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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弃舍

    来者正是追随范陌而来的供奉乐阳。

    他缓缓来到范陌身旁,“六公子,能否将你手中的聆秋借与老朽片刻光阴?”

    其实范陌对这个老供奉并不太了解,在来此之前双方并无交集,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方才由族内几位长者选定安排担任护卫。一路走来,不单他感觉到了这个供奉的不俗,就连他的幕僚亦有同样的感受。见对方向自己讨剑,当即双手奉上。

    乐阳伸出手,自剑鞘底端开始缓缓抹过,当他的手来到剑鞘口时,目光转向看去,“得罪了!”

    一语既出,一串剑影脱手而出,直指金澧,而乐阳已在此刻消失不见。

    长剑出鞘迅疾,就连主人范陌本人都未看清,手中便已经剩下光秃秃的一把剑鞘。

    金澧毕竟是拳道大家,目力绝非他人可比。在他的眼中,那柄离鞘激射而来的长剑如同一枚不起眼的暗星,看上去丝毫不见威胁,但是他心里却明白,绝非表面那样简单。

    果然,当长剑临身不足一尺的时候,剑身忽然暴涨出一道无比璀璨的剑光,眨眼间便已经笼罩金澧的身体。

    在长剑的身后忽然显现出一个身影,他并没有出手持剑,反而一指弹开直刺而出的长剑,接着一股磅礴无比的拳劲滚滚而来。

    之前长剑激射而出的剑光早就被这股拳劲所吞没,拳宗金澧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飞扑而出,双拳燃起赤金烈焰,周身被数之不尽的拳影所萦绕。

    乐阳显然也早有预料,故而刚刚一指将那柄唤作聆秋的长剑弹开,要不然对上金澧的拳头,想来再好的材质打造,恐怕也经受不住一位拳道宗师的倾力一击。此时他身形如随风的柳条一般,在金澧狂泻而出的劲风下,被吹得倒飞出去。

    原本站在一旁的范陌与陆白象此刻也早早地躲在一边,以二人如今的实力难以掺和到这样的拼斗之中。

    乐阳与金澧此刻来到亭柳巷的巷道之中,金澧拳势如疯虎下山,一往直前的轰向身形瘦小的乐阳,逸散而出的拳风犹如利剑一般,在两旁的泥胚围墙上留下道道锋锐的痕迹,一时间灰土弥漫,将两人彻底的笼罩在其中。

    陆白象这时对着身旁的范陌道:“范兄,时不我待,既然乐阳前辈替我等争取到了这些时间,万万不可浪费啊!”

    范陌也知道,若是等一会儿金澧再抽出手来,自己绝没有之前的那样好运气了,只是他现在在等一个人。

    可是如今时间紧张,范陌整了整身上的华贵衣袍,掸去刚才粘上的灰土,踏步迈进楚家的院子。

    接下来的场景,令范陌感到绝望,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就连陆白象亦是如此,脸上挂满了惊讶!

    ……

    早在昨日,身上挂着山上隐宗大名的鬼谷门人许院便离开了客槐镇,尽管在他离去时心中满是不甘,可是他知道,若是强迫为之,恐怕更加难以得天时命数。

    所以他选择了放弃,当然其中更大的还是秦商阳是被人截胡,而楚疏狂则是无缘无分。

    虽说拳宗金澧的不认可占据了极大的缘故,可是当他看见楚疏狂时,忽然觉得内心的选择还是非常重要的,自己之前在他与秦商阳之间就没有选择他,便说明了自己对楚疏狂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自己的志向是匡扶天下,结束乱世,要实现这一理想,绝不可以是单方面的选择,而是一种双向选择。

    脑海中的顺序一下清楚了起来,也说明自己苦心积虑寻找到的这两股相互纠缠的天命,哪一个都与他无缘。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因为天数诡谲多变,就连奇人诸葛正玄恐怕也不敢轻言自己掌握着天命。所以天下的道路他还未走完,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命或许还在等待着自己。

