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丞兴没有回答,依然沉浸在他的思绪中,夕泽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他才缓过神来。
夕泽:“你怎么了?”
丞兴:“没什么。”
夕泽:“真的吗?说说吧。很冷。”
丞兴:“冷吗?”丞兴并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不善于此,或者说关心不够忽略了而已,有了夕泽的提醒,他也没犹豫的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披在了夕泽身上。
“你还是穿上吧,一会儿该着凉了,我就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穿着吧,我不冷。”丞兴若有所思的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向夕泽,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应该没有。”
“应该?”
夕泽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印象中她确实没来过这里,但意识中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无可追溯的熟悉。
他们同时目视前方又站了很久,算是对这个问题做了个无用的延续。
渐渐的,夕泽觉得寒风变成了炽热,燃烧着想要沉睡的心,【登高仰望星空,含眸垂敛静土】,睥睨,鄙视。丞兴不由打了个寒颤,一股来自身侧的阴冷正在吞噬他的身体,僵冷攀爬延伸至每寸肌肤,冰冻了骨骼,沁入了骨髓。他想说话,嘴已经张不开了,余光中的夕泽似乎在笑,她在笑什么?
瑟瑟发抖的丞兴并不是因为寒冷的风,而是来自夕泽,他突然心生畏惧,咯咯碰撞的牙齿无法唤醒僵直的舌头,惨白的嘴唇也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无法张合。而夕泽对这些毫无察觉,她越来越沉浸,越来越投入,她终于集中注意力了,可,这真的是她自己的意志吗?
被禁锢在冰冻之中的丞兴恍惚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如同从地狱中走来的女人,暗黑笼罩在她的周围,时而喷射出炽热的烈焰,灼烧丞兴的双目,时而凝结出坚石般的冰霜,敲击丞兴的心脏。
她是创造者。
也是毁灭者。
是的,
正义与邪恶并存。
她在抉择。
敬畏之心突然泛起,丞兴不由自主的屈膝俯身,为她,为他,为这世间众生。
“负我者,乞苍生一命。我负者,憎众生之愿。卫者,我愿听你一谏,中肯,不偏颇。”夕泽清楚的听到是自己在说话,是脱离自己意识的脱口而出。
“苍生无过,只是被赋予了狭隘,生灵终会昙花一现,王者无需理会他们争夺一隅,只需欣赏他们的绽放之美。”丞兴更震惊自己的言行举止。
“只欣赏不理会?有失偏颇了,卫者。”
“行者孤独。”
“起。”
丞兴起身注视远方,“行者,我们真的只能破律而生吗?”
“界律本就是无数行者能量的交织,为了维护众世界,行者们付出太多,消灭太多,我只是其中之一,将来你也是,毫无意义的衍生,毫无意义的消灭。”夕泽冷若冰霜的脸上附着了更多的阴暗。
“这是我们的使命。”丞兴黯然伤神,但只能中肯的谏言,这是他的职责。
“我累了。”
“永久的沉睡?除了你,其他行者不会认同。他们会认为你在逃避,是怯懦者的行径,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负我者众多,然奈我何?”夕泽目光如炬,眼尾上挑,凛然无畏。
“守护行者,卫者之责!”丞兴再次屈膝躬身。
“我以为你会再谏一言。”夕泽微微侧脸,暗黑与明媚重叠,星际的无垠与大地的厚重都无法承载她傲视一切的强大。
“卫者谏言是为行者永恒,既然行者已做出抉择,那卫者当生灭追行。”
“这些话本不该让你听到,你的意念成长了不少。”这句话是这个女人对夕泽说的,她能感受到出自自己之口的欣慰,“听听无妨,不必留存。”
‘夕泽’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接着发怔了许久,丞兴也是如此,直到寒风将他们唤醒。
“好冷。”夕泽紧了紧还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我们回家吧。”
丞兴展了展紧握着的拳头搂着夕泽的肩膀回到车上,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微妙的变化。
车子延着蜿蜒的山路下行,车灯在寂寥中扩散孤寂,车内的两个人彼此释放着情愫。空调开到最大,夕泽却觉得更冷了。
当外界温度远远低于身体温度的时候,身体呈现出来的只是皮肉上的冰感,而当外界温度高于身体温度的时候,身体却是由内而外的寒颤。
这是大脑产生的自我保护机能。
正如此时的夕泽手肘撑着扶手箱身体微微侧向丞兴,这是一种信任的朝向。
“马上就过年了。”
“恩。”
“给你放几天假,回家过年吧。”
“不用。”
“为什么?”这么果断的被拒绝不但没有让夕泽反感,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窃喜。
“我没有家,所以没必要。”
夕泽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想着怎么委婉刚才的无心之语,可看到丞兴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微表情,反而是一副沉思状态,她吞了吞口水选择沉默,言语很容易偏离中心思想,稍有不慎则会引起反效果,她对自己语言的组织能力向来没什么信心。
你还年轻,怎么可以像我一样孤独?
你还年轻,但我希望你和我一样孤独。
“那你会陪我过年吗?”
“这是我的工作。”
拼凑的孤独。
不管怎么样,陪伴是至高无上的情感,其他的都不重要。
回到家中,时不时的能听到外面传来稀凉的鞭炮声,跟做贼似的,顺便吓吓贼。城市里没有了礼尚往来的热气腾腾,普及了的是饭店酒楼里的剩菜剩饭,犹如亲情、友情、爱情,最后被无情的倒入垃圾桶中。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很俗吗?
不!这是立身之本。
既然是拼凑的孤独,那么也没什么值得筹备的,除了保洁阿姨做了年前的最后一次大扫除外,其他的一成不变。
本来还想着置办身新衣,但丞兴对这个兴趣不大,夕泽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此事很有默契的作罢。
他们二人就这样寡淡的过了今年的除夕,昼夜灯火通明浪费的电代表了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夜晚。江华没有露面,夕泽多少觉得有些遗憾,毕竟,他的是否到访同样也代表着那个幕后委托人的态度,然而,没有。
初四下了场雪,可她已经没那么欣喜了,皇帝的新装。
一天天的日子既枯燥又漫长,好似有大把的时间,而一年年的光景又是那么的短暂,年复一年。
转眼丞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三个月了,三个月,足以把院中的花草叫醒,给街边的树木上色,使人们的脸上添彩。
她不知道春暖花开这个词是怎么发明的,坚强的狗尾巴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