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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明垂死的挣扎

    “我叫斯科特。明天晚上莱尔就要来代替我,因为那时我就死了。再过一个晚上,又有别人来代替莱尔,接着就是你。”老人的话直截了当。

    “虽然我们勉强修好了循环系统,但是资源这么多代总是不够的,所以我们每个人死后都要被特化掉,你明白吗?”

    特化,思格德知道这一个词,甚至面前这个老人仅仅只是提起了这样一个词汇,脑海中的记忆就涌现出了更多的恶意、恐惧还有其他的东西。

    在一颗电子器件几乎全然不能工作的星球上,有什么计算机能够集自我创新、数据存储、自我优化迭代还有自动修复功能于一体呢?

    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格利泽人本身不是吗?无数的格利泽人本身不就是这样生存在这颗残酷的星球上吗?

    对于宇宙中可能存在的生命来说,碳基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让过去地球上的学者对于格利泽人做出一个明确的划分,那些生物学家可能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不同看法。

    格利泽人的主体毫无疑问是碳基的,按道理来说这种生命的根基并不会轻易地发生改变,但终究是环境引导生物如何演化。

    那颗陨石带来的不仅仅是放射性物质,还有更多的重金属和其他元素,而陨石导致地把模块运动更是将地壳深处的物质带到了海洋里。

    而星球上的大海无疑是溶解这样一些物质最好的溶剂。

    当陨石带来的天灾——放射性、地震、灰尘遮蔽太阳导致的降温,当这些灾难到来时候,很难说当时格利泽上除了格利泽人外还剩下哪些物种。而就连那些少得可怜的幸存者也在成批成批地死去。

    “我们的大脑,我们的身体在进化过程中做出了极为有创新性的重大改变。”

    对于一个能够做到记忆遗传的种族而言,记录历史和保证它不篡改简直是最为简单的工作了,随着老人的讲解,就好像在用关键词在某个搜索引擎中检索一样,记忆如同电流一样在脑海中乱窜。

    啊!原来是这样。思格德忍不住说出老人想要说的那个词汇。

    “是钨!”

    老人点点头:“对的,我们往自己的身体中纳入了钨,自然或者可以说是那些灾难本身让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对于原本是碳基生物的格利泽人而言,金属钨这样的元素对于身体是无毒的,更重要的是它的强度和密度本身就有着不错的防辐射能力。

    就好比最原始的鱼类选择离开海洋奔向大海,在无氧环境的原始地球生存的生命在大灭绝中学会接纳氧气一样,格利泽人选择从碳基这种简单单一的生命构成方式更进一步。

    那就是金属细胞,这种细胞也正是记忆遗传的关键,不同于有机物,这种以金属钨为核心的杂多酸阴离子能够和氧配位,形成就像是酸根一样的多面体,同时还能缩聚形成一些其他的结构。

    总之,在格利泽人身体中,那些有大分子的金属氧化物或者金属本身构成的细胞结构在漫长的演化中成了生命遗传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同时,这些细胞结构可以提取负电荷离子形成盐溶液,同时还可以束缚诸如氢或者钠之类的较小的正电荷离子。

    当那些以能够更好地抵御的辐射的金属元素为基础的洞状结构氧化物演化成细胞外层的移动着的多孔结构时,它们变换着自己尺度,有选择性地让那些传递神经信号的化学物质在细胞里进出……

    于是生命的奇迹就此产生,智慧的火花就在这样的奇妙中点燃了。

    甚至在那些辐射要了命似的敦促下,那短到了极点的生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增加自己生存的希望——格利泽人就像是某种另类的机器,某种甚至可以称为“摩尔定律”的演化规律产生了。

    神经细胞拒绝了那需要“漫长”时间传导的突触,它们就像是被大自然批量生产出来的集成电路一样密集,每个神经细胞的细胞膜上都遍布了用于传递信号的电化学通路,甚至这些细胞为此不得不拼了命地增大自己的体积。

    它们几乎做到了能量利用率的极限。

    而在此之后便是对于算法的改良,这些既精密排序又可以进行微妙变动的组织运用这些不同排列和运动的细胞结构形成了一套极为复杂的信息储存算法——就像对同样一组文字进行不同的排序能达到不同表达结果一样。

