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说得起劲,婉仪却很头痛,“明哲,你下次能不能说得简单点,或者少说一点。你说这么多,我一下子也记不住啊!”
明哲一脸疑惑,“我说的多吗?”
婉仪疯狂点头,“犹如江水一泻千里,滔滔不绝!”
明哲还是不太相信,给予薇使了个眼神,予薇微微点头,明哲这才相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尴尬道:“那行吧!下次我少说一点,免得让你觉得我啰嗦。”
说着说着,轻舟已过拱桥,他们也即将达到目的地——偏城村。
此地位于汴京城偏西南,远离城中繁华,民风淳朴,生活简约,少了喧嚣,多了幽静,也算得上得天独厚,因地制宜。
村中百姓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春时锄地耕作,夏时插秧播种,秋时收获谷稻,冬食余粮度日,自给自足,幸存其间。虽非顿顿山珍海味,但也足以果腹,不像边境流民那般,哀鸿遍野,途有饿殍。
晋代陶潜在《桃花源诗》这样写道:“相命肆农耕,日入从所憩。桑竹垂馀荫,菽稷随时艺;春蚕收长丝,秋熟靡王税。荒路暧交通,鸡犬互鸣吠。俎豆犹古法,衣裳无新制。童孺纵行歌,班白欢游诣。”
诗中描绘的是桃花源中隐居百姓所过的生活,诗人将现实和理想境界联系起来,通过对桃花源的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生活的描绘,表达了诗人对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当时现实生活的不满,一悲一喜,皆藏于诗中。
桃花源终是虚幻,但偏城村却如诗中所言那般,安宁和乐、怡然自得。若是陶渊明晚生于宋朝,或许就能真正见到他心中所向的桃花源。
可惜人命由天,难以自言,他终是没能等到这一天,便已离去。
茫茫大块,悠悠高旻,是生万物,余得为人,不封不树,日月遂过,匪贵前誉,孰重后歌?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明哲看着这青山绿水,田园风光,不由得想起了陶渊明。若非使命在身,他或许就如陶渊明一样归隐田园,乐委天命。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婉仪自幼熟读诗书,这首《归去来兮辞》她不会不知道,她虽与明哲相处不久,但从明哲的话语中,她还是能体会到明哲对隐居生活的向往。是啊,他本可以置之不理,偏安一隅,可为了天下,他放弃追求自己心中所往,甘愿奔波于风雨,也要救国于危难。
“明哲,如果天下真的太平了,你是否就会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明明答案就摆在眼前,但婉仪还是想问明哲,算是对自己的心安理得罢!
“若真如你所言,以前的我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归隐山林,不闻世事,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即便想归隐,也很难了!一件事你不涉足还好,可一旦你做了,就像是深陷泥潭一样,你越挣扎,陷得越深,到最后葬身于淤泥之中。我既然担起了大任,哪有什么功成身退,无非献此残躯,换这盛世之繁华。也不说太多,免得又让你觉得啰嗦,归结起来,无非一句话:路未尽,战不止!”
明哲没有考虑以后的事,因为他觉得那些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甚至可以说是遥不可及。江湖上不止他一人想找齐十大名剑,许多江湖侠客穷极一生,也未能如愿。他无非是仗着自己手中有七星龙渊和承影两把名剑,就妄想找齐十大名剑,划破黑幕。
也不知是上天眷顾他,还是别的原因,他误打误撞找到了另一位剑主——婉仪。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注定他们相遇,抑或是有人暗中搭桥,指引他二人邂逅。不管如何,十大名剑如今已有三把问世,剩下的也只能看机缘,听天由命。
船靠了岸,三人向船夫告别,便往村子里走去。这时婉仪注意到,偏城村距离昨日的茶铺不过一河之隔,怪不得明哲会选择到对岸的茶铺喝茶,原来是想居高临下,观察偏城村的情况,予薇昨日前去调查的地方大概也是偏城村。
“好嘛,你俩都瞒着我!”婉仪不开心了。
“不是我们想瞒着你,而是你也没问我们啊!”明哲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婉仪说不出话。
“明哲,你……”婉仪狠狠地跺了跺脚。
明哲可没有心情与婉仪闹下去,“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有什么错都算在我头上,等到以后有时间了,你再与我算账。”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难得明哲委屈求全一次,婉仪当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我答应你的事,有哪一次后悔了?到现在你都还不相信我吗?”明哲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担心你后悔嘛,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再说你昨日说要交代我办几件事,到现在不也没告诉我吗?”婉仪倒还有理了。
明哲正要开口,想了想,还是算了,“罢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婉仪,包括轩辕夏禹的秘密。婉仪刚开始听到这个秘密也是吓了一跳,要知道江湖上多少人对轩辕剑趋之若鹜,都想将其占为己有。
“那轩辕夏禹如今在何处?”
