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前尘往事何必再提?咱不如坐下来,喝杯酒,聊聊别的事,何必揪着过往不放呢?”凌云自顾自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靠近唇边,香味扑鼻,他抿了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火辣的感觉遍布全身,回味甘甜,“果然是好酒!”
“师兄,你想喝酒,清寒陪你;你想闲聊,清寒陪你;你想做什么,清寒都可以陪你,但你能回答清寒的问题吗?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杳无音信,隐姓埋名?我问过师父,但他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特别是你的身世他只字未提。我差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但都一无所获,你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于世间,不留一点痕迹。”
听雨阁打听消息的渠道,不输于秣房,清寒不惜派出听雨阁各路精英,联合地方势力,暗中打听凌云的消息,一晃数年过去,凌云的身份一直是个未解之谜,直至后来,她无意之中听到了一个被世人所遗忘的世家——上官世家。她的眼中重燃希望之火。
世间复姓之人罕见,何况还是如此尊贵的姓氏,清寒觉得凌云与上官世家必有某种关联。她派人暗中调查此事,得到的结果令人不满。上官世家本应是德隆望尊的名门望族,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一样。清寒越发觉得不对劲,一个偌大的世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上官世家得罪的人……清寒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害怕凌云真的与上官世家有关,若是那样的话,凌云恐凶多吉少。
“啊痛!”明哲不知何时走到清寒身前,举起手敲了一下清寒的小脑袋。
“小清寒,我可是你师兄啊!非是亲人,胜似亲人。你就不能盼我安然无恙吗?还凶多吉少,你是巴不得我英年早逝吗?”明哲不悦道。
清寒嘟着小嘴,轻轻按揉额头,“你还怪我!你又不跟我说你去哪儿了,我就只能这么猜了,要怪就怪你当年走得这么着急,话都没有说清,只留下一支毫无用处的竹笛和一句空口无凭的约定,我便等了你这么多年,哪知你见到我,居然还不想认我,亏我还摆这么一出盛宴为你接风洗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清寒越说越来劲,明哲气不打一处来,“小清寒,几年不见,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敢顶撞师兄,需不需要师兄教教你什么叫作尊师敬长?”
清寒不服输,还跟明哲较劲,“听师兄这话的意思,师兄是想对清寒动手?这样也好,反正在师兄心里清寒不过是一位过客,没什么好在意的。师兄若想跟清寒过招,清寒随时奉陪。”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几年没见,这丫头的脾气居然如此倔强,明哲有些招架不住了,“你当真不怕我?别以为修炼了几年,就能用这种语气跟师兄说话。师兄的修炼境界虽然比不过你,但论实力,除了师父,师兄还不曾怕过谁。若你觉得有实力跟师兄一战,师兄欣然应战!”
还是那句话,即便打不过,气势上也绝对不能输,这是明哲一贯的作风。纵使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改当年的作风,有一瞬间清寒仿佛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凌云师兄。
清寒把头埋进明哲怀里,“师兄,清寒不想跟你动手,清寒只是不希望师兄忘记清寒,清寒不想再孤单一人,师父不要清寒了,如果师兄也要丢下清寒,那清寒身边真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清寒宁愿师兄恨我一辈子,清寒也不会放师兄下山,那种孤寂的日子清寒不想再经历了。师兄,你留下来好不好?守着清寒好不好?就像从前那样,清寒保证不会再胡闹了,也不会惹师兄生气了,清寒只是希望师兄留下来,咱们回仙山好不好?你放下秣房,我放下听雨阁,咱们隐居仙山,不问世事,回到以前那般惬意的生活,师兄品茶赏景,清寒习谱练剑,过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好过困于尘世求而不得,你说好不好嘛,师兄!”
