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洛府门前,天璇等人正在找洛府的人讨说法,他们不断喊话,但洛府始终大门紧闭。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觉得他们的举止很反常,甚至不可理喻——明明是天枢有错在先,不仅戏弄了洛府,也惹怒了众人,他的师弟师妹们倒来找洛府讨说法,这种反客为主的举动,惹得众人不悦。洛府的人一直不肯露面,不过是给他们一个面子罢了,倘若他们一直无理取闹下去,别说是洛府,整个洛阳城的百姓也得把他们轰出去。
这只是大伙心里的想法,实际上天璇等人并非是无理取闹,而是迫不得已,因为就在前日,天枢回去之后,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直至现在,无论大伙怎么叫他,他仍是两眼紧闭,一动不动。天璇等人吓坏了,赶紧找来郎中为他把脉,奇怪的是,他的脉象平稳,一切正常,大概是因为经历几日的旅途奔波,太累了,身体支撑不住了,所以才昏倒了。天璇等人松了一口气,便安排玉衡和摇光轮流照顾他。就在大伙以为一切正常之时,意外却发生了,一天一夜过去了,天枢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但他的脉象依旧平稳,呼吸、心跳也没有什么异况。
大伙这下坐不住了,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担心天枢是中邪了,所以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他们回想起明哲临走前说的话:“红丝缠眼,不祸则殃;额上昏昏,君子多灾!天枢兄此行,还望多加小心!”一开始,大伙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以为明哲无非是在故弄玄虚,把话说得高深莫测。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这么快就灵验了,他们开始后悔为何当初没有听明哲的话,若非如此,天枢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一进城,便被城内秀丽的风景所吸引,玩得不亦乐乎!街上挤满了人,他们被人海冲散,找不到彼此,他们又是初来乍到,对城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迷路了。天枢的身影自此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在天津晓月找到了天枢,此刻的天枢已是六神无主,精神恍惚,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应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但至少他还是醒着的。大伙把他带到客栈,待一切安顿下来之后,他们注意到天枢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便如前面说的那般。天枢睡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天璇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天枢出了什么事,他们要如何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天枢可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天枢变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得气到吐血。
为了知道天枢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大伙经过多方打听,终于了解到天枢前日去了哪里。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伙是不敢相信的,天枢向来是虚怀若谷,以礼相待,不可能做出如此蛮横不讲理之事,但凡是他们问过的人,说法都是一致的——天枢抢到了洛小姐抛出的绣球,然后当作众人的面丢下绣球,转身离去,大伙看不惯他的做法,本想上去教训他一顿,反被他用仙术所制,被迫放任其离去。一提起这件事,大伙心里忿忿不平,他们以为天璇等人打听天枢的消息,也是看不惯此人的做法,想找到此人,好好教训其一顿。
天璇等人没敢再问下去,生怕露出马脚,暴露他们和天枢的关系,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而今天枢已成了洛阳百姓的公敌,若是暴露他们与天枢的关系,只会卷入其中,越陷越深。他们回到藏身的客栈,准备从长计议,但天权和开阳偏是不信邪,他俩相信大师兄不会做出那种事,非要跑到洛府讨个说法。天璇本想拦着他俩,奈何他俩跑得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天璇心想,这下完了,那两个家伙肯定跑到洛府无理取闹去了。她本想先暗中调查一阵子,等找到一些线索,再与洛府公然对质,到那时他们有了证据,便可站得住脚跟。若是此刻前去讨说法,只会让大伙的误会加深,不讲理反倒成了他们,这样可就难办了。但是天权和开阳已经跑到洛府去讨说法了,而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也只好跟着去了,天枢便交给鸢儿等人代为照顾。
“躲着干嘛?敢做不敢当吗?出来啊!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既然敢给别人下套,为何不敢承认?倘若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啦!”天权朝着洛府怒吼。他不相信大师兄会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事,一定是洛府的人暗中下套,蛊惑了大师兄!今日他偏要找洛府讨个说法,既然洛府的人不敢出来,那他就闯进去,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为大师兄讨回公道!