    如果你能在细胞层面上一比一的打印出来一百亿个最富有智慧人的大脑,并让他们之间合作探索,进行研究——格利泽人早期的雄心壮志和他们对于星球本身的改动说明了这方式能够造出怎样的奇迹。

    “还有这样一套复杂的思考系统,每一个科学家死后都必须完成的事业。”

    那些黑色的柱子是一套能够把每一个科学家的“作用”都发挥到最大的系统:那些垂死的大脑只要进行一些必要的改造完全可以当成计算机来使。

    就算你不能思考了,你的身体腐烂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一个算盘被人劈砍成两块,尚且完好的那块不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吗?

    至于那些粗暴的修复和改造时带来的痛苦,那些“我”到底还是不是“我”的思考,那些可能的在永恒的死亡中度过的痛苦。

    对于这些见惯了死亡的科学家而言是无法理解的,他们不能也不会懂得为何仅仅因为一个人死了,就会有那么大的痛苦。

    “我说了这么多,你真的明白了我在说些什么了吗?”老人就好像不乐意思格德留下来一样,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思格德未来将要承受的痛苦,说着给思格德其他的选择,“甚至我给你一个机会。”他这样说道。

    “你如果愿意,可以回到你的朋友那里去。”

    “你有爱人吗?你完全可以和她享受你的余生。生命是短促的,为什么要你为未来的后代操心?你有享受生命的权利。反正这颗星球也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但思格德更觉得这些话是这个倾尽了一生的科学家,是整个格利泽文明仅剩的余火对于这颗星球的痛诉。

    思格德看了看这处庞大空间中屹立着的那些仍在计算中的柱子,寂静的空间中,四处传来的洁白的光亮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兜兜转转的目光最后又落回了那些柱子上。

    “那些通信系统是这套系统在控制吗?”老人听到思格德问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当然,但是那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太空发射系统已经射出了三套空间站了,第一套最为成功也最为失败,那套空间站系统尝试着存在一段时间就被外层空间里的陨石碎片击毁了,连着死掉了好几千个学者和婴儿。”

    “后来我们选择了向更加稳妥的大地进军——现在看来这也是个错误的选择。”

    “那些固定地壳的装置很难说能坚持多久,系统检测出来的地壳应力变换已经折断了其中的一根,也许是许多根,由于各个枢纽截断了我中心的连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对应的数据了。只能期待那些装置自带的计算系统能应付过来。”

    “还有这座纯粹金属构成的堡垒,某种程度上它的确坚不可摧——但星球总能想办法找到弱点,不是吗?”

    “爆破、挖掘、填充——应付板块压力的方法总归就这么几种,可是它还是在不断地扭曲变形,我记得最早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块平地,然后移动的板块把它挤得堆起来了。”

    “这座山峰就是其中的一个褶皱,好在我们之前对此早有预料——把它建成这座发射塔,但总不会这么简单的。”

    “这颗星球真的没救了。”老人说。

    “我要留下来。”思格德这样坚持。

    思格德刚刚学会怎样选择性地挖掘自己脑海里的时候,他就迎来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的凌晨。生命又揭开了新的一章,也意味着翻去了新的一页——斯科特,也就是那个老人,死了。

    他的学生继承了老师的遗物,那一套机械臂,所有人都为这个老人进行了简单的送葬行为,把老人推到一个一直空着的传送带上,紧接着那具好似睡过去的身体就消失在逐渐放下的机械闸门遮蔽的阴影里。

    到了思格德生命的第六天的中午,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他的两个学生和两个婴儿了。

    思格德已经成为这颗星球上对于科学钻研最深的人之一。在那些繁杂的知识里,林升的记忆真就好像一场幻梦,如果不是思格德已经学会了把这些记忆牢牢刻在脑海中的话。

    毕竟如果你在十几岁的时候遇见的,就好比看见真正的外星人这件事情,当你已经七八十岁时真的还会相信它是真实的吗?不会怀疑那只是一个无聊的课间的午后一次无聊的幻想吗?

    思格德只能相信那是真的。

    而当他要嘱咐自己的学生帮助他完成这件真正可能拯救这颗星球的事业时,门铃,或者说这栋建筑预警装置被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