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里憋着气,周家兄弟敲门的力度格外地重,把陈秀才家的门敲得那叫一个震天响,倒有些像是砸门了。
也亏得村子里还有些狗吠鸡鸣声响起,将这砸门声掩去了些,传出去的声响倒是显得寻常了。
屋里点着烛火正在吃饭的陈秀才夫妇,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砸门声,霎时间眼神不由得交汇在了一起。
陈秀才皱着眉头丢下筷子起了身,冲着面露不忍的妻子柳婉儿,摇了摇头:“你先吃东西,就让我去应付她吧。”
柳婉儿放下手中的碗筷,有些犹豫地说:“我们是不是做的太绝了些?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啊,要是我们将她送到定…那家人找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就……”
“不行。”陈秀才一口回绝,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不过见着妻子面上的惊讶时,他又恢复了柔和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说:“婉儿,你想想我们的鹏飞,若是明月被找回去了,那我们的鹏飞怎么办?你要知道自己生的和别人生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柳婉儿微微一怔,垂下了眸子来。
是了,要是明月真的回了那府上,那她的鹏飞又当如何自处?
可明月也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便是养只狗这么久也有感情了,更何况那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怎么能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明月去……
陈秀才听到外头敲门声越大大了,面上快速的闪过一丝不耐。
但他依旧是温声道:“婉儿,那我就先出去了。”
柳婉儿顿了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再没有提起其他的。
就如丈夫陈秀才所言,自己生的和别人生的,到底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会在知道明月不是自己的女儿时,就任由丈夫那般胡乱的对待她。
她的儿子被人抢走了,她凭什么要好好对待仇人的女儿?
只是想到明月那般相信自己,亲近自己,柳婉儿心里还是闪过丝丝不忍。
可直到陈秀才走出了房门,柳婉儿也没有叫住他。
柳婉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向着自己的亲生孩子是没有错的,怪只怪明月不是她亲生的,是明月命不好。
虽然如此,柳婉儿还是再也没动过筷子,只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陈秀才方才在妻子那处,就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在开门的这短短一段路上,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赶走明月了。
然而等陈秀才满面怒容地打开门后,见着的却是周家的五兄弟。
陈秀才瞬间就是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们?”
周大郎冷笑一声:“不是我们还能是谁?亲家公,不对,我们三弟已经把你家女儿休了,现在该叫你陈夫子了才对。陈夫子,你赶紧让陈明月将从我们周家骗的银子还回来,不然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
周二郎也跟着点头:“陈明月可是从我们家拿了三十两银子走,三十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事要是闹出去了,你陈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周四郎则是在一旁嘲讽地道:“你女儿平日里倒是装得温柔贤淑,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啊!今个儿这事儿你们陈家不给个说法,那我定要出去和别人宣传宣传,也免得往后再让她骗了其他人。”
周五郎嘴拙,只一个劲儿的在边上点头附和说:“对对对。”
因着在西山书院念书,周成文和陈秀才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好太过于得罪陈秀才,便没有出声当起了隐形人,把话语权都交给了自家兄弟。
而陈秀才整个人都被周家兄弟给说懵了。
什么三十两?
陈明月现在又在哪里?
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事情怎么和他与鹏飞商量的结果,出入不太一样?
难不成侯府的人动作那么快?
想到这,陈秀才面上露出了几分忧愁。
“等等,”陈秀才抬眼看向了周成文,语气带着几分不善地问:“明月已经走了?她自己走的?一个人?”
周成文误以为他是在怪罪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解释道:“岳父大人,这事儿也不能坏我,你也知道明月生了盼弟后,这么多年都无所出,我也不能后继无人啊,所以……”
陈秀才很是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我问你她是不是一个人走的,你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做什么?”
周成文被他骂的呆了呆,这才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一个人。”
心里最不好的猜测成了真,陈秀才的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稳,鹏飞那边可怎么交代啊?
结果又听到周成文慢吞吞地补充了下半句:“她还把盼弟带走了。”
陈秀才一口气差点儿没上得来,他的心情就和过山车似的,一下子又从地上飞到了天上。
“你说话说一半做什么,我还差点儿以为。”说到这,陈秀才自己就打住了话头,有些事情可不能说。
周大郎见不得陈秀才现在还这么摆长辈谱,就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陈夫子啊,咱们还是来说说那三十两银子的事情吧!”
陈秀才这才反应过来,侯府的人没来,那这三十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从一开始他就特意将明月养成了个性子软弱可欺、没有丝毫主见的人,为的就是哪怕将来她回了侯府,也没办法和他的鹏飞争什么。
所以他最是清楚,明月干不出周家兄弟说的这些事来。
而且按理来说,被周家人赶出去后,明月应该回家才是啊!
要知道鹏飞早就叫人在陈家附近埋伏好了,就等着明月回来了。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明月从周家拿了银子跑了。
这…这不可能啊!
陈秀才皱着眉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明月的性子软和,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还有她人究竟哪儿去了?”
周二郎冷哼一声:“陈明月带着个病秧子,不回陈家还能去哪儿?陈夫子还跟我们哥几个演呢?你这么会演做什么夫子啊,去台上唱大戏才好呢。”
周家其他几个儿郎亦是跟着冷嘲热讽。
周成文心里也不得劲儿,“岳父,这银子是我爹娘存了大半辈子的,你看……”
陈秀才看他们脸上的神色,还真不是作假。
就在这时,柳婉儿从屋里走了出来:“怎么这么久还不……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