伙还不信,直到看到这么多黄金摆在自己面前,大伙算是彻彻底底地信了。
紧接着,书童缓缓打开了身后的画作,一幅池边垂柳图映入大伙眼中。这幅画的画工可谓是臻入化境,画中所描绘的每一物栩栩如生,即便是池塘中微微泛起的涟漪,也都跃然纸上,池边柳树垂落的枝条,好似女子青丝,纤细有度,长短有依。整幅画描绘夏日清晨,薄雾未曾散去,池边的柳树恬静而幽然,万籁俱寂,别有一番滋味。画卷一角,写有一句诗:烟锁池塘柳。想来这便是他家公子写出的上联。
大伙跃跃欲试,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布衣粗俗,都一窝蜂地涌上去,争先恐后地抢答,生怕别人把那百两黄金抢了去。明哲对那百两黄金没兴趣,转身想要离开,却注意到鸢儿呆在原地,紧紧盯着另一幅画。
那是一幅落日黄昏图——余晖洒落江面,江水波光粼粼,秋色尽染,恰似天边落日之云,红火而绚丽,赤色跃然于纸上,一行孤鹜腾空而起,直上九霄,在天边留下一道绚丽的弧线,融入赤霞。画卷一角,题有一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想要吗?”明哲问道。
鸢儿不自觉地点头,片刻后,回过神来,“哥哥,你在跟我说话?”
明哲微微一笑,反问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鸢儿指着那幅画,“哥哥,你觉不觉得那幅画里的场景,很像今日我们在邙山上看到的景色,咱们一起看天边落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听鸢儿这么一说,明哲也觉得那幅画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也明白了她为何紧紧盯着那幅画。
明哲摸了摸她的头,自信满满道:“等着,看我的!”
“明哲你可想好了?”韵儿本不该说什么,但还是好心提醒一句,“烟锁池塘柳,这五个字的偏旁分别是火金水土木,对应五行,意境上描绘了一个幽静的池塘,绿柳环绕、烟雾笼罩,若想对出下联,偏旁不可忽视,意境亦不可相差甚远,这样的对子,你确定对得出?我不是打击你,你看那些文人墨客早就看透了其中玄机,作答的下联也都五行匹配,却不合这位公子的心思,如此看来,光是偏旁对上远远不够,你真的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