开阳跟他的想法一致,他也不相信大师兄会做出这般蛮横不讲理之事,在他心里,大师兄一向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绝对不会做出有辱师门败坏门风的事,这一定是谣言,一定是洛府故意诋毁大师兄!
“天权……开阳……”天璇看见他俩这个样子,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也不相信大师兄会这么做,可洛阳城内,每个人的说法都是一致的,不像是故意诋毁大师兄,就算洛氏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煽动全洛阳城的人造谣,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但天权和开阳已经把事闹成这般,调和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快出来啊!别以为锁着大门就没事了,今日若不把事情说清,咱们没完!别以为有这么多人为你们撑腰,我们就会怕你。我开阳就算今日人头落地,也要跟你们清算这一笔账,有本事就出来跟我们对质,别躲在府内畏首畏尾,敢作敢当,难不成尔等乃苟且偷生之辈!”开阳的话越来越难听了,他也不想这么说,但洛氏就是不开门,他只能用激将法激他们出来。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围观群众的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愠怒之色,很显然,开阳的话得罪了他们。洛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心里很清楚,容不得他们几个外地人在这里说三道四,胡言乱语,败坏洛氏的名声!他们拎起篮子,拿出蔬菜、鸡蛋,往天璇等人身上砸,越砸越来劲,唯恨“箭支”太少,不可射杀尔等。
天璇等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无处躲藏,只能任由百姓往他们身上砸鸡蛋、青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他们还不能还手,这是师父立下的规矩,不可对手无寸铁之人施展道法,不可欺凌弱小之人!若违此门规,则不再是天河山庄的弟子,门中弟子皆须谨记!这也是为何他们相信天枢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天枢身为大师兄,尊师重道,礼待同门,像他这种人平时待人温和,怎么会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说是别人,他们或许还会相信一二,但这种事发生在天枢,他们是绝不会相信的!然而百姓不信他们的话,还把他们当作仗势欺人的恶徒,他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天枢才是受害者,而今竟成了施恶者,他们为天枢打抱不平,还被百姓误认为助纣为掠,为虎作伥。这种事搁任何人身上,谁不觉得头痛?他们也没料到,百姓竟会如此对待他们,还是他们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二师姐,咱们现在怎么办?”玉衡问道。
而今他们已是进退两难,若是今日走了,那便是他们理亏,百姓更是认为,这是他们胡编乱造,故意诋毁洛氏名声。若是不走,瞧这架势,他们也顶不了多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叫人如何抉择?若是她能及时拦住天权和开阳,事情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悔不当初啊!
人群之中,他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这些银针上涂满了剧毒,即便是大罗金仙亲临,也难逃阎王索命。他隐藏于人群之中,有这么多无辜百姓为他打掩护,得手之后,全身而退,不留痕迹,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下的手。说来也是可笑,这群愚昧的百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他的帮凶,还会觉得这几个人死有余辜,这便是世间的黑暗,现在也该轮到他们体会这种无助的感受。
“你想让他回来,我偏不允许!”他瞅准时机,朝着天璇等人射出手中的银针,这些涂满剧毒的银针如游龙一般,从人群中穿过。在视线的混淆下,天璇等人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即将降临。
“痛苦吧!挣扎吧!然后死吧!”此时此刻,没有人会站在他们那边,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纵使暴毙于此,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没有人会为他们感到惋惜。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除掉他们了,之后就再不会有人阻拦他!
