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饶命…”
刘桃枝用最后的力气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但高俨又岂会罢手?
他深知刘桃枝这种人就如草原上的鬣狗,一有机会就掉头反咬你一口。
因此,高俨不但不松手,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直到刘桃枝没了声响。
而高俨却犹不自知,仍旧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状若厉鬼!
“王…王上??”
翠微见棺椁内忽的没了动静,勉力惦着脚尖,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结果才刚探进去,便看见满脸是血的高俨!
“啊!”
翠微尖叫一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少女的尖叫声,无疑让暂时失去理智的高俨清醒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身旁悄无声息的刘桃枝,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担心刘桃枝还未彻底断气,高俨抬手就是两耳光甩在他脸上,见他真的没了呼吸,这才放下戒备,躺在棺内平复心绪。
第一次杀人,高俨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是因为兴奋,手脚不自觉的颤抖个不停,他知道这是高俨身体里的基因在作怪。
毕竟这老高家个个都是“变态”,有那么一两个暴虐的,实在正常不过,只要没遗传到某個喜欢裸奔的家伙,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只是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让高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飙升所致,但外面的翠微以为他受伤了,急忙呼唤道:
“王上?王上?”
可能是因为动静过大,被翠微安置在角落的小宫女蒲蒲清醒了过来。
她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着满脸焦急的翠微,迷迷糊糊地问道:
“姐姐,你在对谁说话?”
翠微愕然转过头。
而蒲蒲见翠微手握烛台神色紧张的站在灵柩前,脑子里一下子记起了先前的那一幕!
偏偏这时高俨挣扎着想要起身朝翠微报平安,牵动着棺椁开始轻微发生摇晃。
瞧见这副场景,蒲蒲吃惊的捂住了嘴,一边极力缓解着心中的恐惧,一边对翠微招手大喊道:
“遭啦!”
“姐姐快跑!”
“王上的棺材板压不住啦!!”
话音刚落,一只泛着青色光芒的干枯手掌从里面探了出来,上面还带着血渍。
“啊啊啊!!!”
蒲蒲眼白一翻,再次晕倒在地!
“王上…”
“王上您没事吧?”
翠微此时顾不上蒲蒲,神情紧张的看着满身血迹的高俨。
高俨冲她报以微笑,吐出一口胸中闷气,故作轻松道:
“无碍。”
翠微终于放下心来,随即她的眼睛又往棺内瞄了瞄,欲言又止。
高俨瞧出她的担心,笑道:
“死了。”
翠微闻言,也随之露出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她指了指蒲蒲,高俨会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翠微又将蒲蒲从门口拖了回来,只是这回蒲蒲双腿间隐隐还有水渍,显然是被吓得失了禁…
“哟,小丫头吓尿啦?”
“噫…”
“王上您还说呢…”
翠微满脸愁容的把蒲蒲抱到一旁小心放下。
再从供桌旁拿了一只供宾客吊唁的蒲团搁在她脑袋下,然后又帮她褪去浸湿的亵裤…
高俨见状,连忙背过身去。
翠微也察觉到高俨的动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毕竟宫女作为皇家奴婢,丝毫没有个人隐私可言。
只要皇族愿意,无论多大年纪都可沦为其掌中玩物。
可琅琊王的反应却是让翠微有点意外,她总觉得现在的高俨与过去的高俨有些不大一样。
“蒲蒲天性胆小,王上您别再吓唬她了好吗?否则这妮子夜里出恭都会缠着奴陪伴…”
北宫的女官除了维持皇宫的日常运转以外,身上还负有带熟新人的任务。
据说这个规矩还是陆令萱定下来的,为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替皇宫制造新鲜血液。
蒲蒲就是翠微负责培养的熟手,等翠微到了一定年纪,她便能无缝衔接翠微手上的活计。
“换好啦!”
