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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遮掩

    凭记忆重写了一遍《水浒传》。

    这花了他不少时间,甚至挤占了他正热衷的宴乐结交的机会。

    不过他觉得还值。

    终于在大约两个月之后,写完了这部书,找机会交到了汴梁城中的坊刻作坊私印发行。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活字印刷,庆历年间沈括的出现,距现在还有几十年。

    雕版印刷工序复杂,印刷成本也很高,搞不好就要亏本。

    不过这些对高薪养廉的北宋从六品官员来说,问题不是很大。

    再说,真要入不敷出,不是还可以伸出求援的手吗?

    干这事,崇简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他把书名改做了《扫北英雄传》。

    也就是说,在总体上,这话本要以北伐契丹为归依,前期各种英雄的事迹,水泊梁山的聚义,都是在为后期北伐做铺垫。

    于是在总体情节设置上,要有所调整。

    不能出现明确的朝代和地方。

    总不能把赵小三篡权后那一系皇权传承照搬下来吧,那样不但惊世骇俗,崇简心理这一关就过不去。

    不把驴车战神扼杀在摇篮中,不如回家卖红薯!

    水泊梁山究竟是什么状态,也有许多不确定性。

    历史上黄河等河道多次改道,南宋初期为抵抗金兵,甚至主动掘河形成黄泛区,这些都给梁山泊带来许多变化。

    所以后人认知的梁山泊,北宋徽宗年间的梁山泊,与崇简所处时代的梁山泊,说不定大不相同。

    所以聪明的办法就是干脆把这二者都虚化了。

    于是乌托邦陷空岛就应运而生,而且他们也在抗击着北方的契丹族。

    书中言明,这契丹族分为两支,一支与北宋对峙,一支远远迁徙到乌托邦。

    对文中的细节,他也做了一些改动。

    尽量减少无谓杀戮,比如李逵的嗜杀,还有就是一些类似黑社会的行为,比如什么揭阳岭三霸等,都有所删减调整。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另外在行文语言上,也尽量调整得符合当时人们的欣赏习惯。

    老实说,这调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真要让他原汁原味地呈现施耐庵先生的行文风格,他也办不到。

    结清了付梓刊印的费用以后,一切就由作坊来操作,崇简只是派人过问一下,懒得关照细节。

    听天由命吧,不过是一点笔墨上的付出,当不得多大的期望。

    这事过后,崇简依旧隔三差五地进宫听差。

    依旧是被隔绝在朝政之外,这让崇简极不甘心,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以他懒散的性子,真要坚持雷打不动的早朝,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后来他会有切身感受的。

    无聊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亲征的赵二依旧没有回转的迹象。

    直到有一天,德芳拿出一本书来,摆出小迷弟的姿态推荐给他,把他吓了一大跳。

    因为那本书正是《扫北英雄传》,印刷本上面的署名是“异世老叟”,看起来怪怪的,不过满足了崇简无法宣之于口的癖好。

    “这,老头子写的啊,有什么看头?”崇简装着事不关己地问道。

    “挺好看的,真的。这里面那些英雄们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真羡慕他们。”

    德芳显得无限向往。

    “真的,比你阿爹干的事还大?”

    崇简这次是真的质疑,暗地里担心自己写了一本假的《英雄传》。

    莫非刻坊的老板把内容掉包了?大胆,以为我治不了他?

    “其他都还好说,可他们打败了契丹国,收回了极乐旧土。”

    德芳想了想回答。

    经过这些时日的灌输,在小家伙的认知里,夺得天下居然也不如打败契丹更牛叉。

    崇简正想对他这一危险想法加以纠正,免得后来被他那坏叔叔趁虚而入,小家伙又开口了。

    “宋大哥有好多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真羡慕他们。”小家伙以极度艳羡的口吻道。

    原来如此!

    小家伙对朋友的渴慕竟至于斯,看样子是太孤单了。

    高处不胜寒,无情最是帝王家,可惜还是有许多人艳羡这样的生活。

    “那个德芳啊,实话告诉你吧,这书我也看了。不过那些兄弟情,都是写得闹热、好看而已,倒是消灭契丹,收复极乐旧土还像那么回事。”

    崇简突然有些后悔,太看重义气可不是好事,成功的帝王原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有,也倒在替他挡子弹的路上,或者最终被他自己干掉。

    毕竟在原著里,讲究兄弟义气的宋大哥和他那般兄弟,都没有好下场。

    “没有那些兄弟怎么去和乌托邦朝廷谈判,又怎么去打契丹国,靠宋公明哥哥赤手空拳一个人上啊?”

    这是德芳第一次反驳崇简的话。

    孩子长大了,进入逆反期了。

    嘿嘿,不过不要紧,崇简祭出了大杀器。

    “这书,是我……的一个师门朋友写的,托我在汴梁城印刷行销。他给我说过写这本书的宗旨,刚才我说那些话,差不多就是他的意思。”

    “呵呵,宗正大人交游广阔,居然还有这么奇特的师门啊?”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宋皇后站在了身后。

    “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崇简慌忙回身行礼。

    虽说已经很熟悉了,但崇简仍然恪守礼仪。

    “能把你那个师门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吗?”

    宋皇后问道,摸不清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瞒皇后娘娘说,这师门么,乃是臣当初流落民间时的塾师,登不得大雅之堂,写书者更是落魄文人,浪荡无行,不过依托家师混口饭吃。怎么入得皇后娘娘之眼?”

    崇简一激灵,干脆就开始胡编乱造。

    幸好他早年在民间,后来才投奔父亲的经历,早通过花蕊夫人之口传开,宫中之人尽知。

    故而这番解释也就勉强立得住脚。

    “哦,他人呢?”宋皇后紧追不放。

    “走了,放下书稿就走了。当时臣接济他一些盘缠,他觉得无以为报,就留下书稿抵偿。”

    崇简越编越顺,发现当一个谎话用更多的谎话来遮掩,那就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或者说,谎话越来越像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