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倾盆暴雨立时便扣在了小镇头上。
当许院走出房门时,雨势依然急骤,他感受着湿漉漉的空气自大门吹来,不由得感到全身舒爽,他从屋里搬来一把竹椅直接坐在门口的走廊下,翘着脚看着雨中的院子。
此时院子低洼处已经积满了雨水,如同一个小池塘似的,那棵栽种在庭中的杨梅树也在雨中抖抖索索不停,一些树叶混着松落的青涩杨梅掉在泥地上。
他昨夜并没有关上院门,所以此刻看着外面的那条凹凸不平的泥道,经过暴雨的洗刷,此刻仿佛成了黄泥沼泽一般。
雨声如乐曲般不断敲响,令人生出别样情绪。许院这时摆起了文人墨客的逸致,口中不自觉的开始默诵古人诗篇词作,以眼前雨赋古人情!
可惜眼前无酒无茶,算是一件小憾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
许院不愧是通读古今,不管是前人还是今人,有关于雨的诗句词章都随口诵读到了,当他快要词尽时,雨也小了。
小巷有住户开始陆续走出家门了,八成是担忧这暴雨会淹倒了田里的庄稼,不得不去瞧瞧,他们披着旧蓑衣,拿着农具,也不穿鞋,直接卷起裤腿踩在烂泥之中,脚步匆匆,丝毫不以为苦。
许院看着这些农人,越发觉得没有战火的时代才是万众期待的。现在天下大多数人都无法得到这样的生活,他们在马蹄与刀剑的胁迫威逼下不得不逃亡他乡,有的为此付出了生命。
作为一个读书人,一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看见眼前一幕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股奋进的感觉,这个天下要改变,要在我们的手里改变。
他的目光变得炽热,心中不断低声叫着。
就在这时,从他的门口路过一个人,看他的身材像是楚疏狂。
许院当即站起身来,他还记得昨日那个邋遢前辈离去时,他询问过自己当下该怎么办?
前辈回道:老天爷已经替你抹去一个选项,你该去看看另一个选项是否就是你的真正答案!
所以,秦商阳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了过去,不管他以后会有何种成就,再说了他许院要挑选的人,日后也不一定就不如他秦商阳。
作为鬼谷门人,这份心气他还是有的,哪怕对手是富甲一方的名门豪贵。
他伸手挡着稀疏的雨点,踩在满是积水的地上,也不顾泥渍溅在身上,来到院门口。
看着刚刚那个身影,果然见他钻进了楚家大门。
……
祖槐巷,那座最大的府邸之中。
范离静坐在中堂之中,手指间摩挲着那枚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碧玉叶片。
他看着自天井落下的雨幕,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中堂之中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正是那个腆着大肚子的富贵中年人。
“财管家,既然我们已经将宝压在了秦商阳身上,那另一个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中年人赶紧站出身来,低着头,“回主子,若是不愿为日后留下隐患,奴才这就安排人手,保证没人看得出来!”
范离忽然笑道:“你那些小把戏难道逃得掉江湖赫赫有名的拳道大家金澧的眼?听说五年一换的江湖武榜最近就要更新了,这位拳宗大师的位置也随之水涨船高,说不定这次能够占据前二十的一方位席。”
中年人当即打了个哈哈,“若只单凭奴才手下这帮小喽喽自然难成大事,可不是还有诸位兄弟能够出手相助吗?”
范离指尖忽然夹住那枚叶片,借着昏暗的光亮,细细打量着这叶片的纹理,“你们本来都是出自大哥手下的器曰坊,大哥不放心我才让你们做我的扈从,若是少了你们其中一个,我该怎么见大哥啊!”
中年人听出了这话的遮掩之处,赶紧跪倒在地,肥胖的身体如同一摊肥油,“主子息怒,是奴才智短,不堪大用,惹得主子生气!请主子降罚!”
范离站起身来,并不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屋外游廊下,水雾扑面而至,令他顿感心神松弛。
他缓缓开口道:“好了,起来吧!我今天敲打你不单单只是为了告诉你,还有你们之中的其他人,以后最好少动些歪心思,公子我虽然仁义,但也不是受人蒙蔽而不自知的傻瓜蛋子。你们这几个人里面,有哪几个听命于大哥,哪几个听命于我二娘,哪几个听命于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我都知道,之所以听之任之也是为了维护家庭和谐,但是别过火啊。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杀不了你们,可我总有方法令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切记啊我的好管家!”
中年人匍匐在地,越听他的身体抖得越厉害,最后全身冷汗直流,仿佛一块被水洗过之后的肥肉一样。
范离眼睛也没有往后瞟,只是看着身前的雨滴直直落下,不自量力的撞在石板上,最后被摔得粉碎。
“我不愿造杀孽,可杀孽因我而起,可惜了!”
范离说完这句话便显得意趣阑珊,随后他敲了敲自己的腰肢,叹了口气,完美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无奈,“没想到青春如虎,自己的腰肢也不堪重负啊!”
范离走了以后,中年人仿佛溺水一般挣扎着翻过身来,整个人仰躺在地,对于刚才的一幕后怕不已。
这时负责安全事宜的贴身扈从的残龙病虎自一旁的侧厅走出。
中年人抹了抹脸上的冷汗,“看来你们两个才是主子最贴心的人儿了,我财猪就算再拍马也赶不上你们了!是不是如果刚才我只要敢动一根手指头,你们就会冲出来将我乱刀分尸?”
残龙冷冷一笑,“就凭你现在这句话,我就可以取你的性命!”
中年人挣扎了坐起身子,张着那满口金牙,笑呵呵道:“你就算再忠心,在主子心里你还是大主子手下养的一条狗,主子他现在也就是手下无人可用,总有一天你也会沦为我这下场的!”
病虎听都不想听,抬起脚就走了,根本懒得与这种人浪费口舌。
残龙则丢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别掺和主人们的家事,丢给一根骨头也就是看你还有用,要不然早就将你宰了吃肉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中年人等两人走后,才不以为然道:“吃肉?我财猪最不缺的就是肉,敢吃就撑死你们!”
“嘿嘿,你这头肥猪在人家眼里也不过就是一根柴火,屁大点亮也敢叫嚣!”说话之人自房梁背后一跃而下。
那人长得矮小猥琐,两只眼睛几乎合为一条细线,嘴唇子长着两撇往上翘的细长胡须。
此人绰号夜鼠,乃是范离麾下十二地支生肖之一,专司望气潜伏。
中年人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你这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也来多嘴,看来府里是要变天了,你们已经开始表忠心了?”
夜鼠一边捻动着唇上胡须,一边阴冷笑道:“你的反应还是太慢了。你也不想想,寻龙一事干系重大,为什么主子能够得到这个机会?其中深意你还不明白吗?”
中年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