婉仪这句话等于问了也是白问。
“我要是知道轩辕夏禹在哪里,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劲,跑到京城里,顺带还要遇见你?”
婉仪正想反驳回去,但转念一想,明哲都把轩辕剑的秘密告诉她了,可谓是非常相信她。姑且看在他相信自己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这一次了。
“那我们来偏城村与轩辕剑也脱不了干系咯?”婉仪猜到了明哲的心思。
明哲没有多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婉仪,“你自己看吧!”
婉仪仔细看了这封信,心中许多疑惑都迎刃而解,“按信中所言,轩辕剑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偏城村中,可信上只记载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我们要从何处下手?”
明哲都不知道如何评价婉仪,说她聪明吧,她也确实有些智慧,但说她傻吧,她也确实够傻的,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居然看不出。
“当然是找人问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看不出来吗?”明哲无语了。
“对哦,我们可以问村里人!他们熟悉村里的情况,一定知道信中所记载的地址和人名。”
明哲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垮着一张脸,不想搭理婉仪。
他们行走在村里,村民对他们三个外来人也不反感,热情迎接。村里的孩子看见两位漂亮姐姐也都围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婉仪和鸢儿相比,明哲的人气属实低了些。那群孩子只围着婉仪和予薇,完全不把明哲当回事,就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婉仪看见明哲受冷落,趁机嘲讽他:“明哲剑仙怎么孤零零一个人?难不成是不受待见?”
明哲抑制住心里的怒火,强颜欢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明哲从人群旁边径直走过,不想看见婉仪那副得意的嘴脸。予薇想跟着他,可身旁的孩子将她团团围住,她即便想动也不动不了,只能目送明哲离去。
明哲其实并不生气,也不嫉妒,婉仪和予薇受欢迎实属应当,谁叫她俩都长得貌如天仙,若给天下的女子排个名,她俩绝对位列前茅。村里的孩子也没见过多大的世面,看见两个仙女姐姐,精神一抖擞,不知不觉就围了上去。
明哲本来也没指望她俩帮上什么忙,只要不添乱就行。他朝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走去,村里的老人正在树下乘凉,不如趁此机会,问一问村里的情况。
老人看见明哲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仁慈的笑容,“小伙子,瞧你这衣着打扮,若老夫猜得不错,你不是村里人吧?”
明哲自知瞒不过老人,便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老人家所言甚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此来偏城村也只为找一位故人,不知老人家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老人家也不问明哲为何要寻这位故人,直接问他:“所寻之人姓甚名谁?”
明哲眼看有希望,迫不及待问:“他叫阿杰,不知老人家可认识此人?”
“阿杰……”老人家仔细想了想,对这人似乎有些印象。
“十年前,村里确实来了一位名叫阿杰的男子,不过他这人不善交流,与村里人也不太熟。大家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敢贸然与他相交,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直到后来,村里来了一位女子,她名叫阑珊。阑珊的容貌也还行,挺招村里孩子喜欢,村里人也不把她当作外人,与她相知相熟。当时,村里有许多年轻力茂的男子都想迎娶她,为此她家门前经常堆满了花,说媒的人也都快把她家门槛踩烂了,可她一直不肯答应。就在大家以为她此生不嫁之时,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她居然嫁给了阿杰!这个消息一放出,全村人无一人不感到惊讶,大家都很不理解她的做法。可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只能祝福两人。村里的生活回归往常,大家该干活的干活,该休息的休息,只是看见阑珊和阿杰走在一起,心里不由得羡慕与妒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后来他俩有了一个孩子,村里人都跑到他家为他俩祝贺。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村子里,阖家欢乐,无忧无虑。大家都以为他们此生都会住在偏城村,可没想到就在三年前,他们一家三口突然搬离偏城村,不知去向。大家都很纳闷,明明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无缘无故要搬家,而且还走得这么突然,大家都来不及送别。他们人走了,房子也就空了,但大家都没将他们的房子占为己有,而是任由房子破败积尘,因为大家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只是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过去了,他们音讯全无,杳无所踪,也不知是在江湖上遇害了,还是定居在另一个地方。如今唯有那座破败不堪的房子证明他们曾在这里生活过。”
老人家一想起当年事,就停不下来,将当年发生的事悉数告诉明哲。明哲也大致了解了当年的情况,看来如今想找到阿杰是不可能的啦,不过他们曾经的住处倒是可以调查一下,说不准阿杰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线索。
“多谢老人家相告,在下感激不尽!”明哲礼貌地向老人家致谢,不忘问老人家一句:“不知阿杰的住处在哪儿?虽说他已不住在这里,但我想看一看他曾经的住所。”
“你顺着这条路上去,走到一个岔路口,往西走,一直走到头,就会看见一座荒废依旧的房子,那里便是阿杰曾经的住所。”
老人家很大方地告诉了阿杰住所的位置,从始至终他也没问明哲找阿杰的目的。
“多谢!”明哲再次拜谢,行过礼后,便沿着这条路向上走。
婉仪和予薇好不容脱身了,看见明哲沿着这条路向上走,她们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俩就呆在那里,不会跟来了!”
