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在广信府内儒服安坐,听取吴使传达孙权的用意,“牧守唯合而不宜争”一句慢且重,生怕没有得到注意。
吴使走后,步骘亲自书写了赏文,大意是升黄柄为郡议曹,掌谋议言事,韩综为广信县尉,调兵戌守与维护治安,蒋休为郡决曹,掌判罪事。
使令一达,韩综即上马总制三人军队,留下张成百人看护俘虏,小声嘱托:“汝虽监百人,不要与二人及属员争执,若有屈违,我来处决。”
张成点头,应诺称是。
韩综离去尚未半时,黄柄就带着麾下的霍、乐有事相扰,“郁林新服,承刺史意,故借兵与其宗入境,安民保边。”使者对这种委婉说辞甚为认可。
黄柄也不善情夺军,取中为执,拔走本来就归自己的军士,带四十人同杨元突入郁林。
韩、黄既去,郡曹蒋休,在“安乡”一地位居首要。不过,使者也相托密言:“刺史任君决曹,是观汝料机破敌也。今委以判状,理当慎办。”
蒋休行个常礼,是应诺下来了。
张成带一队兵士巡查,见有偷懒怠建的,拿住一个熟人斥问:“汝不知韩大哥如何保尔等吃食吗!”
他连忙跪下陈出所谓事实:“实为难忘!我等实是观那逆女未曾处死,心愤忘务。”
张成稍为沉思,又慢吞吞地说:“韩大哥被那女人伤过?”
“是,那臂上,可大的伤口。”他忙带出当时的情景,一边还比拟起来。
“说什么鬼话!”张成假意责怪他,让他起身,又以一种不胜悲悯的口气说:“韩大哥之恩,今杀逆女以报!”
一群人在这里大声密谋,陈友定领着数十名私兵在北乡粮仓外巡逻。漏光的土瓦平房内,蒋休借了一套乡里啬夫的黑袍,穿在未壮的身上,松松垮垮的。
而左边啬夫穿上灰袍,拿着刻有律文的木板,右边蒋壹执绳按刀,两人后再有私兵数人,一群人共将各异神色投以已经松绑,怒目相向的吴鸾。
“故太守吴巨之女吴鸾,汝父已亡,不降更待何时?”
吴鸾斜目凝注在蒋休脸上,一言不发,更让人不可逼视。
蒋休的眼光有些无处安放,侧头顾向近身的啬夫:“我朝少有女流为贼害郡,此当判为何状,能近人情而不失府意?”
“小民短视,行斩众信。”
蒋休点点头,面露满意但又很不放心的说:“固是心之所想,可吴巨植此多年,其已亡,彼女不存,恐震骇人心。”
啬夫顿时显露难堪神色,因为旧主与新主的抉择,自己只能凭所知判断,不知道这忽然任判的蒋休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蒋休既知势,强作镇定,面向吴鸾敌视的目光,说:“吴巨为汉守边,民众有见,必有人望。今已暴卒,彼为亲近之人,不能存世苟活,正父声名,一死而使后人不知其详,可乎?”
吴鸾默然良久,整敛面色,才挤出一句很不情愿的话:“我当如何?”
“刺史以武定变,文能御士,‘出于不意者’罪可略过,汝反罪在身,引外患而生内祸,恐不为恕。至于如何应对,休实不明。”
吴鸾挟臂自拥,手下发狠,让自己脱离一些疯狂的念头,约莫半刻,使身体放松,发声道:“我非是以贼身降。”
蒋休振衣而为行礼,眼中所恃似有咬山之松的果断,长声阵阵:“休愿以本命担,汝为贼所挟,不得不从。”
“……何不说曹操饵诱山人?他们也并非是不忠之徒,”吴鸾停一停,见无人相扰,才敢换用更细的语调,“这样共讨一敌,各为交济。”
“君以为如何!”蒋休霍然朗声,惊得啬夫忙作回答:“此正为全策,正为可行。”
“吴鸾释因,有劳于民解惑。”蒋休躬身合手以答。
一行人走出粮仓,不见陈友定,仅仅留下一人急燎燎的大叫:“陈屯长去寻那张成了!”
蒋壹敏作沉色,率先向蒋休请赴:“友定吾当理之!”言毕,脚步飘突,消踪没影。
“吴鸾,你往哪里走,将他们全带到正门。”
……
陈友定带着近十人围成圆阵,亲在外围接矛,尖朝天,看着不隐凶相的张成。
“陈友定,吴巨逆女杀我兄弟,快快让道!”
“刺史托蒋休审办,蒋休托我等值守,而汝等应往复建乡里,于此乱序何干?”
“哦,哦!你陈友定原只是个守门犬罢了!”张成用谑浪的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前身径撞那小小的圆阵。
陈友定身动握矛,正寻隙准备撩除敌首,蒋壹匹马先来,用鞭子狠狠的抽打马身,等到人们都暂歇手中力气,转到眼上集注,才下马轻抚一下那引痛之处。
“蒋壹?汝是蒋壹吧?”张成对这个当时喊住陈友定,避免械斗的家伙记忆犹新。
蒋壹走向陈友定身旁,见这数人手中兵器皆无血渍,始向回答:“某即讨越中郎将蒋钦之子,蒋壹!”
“韩大哥之父可不比那个郎将显贵多了!”张成一语为讫,连忙后退几步,虽然韩当、韩综不怕,可自己一个人终究抵不住大军的飘血。
蒋壹掌缩成拳,摆臂刺向躲闪的张成,沉压的那股怒气,多亏陈友定拉回阵中。
“蒋壹,你,你……”张成知道且清楚,对方很敢以私兵结仇,了解他这一条人命。
“吴鸾在此!”
在南乡门外,吴鸾精甲布袍,奔袭而来,没有拿兵器,她身边的私兵随意一看,约估就有百人。
蒋休在乡内说破了张成的颜面:“汝主韩综语黄议曹与我,说汝性偏好私,恐谋为变,可坐事牵而杀之。汝今欲死乎?”
“张成怎敢?我怎会害韩大哥。”
张成在之后,精神常萎靡不振,不过蒋休并不急于控军,眼下的当要之事是回复杨元突、步子山。
“黄君,吴鸾许降,出曹操资乱之状。汝可相劝山民,使内外联声。”
“尊承刺史厚恩,得纳逆女吴鸾。此人神智,言操约饵用叛,兴乱害民;此示州内,可让怨于敌,补合我政。而吴巨乃一粗妄武臣,杀而虽屈国体,但可佐辩王纲,不副朝廷重托,可传于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