翠微转过身,却发现高俨又半蹲在供桌前咀嚼着什么。
尤其他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样子,从后面望去还真像一只从地狱关爬出来的厉鬼。
如果蒲蒲这时再醒来…
那后果不堪想象啊…
心思周虑的翠微连忙用手绢盖住蒲蒲紧闭的眼睛,免得又出现什么意外,然后才走到高俨身旁,想查看一下他身上的伤势。
可很快她就发现高俨正端着一盘子粲大快朵颐。
可这盘粲已经足足放置七天了。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架设灵堂那天,自己从膳食坊要来的。
当时礼官不愿走王侯礼制,桌上的好多物件都是宫中感念琅琊王恩德的姐妹们东一样西一件,私下里悄悄凑齐的。
翠微张了张嘴,有心想提醒高俨几句,但见高俨吃得津津有味,又不忍心打扰。
这时,正吧唧吧唧吃个不停的高俨忽然注意到一样事物,他拎起身旁那张崭新的蒲团,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王上…该不会连蒲团也想吃吧??
翠微被脑中荒缪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王上怎么了?”
高俨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几日都有谁来祭拜过啊?”
同一时间的观澜殿,亦闭门七日有余。
宫人传来话,胡太后宾客不见,宗亲不见,皇帝更不见!
已经吃了多回闭门羹的齐帝高纬,下定决心今日非见到太后不可。
他摒退左右,喝令宫人散去,身着素缟,于雨中跪伏在观澜殿前。
殿中的悲泣声让高纬又是焦躁,又是不忿。
跪了小半个时辰,天色逐渐变黑,雨也越下越大。
终于,高纬忍不住了,他顾不得被雨水淋湿的发髻和龙袍,发疯似地冲殿内大吼道:
“只有他高俨是您的孩儿么?”
“难道寡人就不是您生的么?”
“母后!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都要造反了,难道寡人不该杀他么?!”
“住口!”
殿内传来一声尖厉的呵斥:
“三郎若是肯造反,你岂能活到今日?!”
高纬听到这句话,出人意料的没有惶恐,眼中反而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母后既然肯责骂自己,那便能原谅自己。
“这宫中他想杀谁就杀谁!他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难道这也不算造反么!?”
“吱呀”一声,观澜殿紧闭多日的殿门终于打开。
赤足散发的妇人倚在门前,她虽形容邋遢,脸上还挂着泪痕,但依旧能瞧出几分往日的妖艳。
“母后!您终于肯见孩儿了!”
高纬见到妇人后大喜,立刻就要起身迎上去。
“跪下!!”
胡太后目光冰冷,直视着身前的年轻皇帝:
“三郎不过才十四岁,如何能对你构成威胁?!”
“当初先皇传位于你,就是避免你们手足相残,没想到你仍旧走上了这一步…”
“你好令母后失望!!”
最后一句话,胡太后说得咬牙切齿。
她这一生虽与多位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但唯独只诞下了两位皇子。
可如今大的却使计把小的给害了,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痛?
“母后!”
“母后孩儿知错!”
高纬见风使舵,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母后都不会亲信自己。
但他却知高俨已死,那么自己就是母后唯一的孩子,若是服软,母后定会原谅自己。
于是他一面朝胡太后磕头,一面设法挤出几滴眼泪,神色惨淡地讨饶道:
“母后孩儿一时糊涂,听信了奸人谗言,这才害了三弟啊!”
不想这话却反而激怒了胡太后:
“奸人?”
“谁?”
“你那乳娘陆令萱么?”
“你不是亦称她为阿母么?”
“你不去找她哭告,到本宫这儿来作甚?!”
高纬听出母后话中有几分酸意,紧忙解释道:
“陆令萱只是孩儿的乳母,如何能与母后相提并论?”
胡太后冷笑道:
“伱把本宫幽禁这深宫之中,却与那陆令萱形同母子!”
“本宫听说你时常还要舐她乳入睡,你倒是好福气,母女二人皆为你之禁脔??”
高纬皱眉不已,心中却暗暗道:
若论放荡,儿又怎及得过您?
您在观澜殿藏的那些僧侣,寡人可是杀了一茬又一茬啊。
想到此处,高纬突然展颜一笑。
额头上的血迹顺着鼻梁流到下巴也浑不在意。
他突然冲到胡太后身前!
将其拖入殿内:
“母后若是不喜孩儿与乳母亲近,那孩儿日后多与母后亲近便是!”
高纬一面拖行胡太后,一面恨声说道:
“母后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对待我兄弟二人的?”
高纬舔着嘴唇,阴森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地上的妇人:
“母后生下寡人后却不肯哺乳,将寡人丢给陆令萱,轮到老三时,却又带在身边亲自喂养,母后处事是否太不公允了?”
“寡人今日便要让母后记起,寡人也是母后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