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心酸与哀痛涌上心头,英叔眼里仿佛进了沙子,抬手抹了抹眼角。
阳烈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曾真正认过,但他一直都把对方当干儿子看待。
眼下突然看到阳烈变成这个模样,他心里就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眼看着阳烈气息愈渐微弱,英叔开始慌了,可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此时的阳烈,就像是个浑身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一样,哪里稍微一碰,就可能碎成一地。
可要是不碰,总不能把他丢在这里,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某一刻,英叔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有办法了,找大夫!
他不懂怎么救人,但大夫肯定懂啊!
“小烈你再坚持一会儿,英叔这就去找村里的大夫救你!”
说罢,他就火急火燎地转身朝村里跑去,速度比起年轻小伙也是不遑多让,生怕慢了一步,回来时就只能看到阳烈的尸体了。
好在这里离村子并不远,等他带着村里的大夫和一大群村民匆匆赶来的时候,才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看到这惨烈的血腥一幕,所有人都被彻底震住了。
虽然阳烈并不住在村里,但他的人缘在村里一向很好,大家伙都很喜爱这个懂礼貌,热情豪爽,又经常助人为乐的小伙子。
可如今看到阳烈这幅濒死的模样,他们就像是看到自己的亲人生命垂危一样,心痛到难以复加。
“玄参,你快想想办法啊!”
“是啊,再不做点什么,这孩子眼看就要没气了!”
“参叔(爹),求你快救救烈哥(仔)吧!”
……
一声又一声焦急的话语接连响起,众人纷纷看向人群中一名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村子唯一的大夫雷玄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雷玄参盯着地上的阳烈,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治疗的对策,眼下情形让他也觉得有点棘手。
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他心里直摇头叹气,却又不敢表露出半分,依旧板着脸一脸严肃。
眼下他就是所有人唯一的主心骨和最后的希望所在,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阳烈就真的没救了。
“唉,算了,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雷玄参心中暗叹,随后轻放下药箱,从中拿出一些药草和纱布,冲众人严肃道:
“你们谁帮我抬一下他的身子,我先大致处理一下伤口,处理完再抬到我屋里头去。
但是千万记住,动作一定要轻!”
听到雷玄参这般说,应该是有救的希望,众人心里压着的石头纷纷落地,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
雷玄参是雷家传承医道这一脉的唯一传人,医术精湛,他说出的话大家一向很是信服。
人群中伸出一双双手,都抢着上前想帮上一点忙。
“祖宗保佑,希望小烈能熬过这一劫。”
不少人双手合十暗自祈祷,此时此刻,这也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与此同时,早已失去大部分意识的阳烈,冥冥之中似乎感应到了获救的讯息,那死死不肯闭上的眼睛,终于缓缓阖上,完全陷入昏迷。
见状,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
“别怕!他只是睡过去了,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关键时候,还是雷玄参的一句话让大家安静下来。
对于外界的这些动静,阳烈一无所知。
此时,他的意识已陷入一片混沌,这里仿佛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剩下男人临走前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
“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等阳烈再次睁眼,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一个月里,雷玄参翻遍了家里的所有医书和古籍,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险而又险地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阳烈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从他身上的种种伤势判断,应该是身体受到了巨大的撞击,胸骨和肋骨断了十几根,内脏破裂出血。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各种跟野兽搏斗留下的痕迹,大片的血肉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大大小小的伤势不胜枚举。
活了大半辈子,雷玄参医治过的病人多如过江之鲫,再严重的伤势他都见过。
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致命伤势,居然同时出现在同一人身上,而且这人居然还真的咬牙挺了过来。
哪怕他早已看淡了生老病死,依旧被阳烈如此强大的求生意志所震撼。
可更让他震撼的事情还在后面。
虽说阳烈确实挺了过来,但由于体内的骨头折断了七八成,雷玄参本以为他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可是没想到……
经过大半年的疗养之后,阳烈居然能自行走路了?!
“到底是我的医术太高明?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一向以医术高超自傲的雷玄参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水平产生了质疑。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世界崩塌一般。
好比是他前脚刚诊断出病人得了瘫痪的绝症,后脚病人就能活蹦乱跳地下地走路了。
这让作为大夫的他如何自处?
于是,深受打击的雷玄参开始研究起阳烈的身体,试图找到对方身体发生奇迹的原因,没想到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阳烈的血肉中仿佛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这种能量在不断加速他伤口的愈合速度。
这个发现让雷玄参大喜过望,本以为能依此研制出一种全新的疗伤药物。
可没想到这种能量他翻遍医术,找遍山上的所有药草,也没能发现第二例存在。
就连阳烈自己对身上的能量是哪来的这件事,也是一概不知,雷玄参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作罢。
但其实阳烈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引起他身体发生这种异变,但绝对和那天去的溶洞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件事他却不想告诉任何人。
那个溶洞已经成为他心底最深的梦魇,在每一个夜晚都折磨得他彻夜难眠。
每次他一闭上眼睛,那天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再次浮现,就像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
他再也不愿回忆起有关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更不愿有人重蹈他们父子俩身上发生的惨剧。
所以无论任何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他都守口如瓶,不愿透露半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阳烈身子慢慢恢复正常,这件事也就渐渐就被大家淡忘了。
村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祥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只有阳烈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那个男人的身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从此以后,这世上……
就只剩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