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还在下。
曹府的大门外,此时正有两队兵士在对峙着,距离曹府大门远处的那队兵士看起来多一些,目测大概也有一两千人。
在曹府门口前站着的兵士则有一千来号人,这是刘振带过来的兵,他带来的兵,其中有不少都在包围着曹府了。
而那远处的兵,也有多数也在包围曹府,不过是和刘振包围的兵,在进行对峙。
这和豫省镇守太监刘振的兵马对峙着的兵士,正就是曹晖原内阁大学士的得意门生黄廉,也就是豫省的布政使司衙门的布政使,妥妥的除了明面上的豫省一把手巡抚以下的第二人。
雨下的并不是很大,豫省布政使在一名手下举着伞替他挡着雨,这时候走到了曹府的大门口外,在刘振的那队兵士的前面停了下来,那些兵士的前面有一位将军,他手扶刀柄,岿然而立。
“刘将军,你当真不让开?”黄布政使脸色阴沉的都快滴下水,他的恩师就在府邸内,他要去保护恩师,毕竟他的的恩师曹晖曹阁老不过才致仕一年多,那强大的政|治能量几乎还完好无损的存在着。
黄廉虽然现在位列豫省“第二席”,妥妥的二把手,他是知道自己爬上这么个高位是靠谁,就是这府邸内的主人。
他还想再往上继续爬,也必须依靠此人,所以他要不遗余力的带兵进到曹府,来完成恩师所展现的意志。
那“刘将军”就是武威将军刘浩,他面对黄布政使,显得也有些底气不足,但他还是道:“对不起黄大人,我们是奉了豫省镇守太监刘公公的命令,在这里不能离开一步。”
“去你妈|的不能离开一步!”黄布政使已经彻底怒了,自己的恩师就在里面,自己就在门口却进不去,这想想就有多操|蛋!
“本官乃豫省布政使,刘将军不要忘了,”他气喘吁吁道,“国朝向来文官节制武将,武威将军,你难道要造反吗?”
武威将军刘浩立刻现出惧意,但还是嘴硬道:“咱们是奉的司礼监刘公公的命令。”
反正武威将军只咬住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最后人家一个文臣大官事后要找自己算账,那自己也可以上书辩白,自己分明就是奉命行的事。
“好,好,好~!”黄布政使怒极反笑,连道了三个好字,“既然你搬出了司礼监了,那好,本官就给你看看一样东西!”
说着随即从怀里拿出一样公文,唰地展开,递到刘浩的眼前,狞声道:“你说你是奉了司礼监的命令,那好,看清楚了,这是内阁首辅的批文,曹阁老为国牺牲良多,特遣本官领兵暂时接防曹阁老府邸,未免小人戕害。
看到了吗?这是内阁的批文!”黄廉冷冷的道,看着刘浩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又狰狞厉色道:
“你说是司礼监派你来的,但是如今,只要不是曹公公亲在,任何司礼监的人,见了此份有当朝首辅的亲笔批文,都得遵守他老人家的政令。本官再问你一遍,可、愿、退?!!”
武威将军刘浩已是满头大汗,他岂能是不知现在自己已是在放在架上烤了,这明显的就是朝廷的两大最权力的衙门,司礼监和内阁在借这件事上,在角力、在硬碰。
而自己明显遭了池鱼之灾了,虽说是这位黄布政使有内阁的白纸黑字的批文,而且还是首辅大人亲写的批文,首辅,这是官称,民间、或官员私底下却是叫一声“宰相”的。
但是那位刘振刘公公也不是简单之辈,他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位刘公公虽然没有什么纸面上的公文,但是却是奉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吕坤吕公公的亲令过来的。
要说起来,刘公公这边只是没有官方的公文而已,但这也正是恰恰最关键的,谁让人家内阁有了首辅大人亲批的公文在呢?
就在刘浩已经心生动摇之念,在琢磨着到底应该听哪边之时,突然远处一阵打马声响起。
“驾!驾!~”
那远处的打马声很快靠近。
然后在对峙双方的中间路上停下马来,只是数骑冒雨赶来,为首的是一个宦官,他抬目张了一眼对峙的双方,随后快步走了过来,对那武威将军刘浩道:
“司礼监吕公公带的信来了,要咱家亲手交给豫省镇守太监刘振刘公公。”
“哦,公公请进!”刘浩赶忙让开路,并让兵士们放行,在一旁的黄廉看的火大,对刘浩喝道:“本官可是有首辅的亲笔批文!”