清寒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明哲的衣裳,那颗滚烫的心冷静下来,越来越慢,仿佛被冰冻住一般。这是清寒的凝冰诀,经过数载春秋的磨练,清寒已将寒冰决、凝冰诀和冰魄诀等冰属性功法融会贯通,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随心所欲地调用体内的寒冰之气,而且随着修为的进步,她体内的寒冰之气越发强盛,如今她整个人看起来生气盎然,若是触碰她的肌肤,便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这便是由于她体内的寒冰之气所致,当然她已能熟练掌控寒冰之气,将寒冰之气封于体内,不使之外露,一般人是察觉不到她身上的刺骨寒冷。但此刻清寒的心已经乱了,她体内的寒冰之气在到处乱窜,她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她失败了,她舍不得凌云,只要看见凌云她的心便无法平复。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在师兄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明哲一边说话,一边为清寒抹去眼角的泪水,“清寒,你要记住,如今的你是天师门的二师姐,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要做好表率,担起肩上的责任。师父把天师门交到你和柳庭风的手中,便是希望看见你俩将天师门好好经营下去。我相信师父的眼光,他不会看错人,天师门在你们手中,定会发扬光大,引领诸门派除魔卫道、惩恶扬善。师兄很高兴看见你安然无恙,如此师兄也能够放心了,江湖阔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明哲临走前拍了拍清寒的肩,止步片刻,转身向韵儿走去,却不想清寒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愣住,“师兄,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我已经放手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清寒拔出寒梅剑,抵在脖子上,“师兄,倘若今日你踏出这道门,咱们师兄妹便要阴阳两隔了!”
清寒态度决绝,锋利的剑刃抵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轻轻一划,便可划出一道口子。这是她头一次以死为威胁,逼迫明哲留下。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下明哲,这样做或许太过激动,但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她不相信明哲是个无情之人,不然那一日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从那群人手中救下自己。
“清寒,你何必要为难师兄呢?师兄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大可直言,何必以自己的性命为要挟,你这是在作贱自己的生命,难道你忘记你娘对你说的话了吗?她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便是这样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师兄不值得你这样做,任何人也不值得你这样做,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剥夺的权利,当然你若是如此对待自己,那师兄也无话可说,但师兄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有些东西明知留不下,不如顺其自然,珍惜当下,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感到后悔,到那时一切皆晚。”
明哲背对着清寒,此刻他很清楚清寒心里在想什么,但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相逢便有离别,有欢喜便有悲伤,一阴一阳之谓道,任何事物都有相反的两面,别只在乎一面,或许另一面让你更意想不到。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现在便还了你!”清寒动真格的,她两手握住剑柄,闭上眼睛,便要抹脖子。明哲岂能置之不理,依靠敏捷的身法,瞬间闪现到清寒身前,两指紧紧夹住剑锋,阻止清寒自刎。
“傻丫头!”明哲松开剑锋,胳膊肘往上一提,打落清寒手里的剑,瞅准时机两指夹住剑身,顺势便塞回剑鞘之中。
“既然你说这条命是我的,那便给我好好活下去,别一天天想着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别人,你这招对我或许有效,但对别人来说,你的生死与他何干?你是听雨阁阁主,你若出了事,那听雨阁上下岂不是乱了套?你还是天师门二师姐,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父把天师门交到你的手中,你便是这么对待他老人家的?清寒,别让爱你的人失望,也别让你爱的人失望。师兄从来没说不想认你,你是我的小师妹,这是已经注定的,师兄也从未后悔遇见你。今日见到你的时候,师兄很惊讶,没想到咱们师兄妹重逢竟是在那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实属出人意料。你也明白师兄说的那些话,在场之人中只有你听得懂,柳庭风和韵儿皆不知其中原委,自那时起,师兄便已经与你相认,只是碍于他俩在场,有些话不好当面说。我们回到城中,你让听雨阁的人邀请我和韵儿到此一叙,一开始我是拒绝的,直到他们拿出叶梦然作威胁,我才迫不得已赴约。不是师兄不想见你,只是师兄如今自身都难保,不想再牵连到你。你派人暗中调查我的身份和上官世家的过往,不难发现我就是出自那个已经消失于世间的上官世家。上官世家举族覆灭,我和韵儿有幸逃过一劫,但我们已是无家可归,为了报仇雪恨,我与南宫明做了笔交易,韵儿继续住在相府,改姓南宫,成为南宫明的女儿,而我接手秣房,为他掌控这大局!这些事一直藏在我心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诉说,如今全部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得多,整个人一下子都轻松了许多。”
明哲脸上挤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他是轻松了许多,但一想起这些事,他心里越是难受。他说得如此轻松,但他经历的远比这艰辛得多,个中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话本不该这个时候跟清寒说,但一想着今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倒不如解释清楚,省得清寒误会下去。
“那你为何不回仙山呢?我和师父一直在等你回去,可你一走便杳无音信,师父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就只能靠自己去找,找了这么久,我才查清你的身世,但那时已经太晚了,上官世家覆灭,族中之人难逃一劫,我还以为你已经……直到后来,我在秣房之中查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并没有登记在册,他不隶属任何一个部门,但任何一个部门都得听他的调遣,他不是相府的人,他的身世背景无人知晓,我很好奇他是谁?我派安插在秣房中的细作为我打探此人,只得到了他的名字,你说对吧,明哲师兄?”
