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近夜时分。
兀真人的大营牢房里。
“梁大人,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张廷严靠在牢房的木柱子上,眼神有些涣散,青色官袍也变的有些脏乱,他的官帽不知道丢在哪里,他的头发变的也乱蓬蓬的,他对同样靠在另一边柱子旁边的梁鸿说道:
“没想到啊,咱们这运来的那么多的财货,全便宜了兀真人了,——真是没想到啊,兀真人竟是耍了我们,不仅是我们,是耍了大康,耍了朝廷诸公啊!”
他的声音,最后说着,竟带着微微的哭腔,显然他的内心中是非常痛苦的。
忽然他想到什么,然后眼睛不由稍稍明亮起来,对梁鸿道:
“梁大人,你的那句话,张某还真是佩服啊!哈哈哈哈,弱国无外交啊,弱国无外交,诚如斯言呐,诚如斯言,咳咳……”
他忽然最后咳嗽起来,然后拍了拍柱子:“这些蛮夷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关起来,连口水都没有!”
梁鸿却是坐在牢房,他的官帽倒没丢,还在头上戴着,精神看起来,也比张廷严好些。
他听着张廷严拍打着柱子,喊着要水喝,他喟叹了一口气,心下暗道:“果然,果然都被料中了,——只希望京师城的家人能安全出城吧……!”
而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瞎叫什么?”却是有一个在外面站值的兀真人兵卒,被张廷严给聒噪到了,直接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张廷严就立时训斥道。
张廷严却也梗着脖子:“一天了,没水没吃的,那你们关着我们干什么?要是想杀直接杀好了,又不杀,又关着我们不给饮食,岂能这般折磨?”
那名兵卒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声音:
“参见二小姐!”
“参见二小姐!”好几个人的声音,很恭敬的说道。
随后听到脚步声响起,接着出现在张廷严和梁鸿面前的人,正是他们在大营门口遇到的那个什么叫“叶利薰”的二小姐。
这二小姐一进来,那个兵卒忙跪下,和外面的人一样恭敬说道:“参见二小姐!”
那二小姐直接走过来,对那兵卒说了一声:“起来吧。”随后眼睛掠过张廷严,随后眼睛定定的看向梁鸿,突然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娇笑着说道:
“我说的怎样,你迟早是我的人!”
梁鸿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这叫叶利薰的二小姐,道:“敢问阁下是?”
梁鸿只听她说她叫叶利薰,也知道她是什么“二小姐”,梁鸿对她的身份也有所猜测,但总要她亲自说出她的身份,梁鸿才算是心里踏实——不然在兀真人的地盘上,自己摸不清对自己友好的人底细,他也会感到不安的。
“我吗?”叶利薰忽然扑哧一笑,“我是兀真大汗的二女儿啊?你们刚才没听到吗?他们叫我二小姐!”
“啊?”梁鸿和张廷严顿时有些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大营门口,偶遇的对他们持有好感的这“二小姐”,竟然是兀真大汗叶利英的二女儿?
“开牢门,我要带这个人出去!”叶利薰当即对着那兵卒命令道。
那兵卒赶忙应了声是,随后赶忙拿钥匙打开牢门,梁鸿听这叶利薰只像是要放自己,梁鸿忙急切道:“我与廷严兄同属大康使臣,还请将廷严兄一并放出。”
那叶利薰似是想了想,旋即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张廷严,张廷严这时也看向梁鸿,他的喉咙微微蠕动着,他心中很感激梁鸿这么说、这么救自己。
叶利薰这么思考了一下,终是道:“好吧,既然是你之所请,我准了,谁让你是我的人呢?”
梁鸿这么一听左一句“你的人”、右一句“你的人”,这“你的人”“你的人”的,听着怎么这么骇人?
梁鸿可向来“宁折不弯”的!若是把他放出来做什么“面首”之类的活计,梁鸿觉得自己还不如在牢里。
梁鸿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自己被她收下,是要做什么的,梁鸿忙对那叶利薰做一揖,问道:“不知二小姐,要在下,具体是做什么的?”
叶利薰挑了挑眉,旋尔说道:“听说你是南朝的状元之才,当然是用你的才华为我大兀真人做事了?你以为是什么?”
梁鸿这么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虽然这叶利薰说要用自己的才华,为兀真人办事,但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等二人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再者,自己穿越一遭,岂是就这样白白死掉的吗?还没有做出一番大成就来呢!那岂不委实可惜?
于是梁鸿忙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这句话一说出来,让叶利薰不由一怔,旋即吃吃笑起来:“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大才子,会要做出什么你们的戏文上的‘宁死不降’的桥段来?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价值,这样更能为我们做事,而心无旁骛。”
梁鸿这时忙点点头,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张廷严,竟然跟个愣头青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好像他不准备接受兀真人的招降。
梁鸿忙暗暗给他使眼色,那张廷严毕竟也不是太迂执之人,看到梁鸿频频使眼色,他自然也知道自己也是不能轻易死,即便最后当间谍呢,也要留下有用之身的!
于是,梁鸿便和张廷严在那兀真大汗的二女儿的干预下,将他们从牢房带走了。
此时,在大康的京师城中。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
许秋山乘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当他刚走到了自己所住的内堂时,忽然他的管家走了过来,对他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许秋山本来因为皇帝说那个对付兀真人的办法,感到十分的荒谬无奈、与疲惫。
但这时,听到自己的女儿回家看自己来了,心中不由一暖,但同时愧欠的感觉也同样席卷心头,毕竟她的夫婿,是他主张,去出使兀真大营的,而现在人讯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