在看着那数人走进府邸后,刘浩这时却是腰杆直接壮了不少,直接对黄布政使,面无表情说道:
“抱歉,你没看到吗,司礼监的吕公公也差人来了,咱们之前是先奉的司礼监的命令,实在是抱歉,黄大人,您和您的人,都不能进!”
府邸大厅内。
“刘公公,你真的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啊,即便现在已是过了午时,但梁鸿,老夫还真是会非杀不可?!”
黄晖阴厉的盯着对面坐着的刘振,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刘振却是没回他的话,其实他的行动就是回答,就在这里不走,并兵围了整个曹家的府邸。
至于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到了下午,县菜市口监斩台上,过了午时不杀人,这就说明今天人不用杀了,朝廷的律令规定,必须午时才能开刀问斩。
“刘公公,老夫已经在知道黄布政使就在大门外,可是他进不来,现在老夫就要去亲见自己的这位门生,你不会也拦着我吧?你们司礼监还没有这么大权力来软禁老夫吧?!!”
说着,曹晖豁然起身,却是不管不顾的就要朝着大厅门外走,刘振这时顿时就有些慌了,是啊,干爹可没说要软禁这位原阁老,即便是干爹亲自过来也没这个权力呀!
于是刘振只好下令,身边的武将兵士,都跟自己一起跟着曹晖过去,虽然不是软禁,但今天他刘振拼了老命,那个梁鸿也都不能死!
就在两方人就要都准备出大厅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在众人眼光下,一名只有在宫里才会见到的内宦服饰穿着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位护卫。
他们一来,登时在场的人们都不动了,那名内宦走到刘振的跟前,向他行了一礼,随后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交给他。
刘振拿过来,狐疑的看着那叠好的纸,然后展开,待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后,脸上顿时显出极精彩的神色,兴奋、还带有惆怅,还有终于释然的表情。
他又看向宫里的那来人,问道:“宫里可带话来?”
那名内宦当即走过来,在刘振的耳边轻声道:“皇爷说了……”
刘振听过了内宦的耳语,心中信心登时倍增,他看向站立在旁边的曹阁老,忽然将手中那纸递给他,嘴里淡淡道:“圣上给梁鸿的。”
曹晖狐疑的接过那纸,一看上面的字,顿时脸色唰的煞白,他震惊的地道:“不,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
曹晖本来年纪就大了,这时震惊之下,身体就好似撑不住力一样,向后倒去,他儿子曹陵看到赶忙去扶,但也还是慢了一拍,只是拉住了他的胳膊,曹阁老身体还是碰翻了身后的茶几、与茶盏。
曹陵赶忙去扶起他,曹阁老犹自喃喃自语:“这,这绝不可能!”
而这时刘振在旁边阴恻恻的道:“曹阁老,难道怀疑圣上的亲笔?”
“老……老朽失礼!”曹晖赶忙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递还给了刘振,随后又是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但终于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刘振手中那纸,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在场所有人,除了刘振站在那里外,所有的人都对着刘振手中那张御纸,随着曹阁老,大声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振没有跪,因为这张纸是皇帝先让人带给他的,显然他便是如宣旨使者一样,他不用跪的。
在大门外,黄布政使还是正在和那武威将军刘浩在争吵,黄布政使已经决定,率兵打进去了,虽然这样就和司礼监彻底闹掰了,但为了自己的仕途、功名后路,也只能这样了!
而就在这时,一名宦官从府邸内走了过来,在伞下,将一张纸递向豫省布政使黄廉,并说了些话。
黄廉有些错愕,但还是接过那纸,展开看清楚了里面的内容,随后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了泥地里,嘴里不可思议地重复着:
“简……简在帝心!(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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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简在帝心”意思为,这是皇帝心中觉得不错的人,“简在帝心”一般都是大臣们会评价哪个同僚大臣,被皇帝看中,所以他们都评价是“简在帝心”。但皇帝很少会对臣子表露这个意思。