银针穿出人群,径直飞向他们。正当他以为天璇等人必死无疑之时,意外却发生了,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剑,不偏不倚挡下了他射出的银针,很显然,有人注意到他的鬼祟举动。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明明差一点便可得手,偏偏此刻有人注意到他,还出手救下了天璇等人,使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他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不过此刻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暴露身份,既然有人注意到他,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不然若被那人逮住,他苦心筹划的一切都将落空。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
明哲踏歌而来,嘴里念叨一些叫人难以琢磨的话,他的身后便是韵儿和清寒。当他们得知此刻天璇等人的处境,二话不说赶向此处。路上明哲跟清寒大概说了一点他们目前的情况,以及是如何结识天枢等人的。哪知清寒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是明哲说的,她照做便是,而且绝不还口。单是这一点,明哲便欣慰至极,换作韵儿,必定跟他对着干,难道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些话明哲只敢在心里说,可不敢放在嘴上,不然韵儿又得生气了,他实在是哄不动了,还是不惹她为好。
残虹剑自觉飞回明哲手中,百姓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剑仙亲临,纷纷顶礼膜拜。明哲倒不在乎这些,他的目光始终投向人群之中。那人望着明哲,呼吸变得凝重,大气都不敢喘,不知为何,他有种莫名的压抑感,明哲的目光如死亡般令人窒息,相隔数人,面都没对上,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种死亡般的窒息,直觉告诉他,除非万不得已,不然绝不可招惹此人。他想不明白,为何天璇等人身边竟有这样恐怖的人,他明明探查过,他们之中最强的莫过于天枢,而天枢正处于昏迷之中,剩下几人不足为惧,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动手。
“我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些!你不知道你和天璇等人有何恩怨,但我要奉劝你一句,在论剑大赛之前,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你若不信,大可一试!别想着偷偷动手,整个洛阳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一举一动我亦了如指掌!这是我的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滚,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这是明哲的密语传音,他发现此人在人群之中鬼鬼祟祟,似乎在密谋什么,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意欲加害天璇等人,不过此人的运气不佳,竟被他逮个正着,那他便不会放任不管,至少在论剑大赛之前,天枢等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他可不能让此人破坏他的计划!
得之不易的机会,竟被明哲搅黄了,他心里很是不甘,但也拿明哲没有任何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还不能跟明哲正面对抗,不然结局一定是他输!他冷哼一声,然后默默退去。明哲也放任其离去,没有多加阻拦,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此人暂且搁置一旁。
“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明哲又说了一堆叫人不易弄懂的大道理,当然他也没指望围观的百姓能弄懂,因为这些话不是说给百姓听的,而是说给他身后的天璇等人。
“诸位,且听在下一言!这几位是在下的朋友,虽不知为何在此闹事,想来也是误会一场,还请诸位包涵,在下先行谢过!”明哲当着大伙的面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在下初到洛阳城,听闻此事,匆忙至此,便是想从中调解。万事皆不可听从一面之词,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还请诸位能给在下一些时间,在下必将竭尽全力,查清此事,还双方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任一方蒙冤。”
此事还没查清,天璇等人便来此闹事,做事完全不过脑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得他来亲自调解,前头刚忙完应天府的事,后脚又摊上这一桩事,明哲头已经大了。他是来参加论剑大赛的,不是来调解矛盾的!若非天枢等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他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剑仙,不是我们不讲理,而是这几人的做法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便跑到人家门口闹事。洛老爷的为人我们是知道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一定是这几人故意诋毁洛府,我们看不惯,才出手教训这几人。”
人家说的也有理,此事确实是天璇等人有过在先,没有任何证据,便跑到洛府门口闹事,在外人眼中,他们便像是骂街的泼妇,为呈口舌之利,故意诋毁他人,此等偏激的做法,换作是谁也看不惯啊!
天权却不以为然,正要反驳,却被天璇施法制止住,他们已经闹的够多了,再闹下去,明哲也束手无策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找洛府讨说法,而是查清此事原委,先得弄清楚天枢为何要去招亲比试,这是事件的起因,如果这都弄不明白的话,有什么资格找洛府算账?
明哲费了一番口舌,才调解好众人的矛盾,大伙也同意饶过他们这一回,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向洛府道歉。天璇几人到还好说,只有天权和开阳这两人,让明哲头痛。为了尽快解决这边的麻烦,明哲使了点手段,让天权和开阳两人被迫向洛府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