    许院这样安慰着自己,脚步渐渐轻快,在田野之中渐渐消逝了身影,或许若干年后,天变时机成熟,到那个时候,他许院的大名一定能够随之奏响。

    ……

    北魏与东唐国疆域国界之间相隔一条自南往北流的一条大河,名为垒河,河面广阔数十里,蜿蜒直上,注入北燕国南部的静春江。

    垒河上下沿岸渡口足有数十处之多,其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妃子渡。

    相传数百年前,当时的大隋皇帝久处深宫,便想着出宫走走看看,可是此事一经提出,便惹来了众位大臣竭力反对,于是便炮制出了一出真假皇帝的戏码,故意安排一个傀儡假装自己称病欺诈臣子的视线,自己则暗自悄悄溜出了皇宫。

    大隋皇都位于如今北魏辖内,垒河就在皇都的东边。由于皇帝出宫太急,不明白外面需要银钱度日,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出了皇宫。

    为了不使自己这次逃离计划失败,他便没有回去,所幸他颇识些武艺,路上也没能吃什么大亏,最后兜兜转转来到了垒河。

    当时垒河作为联系南北的运河,商贩极多,好不繁华,皇帝身居深宫,如何见过这般阵仗,当即被这繁闹所吸引。

    一连十余日,其间得识了一家开在垒河渡口河畔的一户酒家女子,初始还不知意,最后便双双入了爱河。正在此刻,朝中大臣来寻,皇帝见也闹够了,便现身回宫。

    离去时答应一定回来了接她,谁知却一起不复返,那酒家女子等得心如死灰,便投河溺亡。

    等到皇帝好不容易再次偷偷逃出皇宫来与她私会,却闻此噩耗,不禁涕泪不止,故而将这渡口取名为妃子渡,以祭奠那酒家女子的亡魂。

    如今,数百载光阴缓缓流过,妃子渡的故事也变得越来越俗套老旧,可是这个渡口却一如过去那般繁华。

    天下一十九州,独东唐国占据四州之地,版图之大位列各国之首。加之域内产物丰饶,土地肥沃,水道广布,人口又众,故而国力强盛。

    北魏国与东唐国历代友好,两国矛盾鲜有发生,是以在这垒河两岸方才能够有如此繁华之貌。

    此时河岸堤上停靠着一艘小舟,一个年迈船翁执着一支长长的青色竹竿立在船尾等候。

    在漆黑船舱内,依稀飘着一点欲熄欲灭的昏黄烛火,舱内摆放着一张案桌,有两个人影相对而坐。

    借着微弱的烛火,隐隐约约可见两人的模样,一人看上去不惑年纪,身上穿着淡蓝色丝绸衣袍,腰间还悬着一个香囊,故而整个船舱之中都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此人面目温和,唇上颌下留着整齐的胡须,颇有儒雅文士之气。

    迎面那人正好与之相反,一袭破烂不堪的秽衣,蓬头垢面,身上还散着浓浓的臭汗味,闻之令人作呕。

    此刻二人正交谈着,那个儒雅文士不断附和着对方的言语说辞,不急不缓。

    形似乞儿那人则略有不耐,但是最后还是忍耐住了。

    两人说着,船翁忽然在外面敲响船壁,儒雅文士当即挺身而起,对着乞儿男子拱手道:“先生所言我已所知,待我禀告过后,再与先生详谈!”

    乞儿男子并没有起身相送,“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孰是孰非,请家君自己掌握!”

    儒雅文士并没有再说什么,拱手之后便出了船舱。

    乞儿男子待那人走后便仰躺在舱内,目光盯着船顶,露出明亮如炽阳的光芒,“这紫髯老儿果然沉得住气,老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居然还持观望态度,不愧是有皇宰大才的名号!看来有必要唤个助手来吹吹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