幸亏清寒提醒,不然他差点忘记正事,“清寒,不如这样好了,你把听雨阁安插在秣房中的细作是谁告诉我,我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你。”
清寒浅浅一笑,“师兄,你想得挺美的!我若告诉了你,不就等于出卖了部下?那我这个听雨阁阁主还怎么做下去?我的那些手下还不得骂死我?”
“清寒,你要这样想,即便你不说,终有一天我也能把那人揪出来,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你又何必执着不放呢?若你担心手下会记恨你,尽管把责任往师兄身上推,师兄替你担着!”明哲拍了怕胸脯,自信满满。
“那清寒便等着师兄把人揪出来的那一天!”清寒就是不告诉明哲,急死他,叫他欺负自己。
明哲放下面子,恬不知耻道:“清寒,我的小师妹,你别这样对待师兄嘛!你就行行好,告诉师兄那人是谁,师兄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那人,师兄只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秣房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而不被任何人怀疑。”
“师兄这是在求我?”
看样子有机会,明哲点头道:“别说求了,就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只要不强人所难就行!”
清寒意味深长地望着明哲,估计又有什么坏心思了,“师兄,你是了解清寒的,清寒此生有三个最为在乎的人,一个是娘亲,一个是师父,还有一个是……”明哲按住清寒的绛唇,“清寒,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正题!”明哲知道她想说什么,为免尴尬,故意拦着她,不让她说。
“师父在哪里?”
明哲就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师父不是羽化而登仙,驾鹤西去了吗?你问我师父在哪里,难不成我还得说师父在仙界?清寒,这是你亲眼所见,可不是师兄胡说的。”
道宗当着众弟子面,驾鹤西去,这是大伙亲眼目睹的,清寒却问明哲,道宗在哪里,这不是没事找事,无中生有吗?明哲又不是真仙,怎知仙界在哪里,难不成他还得现编一个?当然清寒这么问明哲也是有根据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何道宗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而且没有任何征兆,说走就走,不带犹豫。
“师兄,你和师父骗骗世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骗我?你们如此看不起我吗?”清寒本不想揭穿他们的演技,但这也太明显了,世人看不穿情有可原,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父的一言一行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师父离开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清寒本不该纠结这些,但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师父走得太突然,什么也没留下,她想知道其中缘由,就只能从明哲身上找到答案。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既然清寒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哲也不装了,坦白道:“师父确实没有羽化而登仙,他老人家可舍不得这世间,仙界有什么好的,有山清水秀,还是鸟语花香?有七情六欲,还是酸甜苦辣?师父若想成仙,早就位列仙班了,还会待在这人间?只是他舍不得人间的情爱,斩不断情丝,放不下她。有些话我只能说到这里,若你还知道的更多,那便亲自去问师父吧!”
“师父如今在哪儿?”清寒激动道。
明哲微扬嘴角,意味深长道:“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师父不想见你也不想见我,他把咱俩教出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也该轮到他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不必去找他,因为你找不到,那个地方你一辈子也不会想到,他在那里过的还不错,挺悠闲的,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不打扰他为好,你也知道师父生气,谁也拦不住。师兄也是为你好!”
“你和师父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师父要躲着我?是清寒做错了什么,你和师父都不愿见我,非要躲着我,不让我找到。清寒只有你和师父两位亲人,倘若你们不要清寒了,清寒还能相信谁,还能依靠谁?”清寒不想听明哲的这些解释,她只想见到师父,弄清这一切。她害怕再失去亲人,那种悲伤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到师父,这是她下定的决心。
“小清寒,你做的很好,师父和我都以你为荣,只是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师父不想让你找到,自有他的理由,咱们做弟子的,还是不要妄加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