婉仪听出了明哲此话的讽刺意味,便顺着明哲的话,接了下去:“明哲,你说的对,我们还真不想跟过来。若非是予薇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于心不忍,我们才懒得跟你调查那件事。没了我们,你是不是啥也做不了?”
“婉仪姐姐……咱们还是别说啦!”予薇知道继续这样说下去,明哲和婉仪之间势必又会造成矛盾。她不想看见他俩吵来吵去,她一个人夹在中间,很头疼的!
“婉仪,你的话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点,是你自己不想跟过来,而不是你们,别把鸢儿也放在里面,她和你不一样。第二点,没了你,我照样能把事做好,所以你想继续呆在那里,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和鸢儿处理这件事足矣!你爱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我没心情管你!”
明哲将堆积在心底的怒火一下子宣泄出来,心里好受多了,可婉仪就不一样了,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明哲,她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明哲居然会如此生气。
“明哲,你不觉得你说这话过分了吗?”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儿。
明哲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哼,你觉得我说话过分,那你自己呢?你自己说话就不过分了吗?婉仪,我处处忍着你,让着你,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不想惹你生气,也不想惹我自己生气,所以请你放尊重点!说话的时候,记得先过脑子,不要张口胡来,否则出了事,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过去许久了,明哲还没有用这种语气指责他人,没想到今日在婉仪身上他居然破戒啦!
明哲本以为婉仪会因此生自己的气,没想到婉仪接下来的话让他迟迟不能缓过来:“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若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何故一次又一次惹你生气?在你眼中,只有你的好妹妹鸢儿,你可曾把我放在眼中?我南宫韵扪心自问,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我放下高高在上的身份,放下尊严,跪在你身前苦苦哀求。我想你的心即便坚如磐石,也该被我的眼泪感化了吧!可你的回答,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你说你接受我,无非是看在鸢儿的面子上。明哲,你知道吗?你这句话是对我极大的侮辱!我南宫韵即便没有你,也一样过得很好,哪怕我只能如傀儡般受人操纵,也好过在你面前低声下气,放弃我做人的尊严!”
婉仪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的目光无比犀利,犹如一把利剑,刺穿明哲的层层伪装。明哲自认从未有错,可他却忽略了婉仪的感受。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都还顾忌婉仪的身份。她的身份确实招人可恨,可这是她自己能主宰得了吗?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也不想这样,只是一出生就注定她的身份。
明哲也不知道自己咋回事,为何非要与婉仪过意不去?为何非要揪着婉仪的痛楚疯狂抨击?自从他遇见婉仪,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远离婉仪。
“婉仪,我……”明哲刚开口,婉仪就止住他。
“明哲,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身份,给你添麻烦了,抱歉!今日之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作我们从未见过面吧!这样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明哲难以置信,婉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就这么放弃了?
“婉仪,咱别胡闹!”
婉仪眼神冷酷,似乎不想再与明哲多说一句话,“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好聚好散,你我各有所益。”
婉仪这么一搞,明哲都无话可说,他看向一旁的鸢儿,寻求帮助。可鸢儿只是摇了摇头,看样子她也没办法。
本想着办完这件事就可以休息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此刻明哲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到头来所有的账都算在了自己头上,而他却只默默承受,真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